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的阳光轻轻划过林中的绿地,温柔地抚摸着他。
这里的早晨是舒适的,以至于斯巴达一早便离开城堡,来到了不远处的树林旁。
静静地站着,似乎什么都没有想。
他在享受这种温馨的感觉。
内心大概并没有什么东西。
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应该是不知道想要做什么吧。
他在草地上漫步。
不愿去想。
我的记性比起那些人是很差的了,要连他们都给忘记了……呢。
他仰头看着天空。
想要一直这样啊。
向前走着。
喜欢仰着头。
看着天空。
也有可能是天花板。
是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癖好的呢?……
也时常会闭上眼睛,像是去往了别的次元。
回头看着这座城堡,仿佛是孤立在这林中的。
他轻轻地笑了笑,转头走进了树林。
很美的树林,同外面的草地一样。不过除了各种奇异的植物,和植物以及植物外就没有其他可以看得见的生物了。
这里是寂寞的林地。
他看着地上紫红色的花朵,一边伸出手去触摸那像触手一样,粗壮的、缠绕在各种植物间的枝干。
大概是寂寞的吧。
他想,那些人中,有没有会是这种样子的呢?
便收回了手。
在那些植物中,也有由斑斓的枝干弯曲变化组合而成的花,大大小小,妖艳无比。
是不是地上每一种花,这些植物都有变化呢?
……
真美啊,这是什么地方呢……
那时,初次来到这里的他,深深地爱上了这片土地。
他也无数次前来沉浸其中,许多年,也未曾将它走遍、观尽。
这是他所希望的,希望可以永远走下去。
好在这林子有够大,世界也足够大。
他总是舍不得去尽情游览这个世界。
……不知何时可以结束?
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座神殿旁。
应该说是神殿的废墟吧。
神殿的规模不大,但也不很小,各种绮丽的植物散发出点点荧光,交错缠绕在碎石墙壁之间。
神殿已无一处可以用来遮风挡雨的地方了。残败的废墟上还隐约可见古老的文字和图案,看来年代颇为久远。
有没有我大呢?
第一次来到这里时,他便这么想过。之后再经过,也偶尔会像悄悄话般在心中询问它。
荧光并不是散发出的淡淡光芒,而是如同小小精灵般在空中飘舞,为神殿增添了生机与美丽。
他也曾庆幸过是这般废墟的模样。
或许现在的样子比原本要美吧……说不准是人家故意建成这样的呢……
毕竟在魔界他也曾修建过像这样的建筑。
在神殿的后方不远处——大概也分不出前后吧——有一条不规则的小河流,河流上空闪烁着点点耀眼的光芒,蜿蜒穿行在树林中。靠近神殿的一段河道较为宽阔,从某个角度来说,像一座小池塘,因为沐浴在星芒中,看起来也更像圣池。
他们若是能见到这般景象……
他的心微微一沉,随即收回思绪,继续向林中走去。
他并没有在神殿前停留,只是经过神殿需要多走几步。
人类所说的童话,或者童话般的景象,大概就是指这片林子吧。
神殿在身后渐渐远去,小河还陪伴在身边,周围植物的种类也悄悄地变化着。
只要再走一段路程,就可以和小河道别了。
越过河流,身边已不见奇异美妙的植物了,转而变为了人界常见的高大树木,以及各类灌木丛。
这样的变化并没有让这片森林失去美妙的色彩——它包含了人界几乎所有的植物类型,自然也不乏奇异有趣的——只是换成了另一种画风的童话罢了。
当然了,这里也有着那片寂寞的林地所不具有的东西。
动物。这片林子有无数的大小动物,到处都是动态的生命——是那片林子的寂寞所不及的。
抬起头。
还能清晰地看到天空呢。
啊……这是……
那是数百年前,亦或是千年前。
独自一个人又一次踏上了新的旅途。
在一片荒原上,女孩站在生于小荒岭半腰的山洞前……
他停下了脚步。
缓缓低下头,微微笑着。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吧,毕竟这次回来……不然的话,是为了什么呢?
他轻轻扶上身旁的一棵树,倚靠着它。
树叶很绿,形状宛若一个个月牙,而金黄色的穗状物,便是它的花。
思绪在流动,身边的绿叶也轻轻地动摇着。
花穗沙沙地……
下雨了。
竟会下雨呢。
斯巴达是很喜欢这种天气的。
仰起头,雨水滴滴答答到脸上。刚才的眼睛里是否有过特别的感觉都不知道了——
“多希望你能来看到啊。”
——毕竟那目中的水,已经溢了出来。
雨轻轻地,温柔地……
还是很温暖的。
漫步途中,身边经过了许多动物,有很大的,有很小的,都开心地同他玩耍。
也有许多奇特的小房子,生在森林的每个角落,似乎并不是给人居住的。
一只灰色的野兔跑到身前,抬头望了望他,长耳轻轻一晃,便又从身旁跃去。
他也停下脚步盯着它,目送它离开,眼神似乎有些迷离。
继续前行着,身边的树木变得高大了许多,耸入云天。
树干越来越高,枝叶遮住部分天空,头顶传来的光线也渐渐稀微,宛如森林宫殿一般。
细雨停了,阳光也快要被树叶遮不见了。
眼前望见一座小房子生在树上,门旁小松鼠丢来一颗松果似乎是表示欢迎,它身边的纯白色猫咪也咧开嘴轻声叫着,一只淡黄色的小鹿悄悄跑到他的身后,用长颈推着他的屁股……
就要到了呢。
阳光从前方高大树木中如同大门般的空隙与枝叶间透射进来,温暖的光线让一切都充满生机。
他微微笑着,走出了这座美妙的“宫殿”。
踏在十几公分高的黄绿色草地上,空气中充盈着淡淡的青草芳香。
眼中映出的,也是这宽阔无垠的平坦草地,参差不齐且高耸的茂密森林是它的边际。
在远处的草地上,坐落着一座哥特式华美的巨大城堡,而较近些的,则是城堡那巨人般的围墙。
从林中走出,扑面而来的不只是温暖的阳光,还有温暖的口水。
躺在地上,任凭周围的动物们目睹着他被这头拥有漂亮花纹的老虎压在身下。树懒在树上啃食着薯片,慵懒地观赏着这一幕,还不时丢来几片试图“击杀”他们。一只棕白色的浣熊则爬到老虎的头上望着他,嘴里的干脆面渣渣不断往下掉……
一只美丽的狮子走过来,轻轻推开压在他身上的老虎,他却不想起来。
闭上了眼睛。只感受到狮子温柔的轻抚,以及周围许许多多动物的欢闹声……当然……还有脸上的干脆面吧。
很久没有回来过了。
他站起了身,抚摸着身边的小朋友们,并挥手示意自己要离开了,便向城堡走去。
城堡的围墙十分高大,有二十到三十米高,如同巨人一般。
其实就是巨人——围墙大部分都是由高大的纯白色巨人石塑像组成,样貌姿态各不相同,非常有趣。
大门则是常见的竖铁栏杆门样式,与围墙一样是由纯白色石头筑成,并由两座最高的雕像所支持。门中的柱子大小数量恰到好处,不多不杂,看起来十分舒服。门上也雕有少量的各式图案,天使、恶魔和符号之类,与围墙的写实感不同,这些图案是稍显卡通风格的。
大门是由魔力控制,可以双向开启。当然,不用打开也可以进去——况且常人也是打不开的,只是进入的姿态不是很优雅。
门前的他驻足停下。视线穿过巨大的石柱,从宽阔的草地上飞越,来到那巨大无比的城堡前。
为什么……不想进去吗……
他抬头望着天空。
门还是打开了。
过了许久,视线才回到地面。
眼中的,是另一片草地,另一个世界。
温暖的世界。同外面相同,这里的草也是黄绿色的,却是有高有矮。草地上铺有简单且不宽的石路,几乎没有图案,通向四面八方,令人感到轻松舒适。石路上虽然没有图案,也并非毫无乐趣——在不同的地带上,石路的样式也有不同。
他认为,在这种地方,石路还是简简单单的好吧,平平的,白白的。其实最初他还考虑过不要这石路的,直接走在草地里就好。
静静地,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却不敢将目光停留在任何一件事物上。
很是思念吧。无论是这里,还是…那些人。
从正门通向城堡的这段石路的两侧,分散着许多用奇异手法特意修剪过的、形态高低各不相同的茂密植被,想要仔细观赏的时候,便仿佛在躲躲藏藏一般,感受很是特别。不过在较为熟悉了以后,会发现它们似乎组成了某种图案。当然会飞的话,就另说啦。
身前的影子随着身体轻轻地摇晃着,他有些反感,却又想要将自己埋在其中。
但那仅仅是一瞬的念头罢了。
“不在吗……”
在这无边的草地上,还伫立着无数十分奇异的建筑、雕塑、植物等等,整个围墙内看起来就是一座暖色调的巨大美丽庄园。
组成围墙的巨大人像们此时在视线中也仅仅剩下了一小部分。
“还是很美的啊。”
他面向右边,望着远处的天空,似是在找寻什么。
他在倾听自己的心跳。
他的眼神迷离,并没有为哪一件事物而停留,却将它们尽数收进眼底……
仿佛停留了好久,脚步却未曾有过迟疑。
周围远远近近地经过了许多塑像。其中多为不熟或者根本不认识的人以及其他生物,并且几乎都比较矮,只有一人高。越向远处的,雕像便越趋于高大,不过最高的,大约也仅有身后的门那种高度。
“不能行走在那些花儿丛中着实有些遗憾吧。”
他想是不是应该坚持不要石路呢,不过现在看来只有草地是不够了,还要多加点花才好。
走了大约三分之一,便可以注意到两侧草地中似乎夹杂着什么东西。那是不同程度生长着的奇妙美丽的花,以及与之相似的特殊植物。这些植物与身边高挺的小草、雕塑以及一个个奇异植被嬉笑缠闹在一起,华美却不杂乱,妖艳,也不失温馨。
这条路上陪伴他的,便是这些可爱的事物。
对于远处的一些雕塑,他也总希望它们能够陪伴着他。
他不去看它们,心里却问:它们在看着我吗?
城堡愈发接近了,周围的植物也愈发旺盛艳丽,袅袅动人。
在不远处,是城堡的入口、数米高的拱状门。其与围墙大门的机制相同,并在下方有一扇两米高的小门。大门的边缘有许多爬山虎和其他植物攀在上面,或聚或散,如同一幅各种颜料堆积而成的厚重油画。而其中数条粗细不同的根茎弯曲延伸至小门处,更是为“画”添了几分别致。
来到门前,只是推开了那小的一扇。
里头是一个小厅室,前方数米处是一堵墙,两边分别由直楼梯通向上层。在这堵墙壁与两个楼梯之间各有一个空隙,可供人走过,那便是一楼。
昏暗的紫色灯光静静地温暖着这个房间,灯光中映出的淡淡黄色,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忧愁。
他轻轻地踏上了左边的楼梯。
先往那里去一趟吧。
楼梯两侧由直接天花板的墙壁组成,所以不留神的话很容易会忽略墙壁与楼梯间的一楼入口。
城堡内的墙是与外部一样的暗灰色原石壁,且大部分都带着其特有的白灰色纹路。他很喜欢这种材质的自然表现。
到了二楼,眼前是宽大的交叉拱顶型走廊。天花板很高,走廊两侧的墙壁是色彩并不浓重的巨大玻璃花窗,刻画着众多人物,却并没有描述什么故事。
光线透过花窗,映在他的身上,身侧长长的影子似乎能够与花窗上的人物融合在一起。
他的目光游动在一个个人物之上,像是要辨认什么。
快要走到尽头的时候,他的目光停顿了一下,便转过头不再向两边看去。
那是一个刻画并不清晰的人物——尖顶的头冠两边有一对卷曲的犄角,三对看似稚嫩的双翼在背后张开。
走廊尽头是一扇门,轻轻便可以推开。
是一间深井般的环形房间,地面与笔直的墙壁上洒满淡淡的蓝色光芒——抬头看不到天花板,是璀璨的星空,却没有月亮。墙壁上贴着许许多多的门,质地形状都不一样。每扇门的旁边都刻有标记着其所属楼层的图案,在星光下散发出淡淡的金色,颇显神秘。地面上,四个悬空的金色薄片圆环呈十字形摆放,圆环表面及其边缘雕有繁复的花纹,十分精致。
他仰起头望着星空,微然一笑,接着走向了圆环。
像是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四个圆形的火焰平台自圆环冒出,覆盖在圆环之上,呈现出红、黄、蓝和绿四种颜色,很是美丽。
他踏上最左边的圆环,稍停了一下,身体忽然急速上升,瞬间来到了大约十层的高度。他伸出手指靠近墙壁,身体上升的速度便缓和许多。
眼前的,是一扇布满青苔的门,金色的饰品装点其上。
他将手指顶在墙壁上,然后推开门。进入了一个阴暗狭窄的小通道,顶部很高,可以感到头顶空荡荡的。些许光亮透过门口映射在地上,隐约可以看到立在对面的巨大拱形门。
黑暗中的他将手按在门上,特殊原木的材质让人感到舒适,迟疑了一下,便推开了门。
门的另一边是一座生于林中的巨大宫殿,废旧的大厅内丛生着各类大型的绿色植物,就好像这宫殿是强行盖在这里的,周围平滑且泛黄的石壁与之前见过的截然不同。
高挺的束柱紧紧附着在石壁上,黄绿色的苔藓是雨林带来的礼物。光线透过天花板两侧的玻璃天窗,自半八边形尖顶上洒下,清冽无比。右侧的天花板与墙壁交界处残破不堪,依稀看到外边一棵巨大的古树,模糊的雨雾让人无法弄清树冠究竟有多高。
水潭在脚下映出斯巴达的身影以及周围的景色,看不到边缘,也望不见底,无声无息地连接着石壁上漆黑的高大拱门。水面周边用粉色花瓣与苔藓般的草叶铺饰,几朵莲花点缀其上,随着脚步激起的阵阵涟漪,它们也跟着轻舞起来。
正前方的远处墙壁上,对称排列着几扇巨大的拱形长竖窗,数丛巨型爬山虎悠闲地挂在两侧。底下是一座宽敞的三跑楼梯,其平台直通两侧的二楼走廊。走廊的两侧墙壁上也建有数个大型拱门,但拱门底部却是一排石壁护栏,几组束柱挺立在拱门之中,隐隐约约地透露出几丝光亮。
缓慢的脚步踏在水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似乎是这空旷的大厅中唯一的生息。寥落的水潭,连其中映出的事物都是寥落的。但在这里他可以感受到一种清凉的温柔,是其他地方所不具有的。
他的心中似乎有一丝凄冷,便忽然想去林中看一看。
刚要转身,却一动不动。他轻轻地低下了头,有些惊讶般地笑了笑。只见他水中的倒影缓缓卷起身。
“原来你在呢。”
细致的发丝一撮撮如鱼鳞般向后梳起,脸庞充满了英气,却没有任何表情。一袭紫色的贵族开衫风衣浮出水面,深红纹直领下,华贵的大红宝石挂在襟前,两侧一对项链般的黑白刺绣精致无比,棱角式的边缘彷若蜂王展翅欲飞。一块额头镶有蓝色宝石的牛角金骷髅饰在刺绣之下,似乎有些奇怪,却也更添了一份尊贵,好像与什么相对。
内侧繁华的深红色图案垂直贯穿整件紫色礼服,与风衣的开衫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修长的紫色礼裤下,一只黑色圆头皮鞋优雅地迈出水潭,随着不断兴起的涟漪轻盈地落在水面上,这令鞋背那颗无色钻石更加璀璨、纯粹。
——与他一模一样。
水中倒影已然不见。
斯巴达有些好奇。
“它能够隐藏我的一切气息。”柔软而坚毅的音色与斯巴达完全不同,无法分辨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
“并且能赋予我色彩,但只是在这上边。”
“还能够发声。”斯巴达补充道,“啊……一个神奇的水潭。”饶有兴趣地走了两步。
“——不过,该怎么用呢?”
“我能够感受到里面有特别的思念。我是思念的集合体,所以可以轻松进入。”
来人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但是那并不是……我的思念。”
斯巴达微微一怔,眼神似乎有些暗淡。忽又闪烁光芒——
“想不想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思念?”斯巴达略带兴奋的表情让来人有些不解,但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来吧,灰!”斯巴达跃向高空,被称为灰的人形体开始变得稀薄。
斯巴达摆出了跳水的姿势。水中的倒影又渐渐清晰。
忽然身边气流快速涌动,伴随着轻微的雷鸣,一只六翼卷角的漆黑恶魔,在不断翻滚的紫红色闪电中与人类形态交替变幻着——
“要走了!”斯巴达兴奋地大喊,便一头钻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