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低低的声音,忽然变得高了起来,道:“文执,是流川来了?对吗?”
文执笑道:“你可总算是知道了。
流川同我向来不怎么对付,他怕是要找你。”
明溪孤疑道:“他要找我怎么不去西河宫找呢?却到这儿来了。”
文执笑而不语。
明溪喃喃道:“他该不会是真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吧?!”
文执笑道:“他的心事全在这曲子里。
你发现了没有呢?!”
明溪凝神听了一会儿,道:“这曲子的意思,我根基太浅,听得不甚明了。
你听出来了?”
文执笑道:“自然。
不过,他这曲子却并非为我所奏,我若说出来,不大好吧!”
明溪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道:“你是不是不太高兴,我同流川亲近?”
文执道:“没有,不单单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你同除了不是我的其他任何神上们亲近,我都不太乐意。”
明溪心下甜蜜,笑道:“好吧,可我毕竟是灵族的主上,总不能太过偏颇了。
这样的道理你也不是不懂的。
可你既然不想见到流川,我让他自己回去好了。”
明溪说完,接过文执递过来的琴,叙叙弹了起来。
随着琴声的起伏,箫声渐渐淡了下去。
明溪听得箫声渐止,笑道:“文执,这下可好了,流川走了!”
文执的神色稍霁,道:“溪儿,你说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厚道,倘若流川找你,真的是有什么事情呢?!我要是误了时辰,岂不是罪过了!”
明溪先是笑了一通,方道:“你啊,同我在一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难道你不晓得,但凡重要的事情,我皆是在沐云顶打理的?再说了,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沐西和羽枫自然会与信于我。
至于这些灵族的人,私下里要见我,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文执闻言,心下欣喜,故意道:“那你同我说了好多句的话,以后,不会不愿意见我了吧?!”
明溪浑然不觉他是在套话,当下笑道:“你同他们,自然是不一样的。”
说完之后,方觉失言,讪讪道:“你啊,今天真奇怪。
怎么同我也玩儿起了文字的游戏?”
文执笑道:“这哪里是我的游戏?!我的游戏还没有给你看过呢!”
明溪笑得更欢了,道:“你总喜欢这样玩儿文字游戏。
不过,我挺喜欢你这样的,文执。”
文执眉毛一挑,道:“就说我哪一样你不喜欢?”
明溪的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低声道:“你又犯病了,文执。”
明溪方甫说完,箫声却忽然又响起了。
此刻吹奏的曲子,却格外铿锵有力,不似先前的清雅脱俗之音。
这时候的曲子,隐隐约约有战曲的味道。
但是,其中,似乎又有一股不甘和倔强的意味在里头。
文执呵明溪之间温情的气氛,一下子给被破坏得没有了。
明溪无奈道:“流川这孩子,还没走哩!”
文执淡淡道:“既然他这么坚持,不如你去见一见他吧,毕竟,他的身后,还站着你的大恩人。”
明溪听出了文执心里的不舒服和淡淡的酸意,道:“凭什么她要见我我便一定得见他呢?!我今儿偏不见他。”
明溪的那股子埋藏在心底的孩子气,一下子喷涌而出。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舞动了起来。
琴声激越,于力量上迸发出超然的威力和震慑来。
画舫外的箫声,戛然而止。
一曲终了,明溪累瘫在椅子上,淡淡道:“雪颜一族,我已经如此优待了。
我自认为,问心无愧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流川此人,同倾,不大一样呢!”
文执接话道:“这世间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自然也就没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明溪道:“文执,我说的不是这个。
你知道的,有时候凡人的敏锐,要更细微些。
倾给我的感觉,和流川给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的。
总觉得,流川有一样东西,同倾很不同。”
文执笑道:“你们凡人啊,第六感强的主儿,的确要比我们灵族更加敏锐些。
你说的不同,是什么呢?可以说出来吗?”
明溪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道:“我表达不出来。
我的敏锐程度,还没到那种程度。
就是,很疑惑,很不安。”
文执宽慰道:“不必太过担心了,将来的事情,将来总可以有办法解决的,别担心。”
明溪感觉心里有点儿闷,道:“我们去外面透透气吧!这里头有点儿闷。”
文执握住明溪的手,一起向外间的船舷走去。
明溪笑道:“还是你在我身边时,我觉得安心些。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好像,很久之前,便认识了你一般。”
文执接话道:“这哪里就奇怪了?是冥冥中的缘分罢了。”
画舫之中,不时传来女子歌唱的声音,大声谈笑的声音,以及各种乐音,交错不息。
尘世烟火的气息,如同船下面的水一般,温温柔柔的样子,是岁月静静的好。
人心,也不由得安宁了。
明溪笑道:“你看,这里的画舫,之所以那样有名气,不外乎就是因为这里画着世情百态。
你看那里,有个吹埙的少年。”
文执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儒雅的少年,正闭着眼睛,十分忘情的吹着一个鱼形的木色的埙。
埙音向来是朴质而纯净的。
少年的埙曲之中,流淌着宛如天籁般的静谧。
文执若有所思,道:“此曲宁静出世之意,恐不在你之下。”
明溪笑道:“可见凡人在乐之悟性上面,是格外高明的。”
文执接话道:“这曲子,倒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人了。
不知你可听说过没有,道心初成的典故?”
明溪想了想,审慎地问道:“可是当年的伊澄神上?”
文执笑道:“可不是,当年伊澄神上与雪颜倾十分亲厚,星夜君也同雪颜倾十分亲厚。
有一回在雪颜阁,星夜君初见伊澄神上,便对他十分赞赏。
便称他道心已初成,前途不可限量。”
明溪接话道:“可惜,伊澄神上还是没能安然度过命里的劫数。
我已经数次听你提起过星夜君了,此人是什么来路?”
文执笑道:“我也不大清楚。
此人似乎游离于九界之外一般,没有谁知道他来自哪里。
不过,或许雪颜倾知道吧!”
微风绞动着湖面,传来阵阵清幽。
空气里有着淡淡的凉意。
明溪素来怯冷,道:“文执,我们进去吧!我弹琴给你听。”
文执温声道:“你今日出来穿得单薄了些。
外面风大,你冷不冷?”
明溪咂舌,道:“文执,你又在说胡话了,我们灵族,怎么可能会怯冷呢?”
文执笑道:“好了好了,我们进去吧!”
文执说完,便拉住明溪的手臂,快步走到了内仓。
里间的茶已经凉了,船娘和善地添了新茶,便知趣儿地退出去了。
文执调皮地坐到了明溪的身边,靠明溪特别近。
还带着点儿挤的意味。
明溪素来面皮薄,俏脸,立马泛起了红晕。
明溪红着脸说道:“文执,你别挤我!”
文执笑道:“我哪里挤你了,不过是离你近一些,传递一点温暖给你。”
明溪看着他满是笑意的一双眼睛,一颗温柔沉静的心,忽然变得异常柔软起来。
她大大方方地笑了笑,任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