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梨花开,九重天之上的璧春园里,梨花如雪,锦绣千层,各路仙家纷至沓来,齐聚酒园。
今日是九重天上的太子司羽三万岁生辰,如此怎能少了宴会这一出?况且如今四海太平,大家伙整日也百无聊赖,最热闹的也莫不过哪家仙友半个宴会,醉他个三两日。
而且太子司羽承了帝君沧黎亲民的为政理念,断然不会错过这个好时机,以诞辰为由,与四海臣民聚一聚,也能拉拢人心,他的这个太子之位才能坐得安稳。
于是乎,九重天广撒帖子,收到帖子的就连断腿的也让人背着上天,一夜之间,九重天就变成了闹市。
今日的宴会办在璧春园里,仙友依树排座,果酒满桌,歌舞升天,梨花飘落,酒过半盏,座下的人都忍不住聊点八卦。
此次他们聊的却不是上座的太子司羽,也不是帝座的沧黎,而是那供万人景仰的玉玄谷。
一位白胡子老仙者微醺地说道:“听说了没?玉玄谷那位老祖宗翻了个身,将很多山头都震了三震。”
稍年轻的男子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领会到那位老祖宗,道:“我也听说了,当时震得许多山神都蹿出自家山头,看来这个翻身动静还真是不小。”
白胡子老仙者唏嘘一阵,扬起语气,“那位老祖宗该不会要醒了吧?”
男子赶紧附到他耳边,以手做了个挡风屏,道:“大家都是这么说,都说元君要转醒。”
“元君要醒是好事,何必如此小心?”
男子心急了,更贴紧老者的耳朵,道:“元君曾经可是天南的统领,后来她沉睡,帝君老人家就统一四海八荒,将她的领地分割给各族,若元君醒了,你说她会不会要上天寻仇?”
白胡子老仙者脸色倏然一白,急忙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帝座,一树梨花如新雪,衬着帝君瑞气腾腾,他似笑非笑,靠着斜臂,斜坐于帝座上,岸上的酒盏也不知动了没有,一双明锐的眼眸微微阖上,甚是怡然自得。
白胡子老仙者略有疑问,也不晓得帝君该如何阻止元君转醒。
二者看完帝君后,转而又望向远坐于斜对面的两位仙者,那着白衣风姿绰约的仙者似乎是玉玄谷的天枢星君,身旁还坐着面生的小仙,两人正在转着酒杯咬耳朵。
不过他们眼里只有那天枢星君,他可是琼羽元君唯一的亲信,好多典故都有记载星君当年是如何与元君同生共死的,时光荏苒,当年那些传奇人物历的历劫,羽化的羽化,如今也就只剩下九重天沧黎帝君,青丘游芝女君,东海真皇和天,再有玉玄谷谷主天枢星君。
这五位就如同世间罕有的稀世珍宝,光有那名,却鲜少见到其人,就连太子司羽的生辰宴,也不能见到五个稀世珍宝,只来了帝君与星君。
不过他俩有纳闷了,帝君是因为自己的儿子过生辰才稍稍露面,可这星君今日也怎会过来,要知道当年司羽太子的接任大典他都不出玉玄谷,莫非星君当真如众人那般说的看心情?
帝君酒过半盏后,在众人的送别下便离席。从未见过帝君风采的小神仙们几乎面红心跳,一双眼睛胆怯又忍不住偷偷抬眼,只为远远看一眼帝君的神姿,不过没几个人能看得清,只因离得太远。
帝君离席的那当口,琼羽正好早一步离席,才免得被沧黎发现,虽然说她此刻已换了张脸,可终究是障眼的法术,凭沧黎的本事或许能发现她本来的面目,如此说来琼羽真算侥幸。
不过她到底没侥幸到头,因她的坐骑精卫竟趁着她小酌几杯而偷偷溜走,琼羽担心会在沧黎的地盘上弄出什么褶子,于是只好放下酒盏去寻一寻。
可她没想到这一寻便寻到了沧黎的桐和宫门口,当然她也不晓得这是沧黎的地盘,她化作一阵青烟在桐和宫里四处游荡,终于在碧水湖旁寻到与凤凰戏水的精卫。
琼羽化作人形,吹一声口哨,精卫听到后,见着是自己的主子,虽有些不乐意但还是收起玩性,与凤凰交头道别后便来到琼羽面前。
琼羽话也不多说,她正要乘精卫而走,不想听闻身后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脚步声很轻,可凭琼羽的本事也能听到,她下意识回头望一眼。
不料这一眼令她浑身打了个颤,万物倏然寂静。
久违的面孔,依旧是五万年前好看的眉眼,依旧散发着五万年前冷肃的气息,心头依旧有五万年前的痛楚,不过此时还加了另一个滋味儿,她也说不清,想豁然却不知该如何豁然。
金乌西斜,晚霞如新娘的嫁衣笼罩在桐和宫里,身后碧水湖的波澜金光粼粼,微风徐徐,却吹得她有些燥热。
沧黎已走到她面前,蓝衣透着凉气,两人的身影被夕阳拉长。
琼羽之所以要天枢带她来九重天,无非就是想看看沧黎,还有他的儿子,她实在没想到,在她沉睡的五万年间,沧黎竟和别人生了个儿子,还不是他与游芝的,看来他在她这绝情,在别人那倒是个多情种。
她收回思绪,依着小仙的礼数朝沧黎跪拜,道:“小仙见过帝君。”
沧黎稍稍凝神,很快看穿那副假脸下的真脸,心中不觉得好笑,睡了这么多年,她总算是醒过来,不过这一醒来却不愿与他相认,他觉得更加有趣。
他也没揭穿元君,目光直接放到精卫处,说:“本君记得不错的话,这精卫应该是天枢星君的,那么你也天枢星君的人?”
琼羽再叩首回道:“回禀帝君,这精卫与小仙确实都是跟随天枢星君而来的,因从未上过九重天,误闯圣地,还请帝君宽恕。”
此刻琼羽心中很是愤懑,论辈分,她好歹曾经也是他的长姊,如今却要她来跪这么久,沧黎恐怕是要折寿了。
沧黎负手从她身旁擦过,淡淡道:“也罢,不知者无罪,本君不会计较。”
听他这么一说,琼羽便赶紧起身,不想沧黎又问道:“本君要你起来了吗?”
“啊?”
琼羽有些懵,两只眼珠瞪得很圆。
沧黎逼近她一步,冷肃却噙着一丝笑,责难道:“本君好像没说要你起来吧?”
琼羽看出一丝不对劲,好歹她也曾是统领,随机应变的本领可是学得通透,于是她赶紧拍了拍精卫,道:“帝君,精卫太过顽劣,又不喜生人,小仙也实在担心它伤到帝君,这才失了礼数。”
见沧黎一副不相信的面孔,他深深地望着自己,琼羽不免有点心虚,再加上早已对沧黎不满,便咧开嘴骂着精卫:“你这畜生,也不晓得这地是谁的,跑到这来是存心与我与帝君过不去是吗?你忘了是谁一直养着你吗?忘恩负义的东西。”
她骂时眼睛不小心还瞟了沧黎几眼,无辜被骂的精卫很是受委屈,它低下头低吟着。
琼羽骂完后心情果然好了一些,然后与沧黎随便道声告辞就要牵着精卫而走,岂料沧黎在身后点透一句:“你这好像是在骂本君吧?”
琼羽眉头一跳,原本以为就此可以混过去,没想到惹的褶子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