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夕光在府里,西河宫的日子,也不那么沉闷了。
夕光性子跳脱,整日在宫里跑着、闹着、笑着。
西河宫里的笑声,竟比从前要多得多了。
尤其是瑞姨,仿佛额上的皱纹,都少了许多。
笑容是可以传染的,合府上上下下,没有谁不晓得夕光爱笑爱闹酱猪肘子。
在西河宫里,没有谁不喜欢夕光。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
一晃,便是三个多月了。
西河宫的修缮工作也已经全部完工了。
午膳的时候,西河宫为章玉翔送行。
席间,章玉翔喝了许多桂花酿。
竟不像是从前那个克制的章玉翔了。
明溪见他难得这样解放天性,也陪着他多喝了几杯。
章玉翔一门心思地喝酒,出了必要的几句应酬话,便不怎么多言了。
因此,一顿饭,吃得倒也有几分沉闷。
很快,他们便离席了。
章玉翔带着醉意,低声对明溪说道:“你现在已经享受到了孩子的快乐了吧?!所以,你能不能,让羚儿有个孩子?我知道你心狠,可是,难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羚儿对太子很好。”
明溪虽然听清了,却没有回应他,只说道:“章参将喝醉了,来人,好生服侍着!”
立刻就有侍儿来了。
明溪客客气气地将他们一行人送走了。
直到马车在门口消失不见,明溪才回宫。
这样折腾下来,明溪便有几分困倦了。
她回到自己房里,便睡下了。
刚醒来,木夕的眼神躲闪地对她说道:“公主,有客人来了。”
会是谁呢?这个时候来西河宫里?难不成,是来庆贺西河宫的焕然一新吗?
算算日子,沐西和羽枫应该快要过来了。
不对啊,今儿好像是二十几啊,还不到日子啊!
明溪疑惑着起身,刚一走出内室。
便见到了一脸严肃的斐璘。
明溪笑道:“是斐璘来了。
文执的伤可好了?”
斐璘淡淡道:“多谢主上挂怀。
君上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
斐璘前来,是为君上的人生大事。”
明溪心下一惊,故作平静道:“哦?斐璘神上,相中了哪家的姑娘?”
斐璘又道:“君上本意,是想娶空海族的羽枫仙子,只是不知仙子何时能够从沐云顶出来。
所以,想来主上这儿打听一下。”
明溪心里头尽管十分煎熬,十分痛苦,可还是强力保持着镇定的面色。
她淡淡开口道:“羽枫吗?不过,照着灵族娶神后的标准,家世似乎没那么好。
若是要同霖慎海王一样,不如去流川那儿问问,雪颜族雪家的女子,多有妙女。
况且,羽枫是我得力的灵使,近几年我还没有想将她外放的意思。
当真是不好意思得很。”
斐璘道:“无妨。
灵族之中,多有妙女,待嫁闺中。
若是主上不肯割爱,我们君上便不娶羽枫仙子了。
如此,我便去雪颜川了。
多谢主上提点。”
斐璘说完,便离开了。
明溪的心里,却十分疑惑了。
记得先前在地宫的时候,斐璘对自己很是殷勤的啊!可是,现如今的态度,竟是生疏得紧呢!三个月不曾问过文执了。
文执这回真是恨透了自己吧,三个月都不曾问过自己了。
爱与恨,竟是这样的猜不透啊!
感觉自己的心,在慢慢地变成了一潭死水了。
爱与恨的痴缠,自己,终究是无能为力。
她忽然又想起了,那一日,他拔剑指向自己。
那一幕,那样真实,那样地令人痛苦。
苦涩的滋味,从舌尖弥漫至心口。
大抵,痛不欲生的滋味,便是这般吧!
她又想起了斐璘刚说的那一番话。
内心之中,好像有一种东西,好像有一座华丽的城堡,轰然倒塌了。
也许,从一开始,他都是在骗自己。
只是自己浑然不觉的,误入了这个局。
难道,那一日,他是将自己,当做了越千羽吗?
也许,自己早就该放弃了不是吗?明溪颓然倒地,椅子撞上了她的脚踝,她也浑然不觉。
鲜红的血,一滴一滴滴在了灰色的地板上。
良久,她才感觉到痛。
她吃力地起身,开始叫人:“来人啊,我的脚受伤了!”
夜晚来了。
瑞姨贴心地为她包扎好伤口。
方低声问道:“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明溪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儿,只是刚才起来得极了,不小心碰到了椅子。”
瑞姨见明溪也不想说,便也不多问了。
明溪说道:“瑞姨,我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晚膳不用等我。”
明溪说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想去见见流川。
毕竟,这件事情,流川肯定会来问问自己的,还不如先去给他说一声呢!
明溪这样想着,将自己的灵力收敛了又释放。
一眨眼功夫,她已经来到雪颜阁下了。
守卫的灵者都知道明溪的身份。
因此,明溪顺顺当当地进去了。
只见流川正坐在书桌前写字。
见是明溪来了,流川起身来迎。
明溪不着痕迹地调整调整了脸色,挤出了一丝笑意道:“我来,是为文执的事情。”
流川问道:“为了他的什么事情?”
明溪道:“斐璘神上同我说,他有意娶我的灵使羽枫,可是我现在还没有将羽枫外放的意思。
所以,我向斐璘神上推荐了雪族的女子。
想来,他不日便要来找你。
我先来给你说一声,免得你以后又过来问我。”
流川低声问道:“主上想喝酒吗?我这里,有陈年的花酿。”
明溪心里头正有些难过,听得流川如此说,便问道:“你这里,可有雪兔肉?之前吃过一次,觉得很是美味。”
流川笑道:“自然是有的。”流川说完,便取出了两大盘子的雪兔肉。
又拿出了两坛子酒。
说道:“雪颜川上酿的酒,比其他的地方的酒,要很是清冽些。”
说着,便给明溪倒了一杯。
杯子是黑色的硬木材质,十分厚重。
杯中的酒,是乳白乳白的颜色。
明溪饮了一口,顿觉清香可人,很是清冽幽香。
她开口赞道:“好酒!”
流川见她如此,也不多言,只随意吃了些雪兔肉,淡淡道:“你若是觉得难受的话,哭出来吧!”
明溪怔怔道:“我的的确确很难受。
可是,这怨不得别人啊,谁让我自己,那么犯贱呢?!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上这样一个反反复复性情不定的主儿!文执竟然会恨我,你说,那是为什么啊?”
流川低头答道:“流川不知。”
明溪一边喝酒,一边吃肉,一边说道:“爱与恨,怎么就那么让我看不透呢?!爱一个人,竟会让我如此痛苦。
我的心,钝钝的痛着。
流川,你有没有,全身心地爱过一个人?”
流川定定道:“有。”
明溪道:“真幸福。
爱一个人,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流川,你一定要好好待她。
我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要是倾知晓了,也一定会为你高兴的!”
明溪一边说着,一边喝酒。
明溪的酒量本就十分浅,雪颜川的花酿又比得一般的酒性子要烈些。
明溪没一会儿便醉了。
流川看着她醉倒在桌前熟睡的模样,心里有几分恍然。
她为什么不问,自己所爱之人是谁呢?
流川也不多想,正想将明溪扶起,为她解酒。
不料,他忽然听得一声十分熟悉的声音:
“流川,看来你,确实是赢了我。”
是文执。
流川将明溪扶起,方淡淡答道:“我雪颜族的女子,如何配得上微雨神主?还请高抬贵手吧!还有,我这雪颜阁,并不欢迎你。”
文执低声道:“流川,你我之间,何必这般计较呢?我是真心的,祝福你和主上。”
流川冷冷道:“我并不需要得到你的祝福。
主上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你想过原因吗?我从不知道,你竟是这样的性子!我说了,我雪颜族的女子,是不会嫁给你的。
请你离开这里,微雨神主。”
文执道:“你非要如此,我也没有办法。
祝你们,幸福长久。”
说完,文执便离开了。
雪颜川的风雪,终于留下了文执的泪水。
文执暗暗在心中发誓,从今以后,再不踏入雪颜川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