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一个月后,沈琤这个墙角里的杂物被提到了,太后寿宴,要诸位王爷携带妃子前去拜寿。宇文垣有两位侧妃,容妃和沈琤,自然都要带上。于是沈琤这个侧妃地位终于起到了作用。在皇家的事情上,地位很重要,茹嫔平日里骑在沈琤的头上,可是这种皇家宴会上,她只能看着沈琤参加,心中再愤恨不满也要忍着。
小草一下子扬眉吐气了,一个低等的侍女终于可以参加王宫的盛宴,这对于她来说是无上荣耀的事情,被其他院子里的姐妹羡慕嫉妒了好一阵子。
这一天,秋高气爽,沈琤挑了一件绣着梅花的衣服,素雅中不失高贵,袖口处和裙摆处的粉色梅花朵朵盛开,淡雅不落俗套,添加了几分姿色。这件衣服是母亲留给她的。是那十口嫁妆里的。
沈琤的亲生母亲苏氏,一生跟着自己的夫君沈安镇守塞外,多年的艰苦让她在生下沈琤后便被疾病缠身。她生怕自己死了,没有人照顾沈琤,于是将沈琤从小到大的用品衣衫都准备齐全了,只是苏氏没有想到沈琤不爱红装爱武装,很少穿她准备的这些衣物。
苏氏早就看穿陈氏的心思,生怕自己死后她虐待沈琤,所以早早将自己平日里攒的珠宝金银收了起来,在沈琤八岁那年就为她准备了嫁妆。十口木箱里面是珠宝首饰,金银玉器,还有从里到外的衣衫,这些衣衫全是选的最好的料子,最美的图案,最上乘的材质。幸好沈奕没有辜负她的托付,将这嫁妆送回了沈琤手中。
小草惊呼,“主子,这衣服太美了,王爷一定喜欢。”说完急忙掩口,自从沈琤嫁进来,宇文垣从来没有来过,悄悄看沈琤,她仿佛没有听到,小草暗暗松了一口气。
沈琤又从箱子里取出一件淡黄绿色的衣衫,看着大小合适,递给小草。小草惊愕了,“主子,您,你是要让我穿?”说话都有些不利落了。
沈琤点点头,小草看着衣衫,双手颤抖着接了过来,她轻轻抚摸着衣衫,眼睛湿润了。
小草从来没有穿过这么好的衣衫,现在身上的衣服还是王爷府里统一发的,已经穿了三年了,不是王府小气,不给发新衣裳,而是容妃将这一笔钱克扣了下来,只给那些够等级的侍女发,像小草这样的侍女,是根本没有的。
小草很快穿上了新衣衫,她照着镜子,仿佛做梦一般,“主子,这衣裳真好看。”
沈琤点点头,小草相貌清秀,穿上这件衣服以后,更是显得标致。
小草欢喜极了,一会儿摸摸腰带,一会儿摸摸袖口,爱不释手。沈琤的眼角是笑意,又拿出一支镯子递给小草,示意她戴上,小草更是惊讶。
一切收拾妥当后,小草扶着沈琤出了房间,走到前院去,车马已经备好,宇文垣和容妃还没有到,沈琤站在轿子旁等候。
不一会儿,宇文垣和容妃一起走来了,今日宇文垣还是穿着他最爱的宝石蓝色衣衫,只是这一件华丽无比,衣襟处是银色丝线绣的云图,婉若游龙,袖口是银色滚边,一款镶着蓝色宝石的白玉腰带系在腰间,完美的将身材勾勒出来。腰带以下的衣衫由少到多镶着浮云图直及衣摆处。这件衣衫将宇文垣的皇家气质衬托到了极致。只是宇文垣冰冷的神情让他多了一些冷漠。
宇文垣看到沈琤,目光停滞了一下,在她脸上凝视半刻后又移开了。
“殿下喜欢主子这身打扮。”小草低声道,她心里为沈琤高兴,自己的主子若是能得到殿下的宠爱,她这个侍女也会跟着有底气,不用再被其他院子的侍女嘲笑讥讽了。
容妃今日本是精心打扮过,一袭湖蓝色罗裙拖到了地上,上面是银丝线绣上的百花,层层叠叠,栩栩如生,一段银色丝带勾勒出盈盈细腰,美不胜收。她知道宇文垣喜欢蓝色,所以她今日特意穿了这件蓝色衣衫,只是这衣服虽美,却显得繁杂,不及沈琤的脱俗雅致。
容妃自然看出宇文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沈琤的确吸引了他的目光,于是看向沈琤的眼神有些嫉妒,恨她抢了自己的风头。
宇文垣直接上了轿子,容妃和沈琤也上了轿子,按照左尊右卑的惯例,沈琤坐在了宇文垣的右边。
容妃显然知道如何争宠,她挨着宇文垣很近,轿子刚起步,她就随着轿子的晃动不经意的贴在了宇文垣的身上,手轻轻搭在了宇文垣的腿上。宇文垣轻轻握住了容妃的手指。
沈琤就这样看着两个人十指交错的握着,一动不动,心里却是难受,这就是所谓的醋意吧,没想到她沈琤爽朗豪气,也有这小女儿心情的一天。
“爷最近好像心情一直不太好。”容妃朱唇轻启,声音婉转好听,言语间充满了关心。
宇文垣的眼角瞥了沈琤一眼,看向容妃,“你不是都知道吗?”
容妃笑的有些勉强,却是更加温柔的说道:“臣妾只是担心爷。何必为了一个女子伤神呢?爷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哦。”
宇文垣又看向了沈琤,“我说过的话,忘记了?”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不满。
容妃立即住嘴了,她记得宇文垣说过不许提及沈家,看来他是认真的。顺着宇文垣的眼睛也看向了沈琤。
沈琤就那样坐着,微微侧着头,看着宇文垣和容妃握在一起的手,心如针扎。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两只手的主人都在看着她。
宇文垣看沈琤没有半点表情,一动不动,一袭梅花衣衫淡雅脱俗,仿佛从画中走出的一般,配上她冷清的容颜,更加诠释出寒雪中梅花的傲然。沈琤的容貌不艳不俗,虽不是倾国倾城之貌,却是让人看着舒服,一眼便难忘记。因为平日里带着软皮面具,所以她的皮肤能够在塞外的风沙中保持的白皙细腻,这让人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她曾经是一位驰骋疆场的将军。
“真是个木头!”宇文垣嘟囔了一句,引来容妃莞尔一笑。
“七弟,你来的真早啊。”轿子外传来爽朗清脆的声音。
宇文垣的手离开了容妃的手,他掀开左侧的窗帘,“四哥,你也不晚。”
轿子外是一位年轻男子,二十出头模样,温文尔雅,骑着一匹白马,正是四王爷宇文瑞。
容妃笑道:“四王爷的延年益寿丸炼好了?”
宇文瑞笑容不变,“还差些火候。”他的眼睛明亮,看到了坐在轿子里的沈琤,“这位是七弟的新侧妃吧?”
沈琤轻轻点头示意,宇文瑞也点点头示意,转而看向宇文垣,“七弟好福气,两位侧妃各有千秋。”
宇文垣冷冷道:“几日不见,四哥也会嘲笑人了。”想必他宇文垣娶了个体弱多病的哑巴侧妃满大街的人都知道了,这宇文瑞岂会不知道?
可是宇文瑞的确不知道,因为宇文垣成亲的那天没有请客,而宇文瑞一心钻研医术,炼制丹药,所以一直没有出门,关于宇文垣和宇文旭争抢沈家之女一事,还有满城的风言风语,他都不知道。于是纳闷的看着宇文垣,不知所以然。
宇文垣却是不再说话,懒得理睬宇文瑞。宇文瑞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得罪宇文垣了,不过他也不计较,笑道:“我带了两瓶刀伤药,一瓶给你,一瓶给大哥。”说着从胯下马身上的皮袋里取出一个白瓷瓶,扔给宇文垣,“我先走了,咱们养心殿里见。”对着沈琤礼貌性的笑了一下,骑马超过了轿子。
宇文垣接过瓷瓶,放下了窗帘,将瓷瓶拿在手中把玩着,仿佛心事重重。
容妃将手指伸了过去,握住了宇文垣的手,轻轻摸着,宇文垣推开了她,“我想清静一下。”声音生冷。容妃碰了一鼻子灰,心中不快却是不敢表现出来,将手缩了回去。
宇文垣的心里比刚才更加不痛快,因为宇文瑞提及了他们的大哥,太子宇文旭,这让宇文垣想起了他与宇文旭争夺的那位女子。即便再不受父王喜爱,可是各种争斗中他从来没有输过,这一次却是输了。今日,太后寿宴上,她会来吗?她一定回来,太子侧妃,沈琤,沈海棠,宇文垣心里念着,出神了。
沈琤不知道宇文垣心里想的什么,她只是觉得宇文垣不快乐,她的心也跟着不高兴。轿子里的气氛格外沉闷。
轿子停了,到了太后的清宁宫门前,宇文垣下了轿子,侍女们也都服侍容妃和沈琤下轿子。小草小心翼翼的扶着沈琤,跟在宇文垣和容妃的身后。
皇宫就是气派非凡,金黄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熠熠光彩,红墙黄瓦,雕栏玉砌,白玉栏杆没有一丝瑕疵,栏杆之上每隔一段便有一只白玉狮子,精雕细琢,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地上铺的是白色玉石,带着细细的波纹。走过水榭亭台,是一个花园,满眼的姹紫嫣红,在这个深秋的季节里,能够看到盛开的鲜花,真是开了眼,鼻间是馥郁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沈琤自然没有见过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只是她眼睛看什么都是模糊一片,所以也不去张望,跟在宇文垣身后脚步没有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