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夏天很有味道,灼热的太阳炙烤的空气都像是流动的模样,很是骆驼祥子的感觉,走在这样几乎没有行人的白色公路上任谁也平添几分跋涉的沧桑之感。
莫小君便觉得自己当真是拉车的祥子,看看自己的大包小包,非常有跳井的冲动,这样的天气大概也只有凉井里舒爽些,小君愤愤的想。回头一定要把自己的不良表哥踹井里好好凉快凉快。
说好了来村头接自己的,结果连个鬼影也没有,这大包小包的压在身上一定又沉又热。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过路的老乡,只好咬牙把大大的旅行包背在身后,又把被子系在行李箱上艰难的拖着,轰轰地的轱辘压地的声音让小君更加烦躁,小君咒骂着艰难前行。
今天小君高中毕业,本来父母要去接,但眼下快到收获时节,家里又有小生意,小君一直独立,便坚持自己回家,只是在电话里要求一个人在村头公车站点接她,小君的“青梅竹马”表哥便被指派了这个任务。
因为小君的这个“青梅竹马”在这两年因青春期狂躁症,心理怪异,情绪起伏,总是爱以欺负小君为乐,这是小君的诊断。她是多么怀念曾经那个可爱倔强又疼自己的小表哥,如今却变得这么狠毒—居然忍心让自己的小表妹忍受烈日曝晒,小君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在某个树杈上窝着午觉呢,知道自己没有手机,回去看见自己累得像个死狗他一定会幸灾乐祸外加推脱责任。
正在小君怨念不断的时候,行李箱被石子挡了一下,顿时失去平衡,小军的被子掀翻在地,小君哀嚎一声,仰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被刺了一下眼睛,顿时觉得疲惫不堪。小君把背上上的背包取下,重新捆好被子,拉扯着行李走到弯路处的大坑边上,准备在坑沿上的大树下休息一会儿。坐在坑沿上,小君取出一个垫板忽闪忽闪的扇风,环顾着周边的环境。
这个坑其实是个塘子,曾经有人承包下种莲子和养鱼,小君小时候曾经和伙伴们一起偷下水摘过莲花,那时候坑边的柳树和杨树才栽上,如今已经长得可以让人纳凉了,只是塘子却荒了,坑的另一面已经被倒满了垃圾了,有些怪异的味道时不时传过来。柳树的叶子有些蔫儿了,但垂下的柳枝遮挡了小君的视线,小君眯了眯眼,用那有些近视的眼睛隐约注意坑下水塘子里有个人,小君站起来,走进了坑沿拂开柳枝仔细的向下看去,那是一个光着上半身的女人,用蓝色的布条整齐地盘起一个大大的发髻,发鬓已经白了很多,看出年纪应当在40岁以上,看样子竟是在用什么擦拭身体。居然有人在这里洗澡?小君觉得那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就算是电视剧上演的露天沐浴也选个山明水秀,隐蔽幽静的小河,这半个垃圾场的土坑实在不是正常人能洗澡的地方,小君越想越远,自嘲的笑了笑,又看向那个女人,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皱着眉,随即仰头,脸上有一丝错愕闪过,随即走到树下,拖起自己的行李快步走了。
小君走到自家巷子头的时候就看见妈妈张望的身影,一如以往很多次自己归家时的瘦削的身影,这次却让小君看的有些想哭了,小君压下自己心里泛起的情绪,扯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张口喊:“妈,接驾了,你宝贝女儿回来了!”小君妈听到女儿的声音快步走下台阶来迎,看到小君狼狈的样子有些心疼的说:“你哥没接你?怎么累成这样?”小君不想说话,不是她不想打表哥的小报告,实在是她想赶快好好洗个澡再和自己那可爱的大床好好亲热亲热,所以小君有气无力的说:“好了妈,我累死了,先让我进家再说。”说着把拖箱的把手递给妈妈,径自背着大包向家里走去。
小君走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这个家里唯一的一台空调,想要休息一会再洗澡,趴在床上便睡去了?小君从床上起来,还有些迷瞪,听到外面有些吵,可是听不清说些什么,她想要找自己的鞋子却怎么也也找不到,正在为自己光脚窘迫不已的时候,却被一个人拽起手腕。小君仰头看到小表哥那张可爱倔强的小脸,小君有些迷糊,却不知道怎么反应,听到小表哥满脸不高兴的说:“臭君君,谁让你给奶奶告状的,你再告状我就不带你玩了。”
小君摇摇头,小表哥又说:“奶奶要我和你玩,可我要去二刚家,你跟着吧。”
小君任表哥牵着出了里屋,来到大门,门第的通道很暗,大门很旧,黑黑的木门,贴着有些泛白的破旧门神。小君有些慌,却依旧任表哥牵着走出了大门。表哥把小君带到旁边的房子,没有门的院子,正北有一排砖垒的平房,在门口的旁边有个很矮很矮的草屋,有个孩子扒着土质的门口边,直直地看着她,小君看不清他的脸,只是看到他乱蓬蓬的头发还有那让她发慌的眼睛,小君退了一步。
那孩子跑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喃喃:“君君,为什么我爸爸不要我?他为什么要死?”
神色黯然,小君很害怕,忽然那孩子仰起头狠狠地瞪着她:“我妈妈不是疯子,我不是野种,我不是,我妈妈不是疯子,我不是野种,不是?”
小君害怕极了,想挣开他的手,那孩子却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忽然又有些高兴地说:“我告诉你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
小君点点头,“我也要死了”他认真的说。
小君看着他,不知怎么反应,他却接着说,越说越狰狞:“我也要死了,我也要死了?小君害怕使劲的挣脱他,闭着眼睛扭动身子使劲挣脱,正在小君快要大叫出来的时候,手上一松,仰起头,却不见了那孩子的身影。
小君愣愣的看着空旷破旧的院子,又扭头看着那间草屋,看见一个在头上盘着很多头发的女人背对着她烧火,橘黄色的火映的她半边身子很亮,但那半边却在昏暗的屋角掩着,小君愣愣的站在那看她。她不知道表哥什么也在这屋子里,端着一碗饭,放在灶台,扭过头来看她,低声说:“你害死了他。”
小君觉得很慌很慌,却没有迈开半步,那个女人却突然扭过头,直直地看着她,小君看不清她的模样却看到和刚子一样的眼睛。
小君害怕极了,叫着:“我不是故意的,别人让我说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说的,我不是故意说的?”
那女人径自看着她,黑亮的眼睛里有着跳动的火焰。
“啊!”小君惊叫,从床上坐起,捂着狂跳的胸口,只觉浑身都在颤栗。看了看已经昏黄的天色,才发现是梦,“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小君喃喃,摇了摇头,才发现满屋子的冷气却没有让自己的汗水干掉,闻了闻自己的汗味儿,小君光着脚走出屋子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