两人上下相对,各自散发出的灵压,遥遥相对,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互相之间,只凭灵压便能感受到对方力量的消长。就在当二人力量蓄积到一个顶点时,仿佛在某种默契的作用下一般,两个人陡然同时出手。
郑泽庸的飞剑宽不足三寸,但挥手打出来时,锋芒刃却仿佛有数丈余宽,飞临之下,将地面切割出一道深邃的沟壑。
林七也挥掌而出,身前地面被爆发出的巨大力量,倾轧得寸寸龟裂。
掌力与飞剑一触,瞬间在虚空中爆发出无以明之的景象,灵力互相抵消,流转之间形成疾旋的涡流,仿佛海面上交织在一起的无数漩涡。透过灵力看去,仿佛光线都在灵力的爆散中扭曲,变形,交织成一个又一个黑洞。
最终当这些疾旋的灵力互相消磨殆尽之时,一股巨大的力量刹那爆发出来。这力量并不像四周扩散,而是直冲林七和郑泽庸冲撞过去。
林七陡然感到反弹而回的力量之时,立刻以天罡之气在身前聚起一道屏障。不过即便这无往不利,自练成以后什么都能挡住的天罡战气,也刹那间被这股巨大的力量击溃。林七陡遭重击,胸口仿佛被一柄铁锤重重砸了一下似的,一下子跌飞出去,身后下意识伸手想去拦他的人,一下子被砸飞出去好几个。直到撞到了最后几个人时,力量才渐渐消减,停了下来。
但重新站在地上之后,林七还来不及站起,就感觉胸口一痛,一股鲜血汹涌而起,穿过喉咙,从口中喷了出来。
他与郑泽庸这一招对抗之下,着实受了不轻的伤。而另一边郑泽庸却比他更惨。
当巨大的力量倒卷回来时,他纵然以自己丰沛的灵力去抵挡了,可那倒卷回来的力量又不是他自己刚才打出那一剑的力量,是林七的天罡之力与他的一剑之力激烈碰撞之后,产生的更强大的力量,是他自己也无法抵受的。
他用来护身的灵力,又不是林七的天罡战气,没那么强的防御力量,所以瞬间就被击溃,巨大的灵压一丝不漏地全打在了他身上,丁点儿没浪费。一下子把他从空中给打飞回去,重重摔在地上,口中喷血,身体痛苦地扭曲、颤抖,仿佛发了羊癫疯一样,像一条泥鳅般在地上垂死挣扎。
“家主!”
“师父!”
郑家的弟子纷纷叫了起来,赶忙围过去把他围拢,看郑泽庸受伤实在太重,立刻就抬起他来,赶忙往回送。
林七看着他们忙不迭地逃跑,纵然自己胸口还疼着呢,仍忍不住冷笑出声。不过他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再说什么挑衅的话,毕竟他们家主都给自己一招打了个半死,跟他们这些小喽啰再废话,岂不是丢份儿?
直到郑家的人纷乱地跑了个没影的时候,营地里的人仍没人说话,一时间这么多人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直到过了好久之后,才传来惊叹声和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些黑道的大佬们忍不住说道:“这……这林七……刚才是将郑家的家主给打败了吗?”
“哼,岂止是打败了,是差点打死了好吗!”
“他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啊,年纪轻轻,竟然就有了这样的实力,那要是再过几年,余杭城岂不就唯他一人独尊了……”
“看来他背后的高人果真不是假的啊,当初湖中岛上那一剑,的确不是他以什么方法催动,而是真真正正地有高人所发……”
他们纷纷议论了个不停,然后又一窝蜂朝林七围拢过去,不停地嘘寒问暖,有的问:“林小道友,你伤得重不重,要不要到我营帐之中歇一下,我找我们家最好的神医来给你治疗。”
“呵呵,林小道友,我这里有一瓶万兽宗那里弄来的龙虎丹,最能治内外之伤,你服下它,保管明天就龙精虎猛,又是一条好汉,还望林小道友不要嫌弃,收下这小小礼物。”
“林小道友,我看你伤势不轻,虽然你年轻体壮,修为高强,但也要注意身体,要好好养伤,不然难免留下隐疾,成为日后修练的后患啊。不如到我那里,我为你运气疗伤,保管将你伤势全部治愈,一点儿后遗症都不留。”
“林小道友……”
“林小道友……”
他们一个个态度亲切,热情洋溢,围着林七一个劲儿说个不停,把秦飞等本来扶着林七的小弟都给挤到旁边儿去了,想靠近林七都挤不进去。
林七也是被他们的满腔热忱给搞的说不出话来,这时候他可还受着伤呢,虽然把郑泽庸打了个半死以后,他还能站得住,但这也不代表他不难受啊。此时胸口的剧痛渐渐扩散,让他脸色泛白,身上连站的力气都快没了,感觉越来越虚弱,也实在是推不开这帮人。
只能先忍着,过了好久,以灵力将身上的不适先强压下去以后,对众人说:“等一下,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晚辈有伤在身,要去歇息一下了,众位前辈还是先散开吧。”
众人也看出了林七不好受,现在要再强向林七卖好的话,搞不好会适得其反,于是众人立刻让开,叮嘱林七好好养伤,他们明天再来看他,然后就站在了一旁。
秦飞、陆鸣、张豹等人这才有空挤了进来,刚才被挤出去的时候,他们也担心林七的身体,在人群里想往里挤,可那些大佬们一个个修为多强,他们蜂拥在一起抢着向林七示好,哪会容他们挤进去?
扶住林七以后,林七跟众人告退,转身就要往帐篷里走。此时他灵力一散,刚才强压下去的痛楚,霎时又以数倍的力量反弹起来,一瞬间叫林七感觉浑身虚弱无力,仿佛神陷入黑洞一般的痛苦之中,慢慢地向深渊沦亡。
自修练以来,林七还从未受过这么严重的内伤。虽然比这更强烈的痛苦他曾经在血刹天君的血煞天罡之下承受过,但那时候是外力侵体,他还能以自己的意志进行激烈的反抗,越痛苦反而越能激发内心的坚忍,而这一次却是自己身体内部的崩坏,连自己的身体都被摧毁了,又如何能去反抗。
这虚弱无助的感觉,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生病时,蜷在被窝里面,妈妈坐在一旁抚摸着他额头时的情境。
但那时候有母亲可以照顾,保护,安慰,心疼自己,但现在呢?现在他十七八岁,已经成年,又步入了这凶险的修仙世界,一切的危险与磨难,都只能自己去扛,都必须自己去面对人生的危机与艰难。
去过所有人都必须面对的,凄凉的人生。
而就在林七因第一次受这样严重的伤,心中生出了这些悲哀又孤独的感慨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素白的细手,手中握着一个白色的瓷瓶,伸到了他的面前。
林七目光沿着这只手缓缓上移,越过无暇的手腕,看见了将手腕包裹着的白衣轻袖,而后再将头抬起,就看见了丁芷薇清冷的脸庞,眼光望着别处,不带一丝表情,与当初在自己面前巧笑嫣然的那个少女,判若两人。在林七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瞬间死去。
丁芷薇说:“你受伤了,这瓶丹药,你拿去吧。”
林七看着她怔了许久,最后却重新低下头,借着秦飞的搀扶,从那只素手旁走过,说一声:“不必了,我自然有丹药疗伤。”从丁芷薇身旁走过,带起一道冷风,吹动丁芷薇的秀发在风中飘动。
回到帐篷里以后,秦飞扶着林七在床上躺下,陆鸣赶忙拿出来一个瓷瓶,倒出一粒丹药来给林七服下,说:“七哥,这是我天丹堂的回元丹,药效温和滋补,对内伤什么的最有疗效,还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伤。你休息一天,明天就会没事了。”
林七点点头,因为痛苦,只想在床上躺着,闭着眼,并不想说话。
手下的一众小弟都站在帐篷里面望着他,一个都不愿离去。
躺了一会儿之后,心中那些无以明之的感触虽无法化解,但手下众人的目光,却叫他难以安静的休息。忍不住睁开眼睛,一转头看向他们,见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束手而立,忍不住骂道:“我靠,你们都有病啊,我只是受了伤,又不是快死了,你们全都站在这儿干嘛,给我开追悼会啊。”
“额……”手下的兄弟们被他一骂,全都尴尬起来,觉得事情的确也不像自己想得那么严重。他们这么担心林七,不仅有林七传他们功法,给他们丹药,帮他们提升修为的感激,还因为今天的事情,怕林七真有个什么闪失,那自己今后的靠山可就倒了,自己等人的辉煌人生,恐怕也要在今天就画上一个句号了。所以才一个个都觉得林七受伤,实在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但现在给林七一骂,也明白自己在这里,实在是打扰林七休息。秦飞赶忙招呼众人说:“好了,好了,大家都出去吧,让七哥一个人好好躺会儿。咱们留两个兄弟,在帐篷外面守着就行了。”然后又对林七说,叫他有需要就叫他们,这才带着大家一起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