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咳一声,捋捋袖子说道:“我与青遥有些说不明白的账,但我又因喝酒忘了,此次去探望他之前想弄明白我到底是何处惹了他。”
提景收住疑惑的目光,道:“这法子我倒是有,不过有些伤身,你越是忆得多,反噬也就越大,不过一些小事而已,你可想好要为这些损伤修为,修为可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寻得回来的。”
这几句提醒令我心头一抓,毕竟损伤修为不是件小事,自打两百年前白捡来一千年的修为,本上君还未真用来干过一场大架,若真要损伤了,免不了遗憾与哀叹。
然,本上君依旧想要晓得我所遗忘的那段往事,他一直口口声声说我是他的宠物,这绝不是空穴来风,许是我步入南海时曾与他发生了何事。
说服自己一番后,我头皮一硬,坚定道:“你且放开手来吧。”
提景许是觉着我太过草率,眉头一挑后微微叹息,倒也不多说便为我施法。
这一施法又让我睡了个长觉,我也在梦中忆起步入南海时所发生之事。
天朗气清,风吹草茫茫,本上君双肩顶着个酒壶飞出沙陀山,一路往南飞,似过冬大雁,途中倒也没惹什么麻烦,不过就是烤了哪家鬼友的赤炎鸟入腹,所幸也没被其主子发现。
本上君就如此迷糊飞了一日才入南海境内,彼时南海白莲悠悠,似新绣薄纱落入海面,随波微微荡漾,其花蕊泛出的晶莹之光恐怕昴日星君都羞愧。
本上君扇开一层云雾,落在一株白莲之上,芳菲之香萦绕周身,似一团火烧在心头,花虽好,可本上君平生最厌荷莲,想起生前那段让人耻笑的誓言,所谓的海誓山盟,之死靡他,化作啼笑皆非的耻辱刻在一株株荷莲上。
由是,本上君一股脑下便扇出一把火,眼前的白莲顿时化作千里业火,一幅美景就是如此被本上君给毁了。
彼时我兴风作浪也没多考虑这片的老大是青遥,作天作地不可怕,在青遥处作死才最可怕,他赶到时,千里荷莲已化成灰烬漂浮与海面。
那时本上君也不知晓站在自己面前,蓝衣玉冠,眉眼绝艳,看似乳臭未干却仙气磅礴之人,就是各族部落都不敢惹的青遥神君。
我竟还端出一副老成的形容,扇了扇凤尾扇,浅笑道:“小子,可是你灭了我的火?”
青遥神色凝固片刻,眉宇间的惊色毫不掩藏,该惊色好比离别已久的故人在山水迢迢后无意重逢,惊喜与惊讶并行,一时间也不知该从何处向对方诉说自己的想念。
青遥老人家收起惊色后,竟不大发雷霆,当时本上君不解,然今时今日我也明白这就是青遥的性子,喜怒无常。
我与他皆站于海面上,他面上风轻云淡,问:“阁下是鬼族之人,我南海与鬼族相隔万里,这几日也无南风,我很想知晓,这白莲的香粉是如何吹到你鬼族,才烦劳你千里迢迢不辞昼夜来我这放一把火呢?”
很显然,青遥怒了,怒得不动声色,却让听的人毛骨悚然,欸,只怪那日年少无知,不经世事,才惹得一手灾祸。
我忒不要脸的说道:“我鬼族并不晓得你此处的白莲,本上君也只是偶然路过,瞧着你这白莲太过刺眼,心头火便泄了出来,还望海涵。”
不过打一架,就当活动活动僵硬许久的筋骨,未必是一件坏事儿。
青遥走近,眉眼盈盈,将我通体瞧遍后,道:“你喝的酒还挺烈的,都神志不清不知自己在做何事了。”
我懒得与他耗,打了一把哈欠,转身离开前说:“本上君先走了,记住以后不许种如此多的白莲,记住了吗?”
我第一步还未迈开,青遥就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以来天经地义,虽然你没杀我的人,也没欠我的钱,可烧了我的白莲就是一笔账,眼下你害我无事可做,这可如何是好?”
我转身,也不知当时如何思虑,说了一句恨不得扇死自己的话,而且说得事不关己的欠揍模样。
我如是说道:“这四海八荒趣事多多,种荷莲如此枯燥之事也只有你稀罕,本上君劝你小子一句,还不如去抓个凶兽来驯服,成为自己的宠物不挺好的吗?倘若这个不喜欢,那也可以设个赌局,小赌怡情,培养情操不也是多多益善的事吗?”
青遥再次走近我,他的身影压得我几乎喘不上气,似笑非笑,声音低沉且动听,“想必鬼族上君的情操很大,我也觉得抓个凶兽当宠物比栽白莲更有趣,特别是抓像上君这样的凶兽。”
我冷哼一声:“年纪不大,口气不小,竟敢拿本上君比作凶兽?那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种本事。”
此后的梦中的回忆便是我如何被青遥生擒的,他毫不费力地与我兜漩几个回合,到最后他翻起水浪,一瞬间将我揽进他的衣袖里,此后便是我醒来之事。
我许久以来都长居沙陀山,从未做过什么蠢事,做出此番蠢事后,为了让自己的心好过些,我便全都怪罪于提景的优昙酒,他日我定要他将这人情还回来。
上述之事不过是我自己惹来的,除了能怨提景,也怨不得别人,我自己承也就罢了,而我不知道的是,此前我还欠青遥一笔账,那一笔账便是伶墨死的那日。
我只是想忆起南海那事,却不慎忆起那件事,提景给我的解释是:“我手一滑,施的法也多了一点,不过如今九州太平,修为受损也不必担心自己会****死。”
站着说话不腰疼,然而我也毫无兴致与他打口头战,疑问脱口而出,“你们怎都不与我说,伶墨死的那日,我金光暴走,是青遥闯进金光救的我?”
此话一出,提景脸上的讪笑僵住,陡然结舌,我一双眼巴巴地望着他,希望他不再有事瞒我,尤其是关乎人命恩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