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鸢入宫时,并没有惊动任何人,只管去跟隆鼎帝打了声招呼。
隆鼎帝似乎在和杜隽商讨国事,没有见她,穆鸢便是和岁余公公说了说话。
岁余是看着穆鸢入宫的,对她自然也就对了几分亲厚。况且穆鸢是个嘴甜心细的,对待岁余处处都是周到,不仅仅是在宫中,即使现在穆鸢离宫去了公主府,是不是的也会让人入宫领份例的时候给岁余公公带上些小物件。
那些都是共外面搜罗来的小东西,算不得什么钱,本不该入了岁余公公的眼睛,偏偏都使用了巧心思的。
笼络人,无非就是权色财。
对岁余而言,他已经是皇宫中的总管太监,做奴才做到了这个份儿上早就顶天了,他也不肖想自己能当了主子,什么时候隆鼎帝大行,自己能留了就留,留不下就直接殉葬去,也能留下个好名声。
至于色,纵然这宫中有对食的,太监宫女难免寂寞,有对食的也难免,但是岁余公公却是一直不大喜欢这事情的。宫女到了二十五能放出宫去,自己有刻苦误了人家的贞洁。
财更是不用说,岁余公公绝对不缺钱,来来玩玩谁不奉承呢?
算来算去哪个路子都走不通,便是旁人都是捧着敬着却不招惹拉拢了,偏偏穆鸢走了另一条路子,处处用心思,点点用精巧,竟然是真的让这位岁余公公真心想着她了。
“王妃,近来可好?”
穆鸢是画皮鬼,可是却有颗人心,对于岁余的亲近她也是欢喜的,便是笑着道:“岁公公记挂着我着实是让人欢喜了,我过得极好,宫外面其实比宫里头逍遥自在多了。”
岁余无奈的笑笑,心道这位小公主果然是个小孩子脾气,这种话哪里能随便拿出来说呢?若是被旁人听到了又是一番是非。
偏偏就是这般毫不作为的脾气让岁余在这个看惯了人间冷暖人心险恶的宫廷里觉得弥足珍贵,脸上的笑容越发真心起来,道:“王妃过得好便是好了,前些时候管家还提起来过王妃的,想必是记挂得很了。”
穆鸢没有去追究岁余这句话的真假,只怕假的成分多,毕竟隆鼎帝有那么多事情,后宫那么多妃嫔,那里有时间去想一个已经被他嫁出去的甥女?
但是穆鸢还是很知道情趣的,对着遥遥的紫宸殿殿门,微微矮了矮身子道:“谢过皇帝舅舅牵挂。”
岁余让了让身子,而后见穆鸢直起身子后方才笑道:“官家现在忙着,见不了王妃,王妃若是想要见贤妃娘娘或者太后娘娘,直接进去便是,老奴会跟官家打招呼的。”
穆鸢笑着点点头,却没说自己到底要去何处。
岁余没有多心,在他看来这宫里穆鸢熟悉的也不过就是甘露殿和宁圣宫,旁的地方也就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欢喜穆鸢,岁余就多了句嘴:“王妃,莫要怪老奴啰嗦,着实是老奴虽然没了子孙福源,但是在这宫里见识过的也是不少,这男女相处还是要有些和缓的才是。老奴知道王妃受过委屈,但是既然都是夫妻,哪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
穆鸢不喜欢萧宇承,不,她恨萧宇承,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但是岁余的话并没有坏心,相反是真心的为她着想。穆鸢笑了笑,心里熨帖,脸上也就露出了笑容,轻声道:“公公,我知道的,只是现在我真的还走不出去,等我想清楚了,或者等王爷能理清楚,我们必然和美的。”
岁余脸上依然笑着,但是心里却是无奈。
他在隆鼎帝身边伺候,那些皇子龙孙的做派多多少少也是知道的。
若说岁余最喜欢的其实是苏皇后的八皇子萧瑾瑜,岁余虽然是阉人,但是他却是读过书的,当初若不是家道中落没了办法,怎么也不会卖身为奴。既然是读过书的,骨子里就有一些读书人的固执和坚持。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这句话时早早就传下来的,萧瑾瑜是嫡子,占着名头,而且为人开朗聪慧,待人宽和有礼,怎么也是挑不出错处的。
若不是萧瑾瑜跌坏了腿脚,必然是轮不到萧宇承。
萧瑾瑜是为何跌坏了手脚,如今身为宫中机密组织一善堂头目的岁余公公心里自然是一清二楚。既然是清楚,岁余便是越发的看着那萧宇承不起,偏偏因为身份所限也只是在心里编排罢了,面上依然是奉承的。
不过那些都是计谋,在争夺帝位的路上哪里没有阴谋诡计呢?
萧宇承赢了,那是本事,算不得什么的。
但是穆鸢哭着进宫着实是让岁余惊讶了,这位老公公根本想不到居然会有人会嫌弃一个国色天香身份尊贵的公主,居然碰都不碰,还给人家吃了闭门羹。
即使后来岁余公公知道是穆鸢自己拒了入府的,但偏偏穆鸢平时的姿态做的太好,岁余先入为主的就把穆鸢归结为了好的那一堆儿,那坏的自然就是萧宇承了。
这会儿岁余对穆鸢多说的两句本不该提,他毕竟只是个奴才,上赶着管主子的事情本就是逾矩,但是岁余是真的担心穆鸢,这才多说了两句。
归根结底,萧宇承很大可能会是最后的赢家,穆鸢和他置气自然是讨不到便宜的。
但是瞧着穆鸢的模样摆明了就是装糊涂,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岁余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想着如今也不知道那位瑞王爷到底是把眼睛放去了哪里,世间女子,又有几个这般千娇百媚的?
穆鸢则是岔开了话题,又和岁余说了些闲话,这才离开。
不过她没有去甘露殿,也没有去宁圣宫,而是施施然的往东边而去。
看上去是朝着仙居殿去的,旁人看了也能理解,毕竟沈清道长魅力大得很,这才进宫不到两月就已经笼络了阖宫上下宫娥的心思,王妃好奇要去看看然后求个签之类的倒也能理解。
但是穆鸢却没有进入仙居殿的门,而是脚下一拐,便是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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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楼中,木婕妤托着下巴,瞧着下面遥遥可以看到的梅花花枝,颇有些懒散的道:“这梅花何时可以开呢?本宫搬来此处为的便是能看到梅花花海,如今却是一点开放的意思都没有。”
“婕妤娘娘若是欢喜,我便是让梅花一夕开放,哄你欢心可好?”
木婕妤认得出,这不是汀兰的声音,微微一愣的扭过头,看到的便是一身锦缎披风的女人聘婷的朝自己走来。
那张面目,倾国绝色,脸上的明艳神色似乎夺去了太阳的光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