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的早晨一上班,梅莉娅就直奔综合办去领取每月发放一次的电脑补贴费。其实,她领取电脑补贴费只是个幌子,看丁一松倒是真实的想法。当她走进综合办时,突然发现丁一松正襟危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发愣。
梅莉娅已经整整五天没有和丁一松碰面了,此时此刻,她看着他的脸,像是看着麟角凤嘴一样,既觉得稀奇古怪又感到喜上眉梢。
“你……有事情啊?”丁一松瞥了一眼梅莉娅,小声问。
“噢,我来领这个月的电脑补贴费。”
“到杜鹃红那里领吧。”
也许是这几天操劳过度,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丁一松显得面容憔悴,心不在焉,见谁都是一副虚无恬惔的样子。
杜鹃红见丁一松对梅莉娅不冷不热的神态,以为他想和梅莉娅分手,也故意对梅莉娅爱答不理的。她把脸扭向丁一松,故意问:“主任,听说叶丽诗生病了,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唉,别提了……开始以为是感冒,后来到医院一检查,原来是急性肾盂肾炎,只得住院治疗。”
“哎呦,她怎么会得这个病呢?”
“谁知道呢?邪了门了!”
“叶丽诗住在哪家医院呀?”
“浦东新区人民医院。”
“什么时候能出院呀?”
“医生说,起码得住半个月的院。”
“主任天天晚上伺候叶丽诗,可真够辛苦的呀!用不用我帮忙呀?”
“不用不用,我还应付得了……唉,这是命里注定的……我就是这个命啊……”
杜鹃红面带嘲讽地瞥了梅莉娅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臭不要脸的,叶丽诗都是因为你才生病的,这下你高兴了吧?
然而,梅莉娅像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似的,也不插言,也不答话,领完电脑补贴费就离开了综合办。她对杜鹃红刚才的态度一点也不惊讶。她认为那是杜鹃红嫉妒自己和丁一松好的外在表现。杜鹃红越是这样,越是说明丁一松优秀。
回到办公室,梅莉娅的心思依旧系在丁一松身上。她琢磨着丁一松一会儿会不会过来找她,晚上会不会请她吃饭。琢磨来琢磨去,她觉得有戏,他一会儿一定会来找她的。几天不见,他肯定猴急猴急的,能忍得住吗?
然而,梅莉娅完全分析错了,整整一个上午,丁一松都没有过来找她,不但没有过来找她,而且连一个短信也不发给她。她的心情忽然变得狂躁不安起来。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办公室里来回度步。
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几天不见就把我给忘了!
面对丁一松的熟视无睹,梅莉娅既醋海翻波,又怒火重生。
下午四点,正在梅莉娅心灰意懒的当儿,丁一松发来了手机短信:今晚六点半,“小桥流水”见。
梅莉娅看着手机短信,故意不理不睬。
时间不长,丁一松又发来一条:到底去不去呀?我等着你的回信呢!
梅莉娅尽管对丁一松悉心照料叶丽诗耿耿于怀,但当她看到他又一遍地发来约会短信时,心里早已气消怒散、神怿气愉了。
于是,梅莉娅给丁一松回了一条短信:好吧,恭敬不如从命。
梅莉娅晚上下班赶到“小桥流水”酒店时,已经是六点五十分了,比约定的时间延迟了近二十分钟。
她是故意迟到的。如果按时赴约,有一种迫不及待的味道。她不想让他看出来自己迫不及待想见他的蛛丝马迹。
丁一松见梅莉娅走进来,立刻满脸堆笑地说:“好久不见了,想我了吗?”
“不知道!”梅莉娅不置褒贬地说,但语气里明显带着一股怨气。
“亲,还在生我的气呢?”丁一松的眼睛里透溢出讨好的目光。
“不至于吧。”
其实,梅莉娅正在为自己能和丁一松在一起吃饭而心花怒放呢,但她表面上却装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唉。这几天都忙死了,把我累得够呛!”
“不是几天,是整整六天。”
“六天?什么六天?”
“你吃口屎,冷静一下吧!咱俩已经整整六天没有约会了!”
“噢,已经六天没有见面啦?你记得这么清楚呀?”
“不是从上个星期五开始的吗?”
“上个星期五咱俩见过面呀?”
“你真是猪脑袋,不记事!难道你忘了吗?见了面你就惊慌失措地跑回家了,对不对?”
“嘿嘿,那咱俩也算是见过面了呀!”
“算个屁,急急忙忙跟打仗似的。”
梅莉娅这么一说,丁一松顿时瞠目伸舌。
“那天晚上你走了以后,我见到叶小强了。”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你见到叶小强啦?在什么地方见到他的?”
“皇冠大酒店。”
“是真的假的?”
“这种事情我骗你干嘛呀?我们不但见了面,还一起喝了酒,吃了饭,就连叶丽诗发高烧,你匆匆忙忙赶回家的事情,叶小强都告诉我了。”
“这个傻瓜,信球……”丁一松撅着嘴,眼睛盯着窗外的一棵桂花树,表情显得有点尴尬。
“你明明是急着回家照顾叶丽诗,嘴里却偏偏说是有急事,你怎么也学会撒谎撂屁了呢?”
“其实,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你别强词夺理了!”
“我怎么强词夺理了?啊?我要说叶丽诗生病了,我得回去看护她,你能让我走吗?你不但不会让我走,而且还会几天不高兴……”
“我有什么不高兴的,你是叶丽诗的正牌男友,回去护理她理所当然!”梅莉娅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吐出这句如此违心的话,“我算什么呀?我是第三者插足,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三,根本用不着你操心!”
“梅莉娅,你别胡搅蛮缠了好不好?”
“谁胡搅蛮缠了?啊?胡搅蛮缠的是你丁一松,不是我梅莉娅!”
“这……”
在梅莉娅忿怒的目光下,丁一松停止了争论,他做了一个不耐烦地摆手手势,说:“好了好了,不说这些了,说多了生气,气大伤身。”
“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谁还愿意说这些破烂事呀?”
“我问你,你和叶小强见面,他都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
“你想听吗?你还有心思听吗?啊?”
“别卖关子了,快说吧!真是的……”
“你那几天难道没有心灵感应吗?啊?你耳朵应该发烧才对啊?”
“发烧?发个屁!天天发昏了!”
“叶小强把你和叶丽诗的事全都告诉我了!”
“真是个子高了缺心眼,什么话都说,傻了吧唧的……”
“你也一样……”
看着丁一松怏怏不悦的表情,梅莉娅越加得意忘形,歪心邪意也接踵而至。
“你真的很在乎我吗?”
“这还用说吗?不在乎你我还请你吃饭干嘛?我傻呀?”
“你请我吃饭是有别的目的吧?”
“又要抬杠!”
“算了算了,不和你扯这些了。我问你,如果我和叶小强那样了,你打算怎么办?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还是逃之夭夭?”
“你和叶小强哪样啊?说明白点好不好,别遮遮掩掩的。”
“上床。”
“啊?是真的吗?你疯了吧!”
“你说话那么大声音干嘛?不怕别人听见呀?”梅莉娅朝门外的过道里瞥了一眼。
正是晚餐时间,原本阒然无声的过道上,攘往熙来的客人突然就多了起来。
“你真的和叶小强上床了?”丁一松一直盯着梅莉娅的脸,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恐慌。他倒不是恐慌她这个人,而是恐慌她嘴里吐出“上床了”这三个字。
“上了又怎么样?不上又怎么样?”
“你别捉弄我了好不好?我求求你,快告诉我吧!”
“我和叶小强上不上床,和你有关系吗?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有关系啊!怎么会没关心呢?”
“什么关系?说来我听听?”
包厢里突然沉静下来,丁一松局促不安地看着梅莉娅。少顷,他语气诚恳地说:“因为我爱你……真的真的很爱你……”
“你同时爱两个女人,那叫什么爱?啊?你太自私了,叶小强知道了会恨你的!”
“恨就恨,有什么可怕的?”
“你真赖呀!”
“赖就赖!现在最关键的是要看你的态度了,你要立场坚定地站在我这一边,那事情就好办的多了?”
“谁能娶我做老婆,我就站在谁那一边。”
“你……”丁一松欲言又止,眼睛里射出愤怒的目光。
梅莉娅佯装没有看见,漂亮的脸颊扭向一边。
“你难道真的这么绝情吗?啊?”丁一松的声音不但变得有气无力,而且还充满乞求。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你真的以为我会和叶小强上床吗?”看着风流倜傥的丁一松突然变成了可怜兮兮的样子,梅莉娅的心里又软了下来。
“这么说,你们根本没有那回事?”
“傻样!真的有那回事,我还会这么坦然地和你说吗?告诉你,我和叶小强不但没有那回事,而且已经分手了。他再也不会来找我了!”
“这就好,这就好!这下我就放心了!”
“还有一件事呢……”
“又有什么事情啊?”
“那天陆总把我找去了。”
“什么什么?你说什么?陆睿渊找你干什么呀?”
“咱俩的事,不知道哪个嘴欠的家伙捅到陆总那里去了。”
“真的呀?陆睿渊怎么说?”
“他装腔作势地说爱情是自由的,谁也管不着,但千万别在上班时间谈情说爱,那样就不好了……”
“陆睿渊是这么说的?”
“是的。”
“是哪个混蛋王八蛋告得密呢?这不是故意破坏我的光辉形象吗?”
“我的脸也没地方搁呀?想想这件事心里就窝火,我现在都不想在这个项目上干了。”
“你要当逃兵吗?为这点事你就打退堂鼓?胆小如鼠!”
“我也就这么一说。”
“越是这种时刻,我们越要坚韧不拔。人活着,就是要经风雨,见世面……”
“这还像个大老爷们说的话!好,我听你的,和你风雨同舟!”
刚才两个人还在磨牙费嘴、格格不入,现在竟变得琴瑟调和、融洽愉快了。感情这个东西,真是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