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我便飞到人间上空,一眼望去山峦翠目,一片晴朗,用万遥镜寻得颠小鬼在凡间乌昌国帝都司燕,摇身便落在无人弄巷里。
弄巷出口正对准人来人往的街道,望着密密麻麻的人群,本上君难免唏嘘一阵,犹记得上次还是与伶墨一同来的,那时是因晓得我母后命途不畅,于是我俩便乔装成夫妻去为她荡平命中的劫数。
如今物是人非,可凡间依旧是以前那般模样,无论经历多少场灾难,被屠过几次城,它都会繁华起来,那些历史旧事也被风带出人们的记忆中。
我敛一敛身上衣裳便走出弄巷,左边卖小糖人的老者吆喝起来,因他吆喝得实在有趣,我也留意到他摊上几个奇怪的小人,有的三头六臂,有的缺胳膊少腿,心想他做得如此瘆人,哪会有人来光顾他。
许是我望得入神,老者躬着背往我这边瞧,褶皱的面皮笑得和蔼可爱,他问我道:“小姐,要不要买一个?我的手艺可是城里最好的。”
我站这好歹也有一盏茶的功夫,也没见人来吃他的小糖人,此刻听他这么一说,我忍住笑意,走上他的摊前,随便拿起一个有六个脑袋,四只手脚的小糖人。
仔细瞧上去,觉着它最是吓人,我刚想换一个,老者却与我说道:“小姐,这是青遥神君,可是这些神魔鬼怪中最厉害之人,你就不想要吗?”
我一双老眼眨啊眨,努力在它处寻出与青遥相似只处,只可惜我一只老鬼两眼昏花,硬是没看出,忍不住发问:“你怎知青遥神君长的是这模样?莫非你见过?”
老者捋一捋白花花的胡须,笑道:“我身自是没见过,但从书中见过,有神史记载,青遥神君神通广大,甚至比御羽神君更厉害,他一只手捉魔,一只手撑开天地,其余两只手为六界通九泽,十二目监察八方,两双脚所踏之处无鬼怪叛乱,由是平定神魔混战,天地得而太平盛世。”
老者说得津津有味,我浑身却听得不自在,一袭凉意泛起疙瘩,也不晓得青遥倘若知道人间将他形容成这般模样,该会做何举动。
因委实无法继续听老者的胡编乱造,我匆匆道声告辞离开,只是这被凡间赞颂的青遥小糖人,本上君该如何下口?
随便在街上溜达片刻后,便寻了一茶楼最安静的角落等候颠小鬼。
茶小二为我端来一壶茶,我因懒得拿这个极其丑陋的青遥小糖人,也就随便两句送给了茶小二,他接过小糖人有些踌躇。
我笑道:“这小糖人是青遥神君,莫非你不想要?”
茶小二支吾少许,他才勉强带走。
此情此景,本上君忍不住为青遥叹息,想他是何等人物,在人间却被人嫌弃至此,可悲可叹啊。
本上君的茶盏才湿了唇边,就听见方才茶小二在厢房外呼叫,“你这人怎如此蛮横?这明明是我的小糖人,哎,你怎吃了?”
本上君老耳一动,以为小糖人被抢了去,还想见一见那个奇葩人物,不想才开了厢房门,便瞧见站在面红耳赤的茶小二对面,竟是被我甩在沙陀山的魔尊羊舌奚,他一副理所当然的面容,一只手隔开瘦小的茶小二,颇为悠哉的含着青遥小糖人。
他见着我后,乐悠悠地打声招呼,“馥尾上君,怎么在这都能碰见你,你说巧不巧?”
本上君脑袋瓜子略微生疼,不必掐指算也能预感到接下来麻烦频频,我扶着额头感叹一声:“巧!”
我转身关上厢房门,听见羊舌奚对茶小二说道:“不就是个小糖人吗?呐,这些银两够了吧?”
茶小二不说话,听他离开的脚步后,羊舌奚便打开厢房门,我这口茶喝得没滋没味。
他与我对坐,自顾斟一杯茶。
我的心痒得厉害,他越是沉默,我越是好奇,由是本上君咳了一声,问道:“不知老身当不当问,魔尊此次来凡间是为何事?”
他一双泛精光的眸子抬起,放下茶盏说道:“在紫嵇宫实在无聊,所以来凡间顺顺心,本尊听提景上君说,馥尾上君你来凡间是干一场大事的?”
我眉头一颤,暗骂提景这只老鬼的大嘴巴,不过面上依旧端着笑容。
羊舌奚见我不答,他露出得意的笑容,好似很自豪自己猜得中我的心思,从而有了一种优越感,他接着说道:“上君不必不好意思,反正我是无权干涉你鬼族上君之事,而且我也极少来凡间,你大可说给我听听,或许本尊可以帮你。”
我即刻回绝道:“不比麻烦魔尊,这件小事,老身独自完成即可。”
话音刚落,一阵黑烟凝出,几个眨眼间颠小鬼便现在厢房内,羊舌奚不言语,自顾喝茶。
大抵颠小鬼料想不到厢房内还有另一人,他神色稍稍愣住,我随便介绍两句后,他才放心地坐下与我说起皇宫内的情况。
听他说了许久,本上君也听得真真切切。
说是我的二皇兄雍风此生名叫锦笙,原是一个穷书生,且天生残废,其双腿自落地时便不能行动,如此还不算惨,更惨的是他体弱多病,自小便是药罐子。
十八岁那年入京赶考,花榜题名时被先皇召见,因先皇被他的容貌倾倒,便任性纳他入宫,在皇宫五年里他寻死数回,一一被先皇救下。
自从他入宫那日起,先皇废六宫,专宠他一人,不顾天下人言语,爱得坦坦荡荡,去年先皇病死,其弟继位,这一段孽缘才算了结,如今我那个兄长如今犹在宫里独守一方宫墙,光是闭眼,本上君便能想得出他的背影是何其萧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