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贤王府的夜玄凌听说了沐归影为沐秋蓉换房的事,脸上露出了秋田犬一般欣慰的微笑。
长时间在千机阁忙着整理情报和国家战况的事,这几日少了许多和沐归影的见面。
倒不全是因为忙,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最近尴尬的情绪在作祟,提起他假扮山大王的事说到底还是他对不起他,还差点害她遭到奸人的陷害,以前沐归影不说出来倒还好,可她说出来了,这件事始终像是一个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让人难以跨越。
回卧房时,沐归影正百无聊赖地开着窗户在那抬着头数星星,远远望去,明亮的月光下,正是美人一方,雪肌玉葱指,青丝琉璃目,流光溢彩的眼睛上眼角眉梢皆有情,伴随着阵阵夏夜的清风,影儿的鬓丝轻轻拂动,伴随着声声起伏不定的夏夜知了和空气中阵阵飘来幽静的花香,这一幕让夜玄凌心醉,于是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看着窗边的绝世佳人,像是喝了一坛陈年的女儿红。
静站良久,从未在原处见过这么灵动如仙子的影儿,夜玄凌宁可时光静止,再不想移步。
可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现在的两个人终究是各有心事了,可一个不问,另一个又不说,两人只好越距越远。
看了一会星星,头仰的酸了,沐归影感受到了夜玄凌的目光,远远地迎了过去,看到他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也定定的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对视了许久,夜玄凌才缓缓走进了卧房。
“这么好兴致,数清了这小窗中有多少星星吗?”夜玄凌带着微微的笑意。
沐归影看着他,也是嘴角一翘,娇媚可人,“夫君每日那么忙,我却清闲的很,只好无聊地数星星了,可这星星多的数不清,脖子都酸痛了,也只能数的清月亮而已。”
夜玄凌坐在了沐归影身边,将她缓缓揽入怀中,看着窗外,听着静静的夏夜蝉鸣,温柔而性感的声音从沐归影的耳边缓缓流淌。
“真想就这样一直抱着你,任时光荏苒飞逝,你我在一起,我何必他求。”
听着夜玄凌在耳边酥酥地讲话,沐归影的心都快要化了,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我也别无他求,可我们真的能这样一直爱下去吗?你能告诉我你所有的秘密吗?”问完之后,沐归影暗暗自嘲,随后又自言自语:“我又拿什么要求你,我们终究是两个独立的个体,我与你何尝又有半分差别。”
“你是听到了什么吗?”夜玄凌放开了沐归影,整理了一下姿势,让自己坐的舒服。
沐归影眼神黯淡了些,但依旧光彩,流转之间定格在夜玄凌冷峻清美的眼睛里,拿手轻轻抱着他的脸颊,对视着。
“你和幽浪一样,都有自己的秘密与苦衷,他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可以不要南洁,你呢是不是会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而不要我呢?”沐归影深棕色的眸子里晃动着晶莹的泪珠。
夜玄凌皱了皱眉头,双手扶着影儿的胳膊,“你整日都在想着些什么?南洁走了你就无聊到要每天胡思乱想吗?影儿,本王要你相信本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相信本王,你若是实在无聊,就让玲珑陪着出去走走吧。”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相信你吗?可你之前用另外的身份骗我那么久,叫我怎么什么都相信你?或者说,你对我能做到吗?”沐归影反问。
夜玄凌眼中的影儿好像已经慢慢发生了变化,不再像以前一样单纯美好了,那小轩窗中的美人,也在这一言一句中渐渐变得好陌生。
他将沐归影的手臂放了下来,离开她的眼神看着地板,“影儿,你何必这样苦苦相逼,之前的事是本王不对,可终究是过去了,你何必紧抓着不放呢?你以前从不会像现在这样多疑的。”
“你可知于我而言,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境,从南洁伤心离去之后,最近我越来越担心,这梦境随时都可能破灭,你的行踪不定,你的四处留情,还有坊间的传言……”沐归影像个委屈的孩子低着头,轻轻的说着这些话。
夜玄凌本来这些日子在千机阁中想着计划的事,就有些头昏脑涨,现在沐归影莫名其妙的一闹让他什么解释的兴致都没了,看着低着头的沐归影,沉默了一会,道出一句:“影儿,本王最后说一次,作为本王的王妃,你就要相信本王,照顾好自己,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夜玄凌没有在府上过夜了,沐归影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摇着头,责问自己“你到底在做什么啊!明明是越来越在乎,可现在做的却是为渊驱鱼的事啊,他都说了要相信他,那别人的传言就都是不可信的,爱最基础的不就是信任吗?可是……可是他们两个本不就是在互相欺骗吗?”
想得越多,头越疼,躺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另一半床铺,沐归影心中很不是滋味,这种感觉蔓延开来,蔓延到了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线粒体里,这种莫名的惆怅传到眼角,就化成了一颗颗偌大的泪珠。
第二日沐归影起得很晚,头痛欲裂,南宫璃看过之后叫玲珑给她按了好一阵才好。
“娘娘这样,怕是有心事吧。”南宫璃总是一针见血。
沐归影看了看周围,只有玲珑他们三人,于是轻声说道:“最近不知怎么了,总是感觉心慌,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大概只是我个人的凭空臆测,但这种感觉搅得我不得安宁,我总是想到光明顶的士兵们,又想到夜玄凌的神秘,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在瞒着我,这样的一个人,叫我去信任他,将光明顶那么多的弟兄都交到他的手上,叫我怎么能放心,可是现在木已成舟,哪里又有转圜的余地呢?”说完话,沐归影摸着自己的肚子,静静地发呆。
“娘娘,你心系光明顶,是我们这些下属的福气,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只要是有利于北辰国的,我们一定都会誓死追随。”南宫璃施了一个大礼。
沐归影叫南宫璃起了身,自己在心里思忖着这些事情,她还记得,以前伙伴们之间开玩笑总会说起的一句话,“女人的第六感总是准确的。”
不过即使看不透夜玄凌,也不能证明什么,多思无益,沐归影听从了南宫璃的劝导,决定出去散散心。
过了晌午,日头最毒的时候,沐归影就带着玲珑和三两随从,打着伞出了门。
定安街上这个时候尽管被太阳晒得看起来有些蔫蔫的没有生气,但是茶馆里倒是络绎不绝的,还有原处有一处正搭着凉棚,几个走江湖的杂耍人,正在那表演着什么。
沐归影在侍卫的护送下也凑了过去,看见这阵势,加上沐归影隆起的肚子,人们很自热地给沐归影让了些地方,这些人心中也稀奇,平日里,这些达官贵人向来是不屑于看这些低级的杂耍的,这位倒是显得很亲民。
围观杂耍的吃瓜群众偷偷在一旁低声议论起来。
“这好像是贤王妃啊。”
“我看也像,好像是上月才到京城来的吧,看着姿色,不愧是风流种,正妃都长的这么标致。”
“标致管什么用,那风流王爷还不是整日往那烟花柳巷里扎,哈哈,看那女人肚子已经那么大了,恐怕那王爷很久都不会回家啦。”
“你小点声,一会让人家听到了要了你的脑袋。”
“咳,这儿这么吵,她能听到啥。”
那两个路人又议论了好一阵,沐归影假装向玲珑指点前面杂耍艺人的厉害之处,一边心碎地把这些话全都装进了心里。
没一会,沐归影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实际上是听不下去了,那些吃瓜群众的嘴就足够搭个戏台子了,说的还都是极难入耳的话,为躲清闲,沐归影带着人折返回了刚刚路上遇见的一个茶楼,正好赶上今日有京中名伶的演出,茶楼中虽不拥挤,但也可说座无虚席,沐归影找了个稍偏的地方坐了下来,她听不懂戏,只想沾沾外面热闹的气息,坐在那就看着窗外来往的人群发呆了。
很不巧,又有人发现了这个才貌出众的贤王妃,自然又是少不了一阵嚼舌根子。
沐归影听得烦了,物极必反,她又拿出另一种态度来,就好好听听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她将耳朵竖了起来,假装继续发呆,仔仔细细地听着他们说的话。
这一桌人是背对着沐归影的,穿着青缎布衫,像是富家子弟,说着话时不时还会背过来看看她。他们嘴上说的话比刚刚那两个人更加露骨,竟是夜玄凌在烟花柳巷的那些事。
沐归影尽管有些生气,但是还是一字不落的仔仔细细的听着,旁边的玲珑有些气不过,想要叫随从好好扁他们一顿,被沐归影拦下了。
他们说夜玄凌“很会玩”,据说常常都是叫好几个青楼的头牌,到他常去的那个青楼去取乐,场景乱得很,几人共同服侍他一人,可他精力却好得很,这是整个京城的青楼都流传的佳话,传说他最近几乎夜夜留宿银春院,可依旧是精力旺盛,金枪不倒,他一定是有什么药支撑着,说着这话,两个人笑嘻嘻地喝起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