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点钟，手术室的门开了，傅止言被推了出来，枯坐了一天的宋小离像被触动了发条的木偶一样，立刻起身，刚要靠近却被护士隔开了：“抱歉，宋女士，病人现在要送到重症监护室隔离起来，家属还不能靠近。”
宋小离：“……”
看着傅止言迅速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她一路小跑跟上，站在监护室外面远远的看着医生护士为他身上插上各种管子，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稍稍安定了点，虽然情况还没有完全稳定下来，但现在，至少他还活着。
她别无所求了。
即使傅止言永远都不会醒，永远都是这个状态，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那她就不会感到绝望。
接到消息的华辰很快就赶了过来，和医生交涉后，走到宋小离身旁，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手术成功了，但他现在很虚弱，后期恢复要看他自己的了。”
宋小离咬着后槽牙点点头，这条路，她得陪他走下去。
傅止言开始了长达半个月的重症监护室生活，宋小离在这半个月内，白天跑公司，晚上到医院守着他，谁劝都没用，这么来回一折腾，她整个人越发消瘦，不知情的人以为病的那个人是她呢。
半个月时间里，傅止言各种体征指标慢慢恢复，但他丝毫没有要醒的迹象，身体所有营养全靠注射，半个月后，医生宣布他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
宋小离生平第一次这么阔绰的出手，包下一整层的病房，楼层所有出入口全都有保镖把守，进出的医护人员必须经过严格盘查，闲杂人等一律不许进入，那架势比领导人还要大。
其实只有宋小离自己明白，她只是为了确保傅止言的安全，在他身上，她经不起任何风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傅止言的体征趋于平静后，宋小离开始专心把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工作上，医生说傅止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醒，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可能是一个月，有可能是半年，也有可能十年八年，甚至一辈子，时间跨度和不确定性太强，她不能一昧的任性，等他某天醒来，留给他一大堆烂摊子。
她要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把公司和云庄管理好，让他知道，即使她是个女人，工作能力也不比男人差。
宋小离来医院探望傅止言的时间从一天一次变成两天一次，又变成三天一次，后来干脆变成一周一次，她报了个学习班，主攻金融和商业管理，同时还要兼顾公司和云庄的大小事务，说她跟个一天二十四小时旋转不停的陀螺都不夸张——即使是晚上休息时间，她也在不停的消化白天学到的东西。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个月。
宋小离疲惫，但又觉得满足。
这天，卢月来看宋小离，在zk待了一个下午，和宋小离一起下班，然后去医院看望傅止言。
两人去了医院，在病房里陪了一会儿傅止言，看着他安静沉睡的侧脸，卢月叹了口气：“你说傅总要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宋小离摇摇头，表情平静：“不知道。”
卢月看着她的样子，心里百味杂陈：“小离，我真佩服你。”
宋小离正在削一个苹果，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怎么说？”
“如果换成我是你，在见川倒下的时候，我肯定无法像你这么坚强，也许我会放弃。”
宋小离放下手里的刀和苹果：“我是没得选择。”
卢月心疼的说：“等傅总醒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宋小离点点头：“借你吉言。”
两人在医院待了一会儿，卢月的手机响了，是陆见川打来的，一接通，陆见川淡淡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我上次让你收起来的文件夹放哪儿？”
“在柜子顶层的第三个抽屉最下面。”卢月对答如流。
“好。”
说完陆见川没有多余的话，立刻挂断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宋小离愣了愣，卢月却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似的，收起了手机。
宋小离皱眉看着她没有反应的反应：“你和陆见川……怎么怪怪的？”
卢月有些不自在的笑了笑：“哪里怪怪的了？我们不是挺好的吗？”
宋小离捏着下巴思忖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对劲，正常恋人之间的相处模式不应该是这样的。”
卢月脸上的假笑维持不下去了，她垂下眼睫毛，失落的说：“你猜对了。”
宋小离心里涌起不详的预感：“你们……”
“三个月了，我一直很努力的在迎合他的生活习惯和脾气，为的就是希望能彻底融入他的生活，变成他的一部分，我甚至没有奢求他能爱我，我只不过是希望他能把注意力多放一点在我身上……可是没有。”
“就拿今天来说，他今天没有课，一整天都在家里打游戏，做策划，我出门的时候做好了晚餐热在锅里，没有跟他打招呼，现在出来整整七八个小时了，可他还没有发现，刚才那通电话只是为了找文件夹，我想就算我今天夜不归宿，他都不会发现，更不会问我去哪里了。”
宋小离惊讶的看着她：“你们……分房睡？”
卢月点点头：“刚开始和他同居的时候，家里只有一个房间，不得不跟他一起睡，现在搬到新家后，家里空出了好几间客房，他找借口说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和我分房很久了，每个月会有那么几天，有生理需要的时候才让我跟他一起睡，在他眼里，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佣人，泄欲工具……”
宋小离：“……”
卢月失落的说：“之前我一直志气满满，觉得他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但是现在，我不确定了。”
宋小离：“你不找他谈谈吗？”
“他根本就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对劲，我要是贸贸然表达出自己的不满，在他眼里就是没事找事，我怎么找他谈？现在的生活很平静，我不想打破，我唯一担心的是，如果有一天他真正爱的那个人回来了，他会不会不顾一切的放弃我，转而跟她在一起。”
被卢月这么一说，宋小离也跟着担心了起来。
陆见川从藏区回来的时候虽然失落失望，但是对沈卿柠却并没有生出厌恶反感情绪，如果沈卿柠这个时候从藏区回来，那他真的很有可能会继续跟她在一起，毕竟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一念及此，宋小离抓住卢月的手说：“那你更要跟陆见川好好谈一谈，小月，你听我说，你很漂亮，很美好，你值得一个很好的男人去爱，但这个人未必是陆见川，跟他深入谈一谈，把你所有的顾虑告诉他，如果他不能给你肯定的答案，那就离开他，不要在不值得你爱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
卢月被宋小离这番话惊呆了，好半天才讷讷的说：“可是……我舍不得离开他。”
“你舍不得离开他，他呢？现在不采取主动权，难道要等沈卿柠回来的那天被狼狈的赶走吗？到时候陆见川可能会对你怀有愧疚心理，可能会给你一些补偿，但那些东西又有什么用呢？”
卢月目瞪口呆，有些动摇了。
宋小离趁热打铁：“你就是一开始就把自己摆在那么卑微的位置，现在他才会无视你无视得这么彻底，小月，女人在爱情里一定要倔强高傲一点，不能因为太爱对方就一点一点降低自己的底线，这样下去，在他眼里，你迟早会变成无底线，不需要珍惜的角色。”
卢月低着头，好一会儿才说：“你让我想想吧。”
宋小离这番话是说到她心坎上去了，可是要她真的揭开眼下平静的一切，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去跟陆见川翻牌，她是真的没有这个勇气。
宋小离点到即止，也不继续劝说，她相信卢月已经把她那番话听进去了，至于后续该怎么做，是她自己的事，她说到底是个外人，不好给她太大压力。
两人走出医院，宋小离先送卢月回家，然后才回云庄。
她一回到云庄，傅思欢就凑了上来，小声问：“妈妈，你今天去看爸爸了吗？”
宋小离点头：“看了。”
“爸爸什么时候会醒？”
这句话傅思欢几乎每次看到她都会问一遍。
“我也不知道，不过医生说他的情况越来越好，估计离醒过来的时间不远了。”
宋小离这番话并没有让傅思欢感到安慰，她反而怀疑的看着宋小离：“真的吗？”
宋小离苦笑了一下，同样的敷衍的话说太多，连傅思欢这个孩子都不相信她了。
“真的。”宋小离只能继续敷衍：“放心好了，你爸爸福大命大，知道我们在等他，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这话不仅是在安慰傅思欢，也是在安慰她自己。
打发走傅思欢，宋小离上楼回房间休息。
洗澡时，宋小离脱了衣服，站在镜子前，镜子里的女人挺着四个月大，已经很明显的肚子，锁骨和脸颊却深深地凹了进去，整个人瘦得有些不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