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惠州的同事和朋友,丁一松带着桂瑾萱来到了中原Z市的一家建筑机械厂。丁一松进了厂里的销售公司做起了销售,桂瑾萱则进了厂里的企划部。
刚到销售公司报到的时候,丁一松从一间办公室门前经过,忽听里面有女孩说:“搞销售的人,最容易学坏。”
丁一松浑身一颤,不敢回头。他觉得这话好像是冲自己说的。他刚到销售公司,对各个部门还不太熟悉,听不出来这句话是哪位美眉说的。尽管这声音软绵绵、娇滴滴的,但他听起来心里还是很不舒服。他搞不懂,为什么做销售就容易学坏呢?
丁一松还记得,研究生毕业前,青睐他的吴教授告诉他,你专业课很好,想办法应聘到报社、出版社,做编辑或记者,千万不要搞销售。
“为什么?”丁一松当时还有些纳闷。
“做任何事情,有一利必有一弊;搞销售尽管能挣点钱,但也最容易学坏。”
丁一松当时懵懵懂懂地看着吴教授,没有深问下去,但心里却嘀咕道,这年头要想学坏,干什么行当都能学坏。
干了几个月的销售以后,丁一松才知道商道不仅飘满了铜臭味,还充满了压力和艰辛。
这期间,他不但接触了商道的“三教九流”,还见识了商道的尔虞我诈,更见识了商道的吃喝嫖赌。他觉得自己在变,变得复杂起来,变得蝇营狗苟起来,变得浑浊肮脏起来,变得贪婪、自私、狡猾、无耻起来。直到这时,他才领悟到了吴教授那句话的深刻含义。
有一次,丁一松出差到广西,他又回到自己上过学的那所大学去找吴教授。丁一松告诉吴教授他没有听他的话,还是搞起了销售。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让你搞销售吗?”吴教授沉痛地看着他。
“怕我学坏。”
“你说得对!你说得很对!因为我儿子自从搞了销售以后,嗜赌成性,甚至跑到澳门赌场去赌,最后输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所以,你现在醒悟还来得及。”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
“为什么?”
“因为干销售挣钱多,我得挣钱买房子。”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钱是魔鬼,是一切罪恶之源!你懂不懂?”
丁一松离开吴教授后,就再也没去看过他。他觉得吴教授太过迂腐。人生在世,道理是道理,现实是现实。现实告诉他,一个人没有钱将寸步难行。
当然,丁一松也明白,人的变化大多数是环境使然,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孟母三迁”的故事和孔子“居必择邻,游必就士”都从不同角度佐证了这一道理。可是,自己成天“泡”在酒池肉林歌厅舞厅夜总会里,想不学坏都不行。
那天,丁一松陪客户到“金碧辉煌”歌厅K歌。到了歌厅,他把客户安排好,便退出包厢。他怕客户当着自己的面,放不开手脚。
丁一松独自走进演艺厅。
演艺厅演出正酣。闪射的灯光、激昂的音乐、喧闹的架子鼓像枪林弹雨,一股脑地向丁一松袭来,搞得他晕头转向。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被激活了,兴奋异常。他随着音乐的节奏摇动着身体,脑袋也一晃一晃的,像吃了******一般。就在这时,有人拽他的衣角。他扭头一看,是歌厅的老板钱墨林。这家歌厅是厂里的一个娱乐点,他平时经常带客户来这里,已经和歌厅的老板十分熟悉了。钱墨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旁。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丁一松冲钱墨林笑了一下。
“你别站着看啊,我给你找个地儿。”
钱墨林把丁一松安排在靠近舞台左侧的一张桌子旁,又吩咐一位穿裙子的男服务生上了啤酒和小吃。
“帅哥怎么穿裙子呢?不阴不阳的。”丁一松问。
“噱头,噱头……帅哥穿的裙子叫‘苏格兰裙’,嘿嘿嘿,目的就是为了吸引顾客。”钱墨林笑着回答。
“你行啊,知道哗众取宠了……不过,这算雕虫小技,小儿科。”
“对对对,小儿科,小儿科,绝对小儿科……”钱墨林说罢,自己去忙别的事情了。
丁一松佯装坦然地坐在那里喝啤酒。其实,他已无心观看舞台上小姐们低级庸俗的表演,那种千篇一律的演出形式,已经让他波澜不惊。此刻,他明亮的眼睛像雷达一般地扫描着四周,他想看看有没有烟视媚行的漂亮美眉。当然,这种漂亮美眉是骨感型的,而不是丰乳肥臀型的。他不喜欢丰满的美眉,更不喜欢丰乳肥臀型的美眉。
功夫不负有心人。时间不长,丁一松便锁定了目标。
一位身材颀长、穿着白色吊带裙的美眉,影影绰绰地飘进丁一松的视野里,闪着神秘的幻影。
这位美眉看上去不但身材高挑,而且脸蛋儿也漂亮。这种漂亮不是包装出来的,也不是经过美容整修雕刻出来的,而是从里到外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的。换句话说,这个美眉属于天生丽质那一类。当然,看美眉不能只看外表,还要看内在气质。内在气质和外表同样重要。只有内在气质和外表同佳的美眉,才是最棒的。这些丁一松都懂。
不过,丁一松看美眉还有一条,那就是听美眉说话的声音。有的美眉长得很漂亮,可一出声,公鸭嗓,魅力也就减了五六成。丁一松喜欢说话千娇百媚的美眉,这种美眉充满了雌性的妩媚和诱惑。
此刻,丁一松心里琢磨着,自己目光锁定的这位美眉不知道说话声音是粗还是细?更不知道说话带不带脏字?那些开口脏字,吐不出清词丽句的美眉,谁都不会喜欢的。
丁一松疑团满腹地盯着她,心里竟扶摇起进一步探究她的念头。这念头像轻柔的羽毛,时不时地撩着他的心,撩得他心里痒酥酥的,难忍难耐。他真想马上离开座位,快步走过去,主动和她搭讪。当然,他没有这样做,也不能这样做。这样做太突兀,让人觉得你轻浮、浪荡,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就在这当儿,丁一松看见钱墨林晃晃悠悠地走到白裙美眉旁边,冲她窃窃私语,然后又伸手朝丁一松这边指一指。美眉扭过头,瞟了丁一松一眼,又和钱墨林说了几句,继而笑眯眯地走过来,步履轻盈,形态娇媚。
丁一松见美眉朝自己走过来,立刻惊喜交加,翘起的二郎腿也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可他表面却装得泰然自若,像待人谦和的绅士一般。
“大哥,你好。”
美眉来到丁一松面前,看着他微微地笑,朦朦胧胧的眼睛像是浸在了水里,荡漾着粼粼波光,看着让人心醉。
丁一松本能地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后随口说了句“你好,请坐”。
美眉毫不客气地坐在丁一松旁边的一张椅子上,随手拿起一瓶打开盖的啤酒,给他杯子添满,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丁一松觉得,在灯光闪动的光晕里,她瘦瘦的脸颊以及娇媚的神态,很像一位当红的女明星。
“一松哥,我敬你一杯酒!”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呢?”
“钱老板告诉我的。”
“请问你尊姓大名?”
“我姓冉,名小红,你叫我小红好了。”
“你这个名字好,你这个名字好——冉冉升起的红太阳……好好好,就是好。”
“女人应该是月亮,男人才是太阳。”
“对对对,女人应该是月亮……那你就是冉冉升起的红月亮。”
“月亮是黄的。”
“对对对,月亮是黄的。那你就是冉冉升起的黄月亮。”
“你真逗!”
丁一松笑笑,举杯和冉小红碰了一下杯,然后一饮而尽。喝完,丁一松目不转睛地看着冉小红,希望她也能一鼓作气地喝下去。
冉小红并不示弱,将一杯啤酒一气喝下去。那种豪气冲天的架势,让丁一松目瞪口呆。他心里琢磨着,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呢?
喝过碰杯酒,冉小红神闲气静地坐在椅子上,冲着丁一松笑。她的笑伴随着兰蔻牌香水的味道悠悠荡荡地弥散开来,弄得他迷迷糊糊、飘飘悠悠。
丁一松太熟悉这种香水的味道了。桂瑾萱最近就用这个牌子的香水。一到晚上,桂瑾萱在卫生间洗完澡,总是把香水喷在耳后、腕上、胸前,借着脉搏的微微跳动,让若有若无的淡淡芳香款款地弥散开来……熏得他心旌荡漾,神情恍惚。
这时,钱墨林又神差鬼使地走过来,满脸堆笑地对冉小红说:“小红,这里太吵太闹,你们去包厢吧,包厢安静……你一松哥可是个学中文的研究生哟,笔杆子杠杠的,很厉害!”说完,朝丁一松眨眨眼睛,然后迈着悠然的碎步扬扬得意地走了。走了没几步,他又回过头冲丁一松说:“冉小红是Z大国际经济与贸易专业的三年级学生,在我这里当兼职领班,是我歌厅一张亮丽的名片,你们肯定谈得来。”
“那是那是……幸会幸会……”
钱墨林离开后,冉小红两眼放光地看着丁一松,脸上写满惊讶和崇拜。
“一松哥,你发表过文章吗?”
丁一松嘿嘿一笑,不屑一顾地说:“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发表过一些散文,都不是探骊得珠之作。”
“你发表过散文呀,好厉害呀……咱们去包厢吧,这里太吵,说话听不清楚……”
“好吧,听你的。”丁一松兴奋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