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确实有些饿了,王妃这儿有吃的吗?”段惊澜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惊得主仆二人都快丢了魂魄。段惊澜给鹦歌使了个眼色,鹦歌便赶紧退了下去。
要论起开潢腔,云危画觉得,这个白王比自己有过而无不及。毕竟,云危画这几句擦边的小潢腔,还都是跟段惊澜学的呢。
所以刚才,云危画听见段惊澜那句话的时候,总觉得白王口中的“饿”、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饿”。
“殿下忙完了?”云危画问。
段惊澜走进了屋子,直接在云危画的声旁落座,淡淡道:“没。只是知道王妃这么担心本王的身子‘撑不住’,本王心中感激,便来让你看看。”
云危画皱眉,下意识地问道:“让我看看?看什么?”
“你想看什么?”段惊澜偏着头,目光在云危画的脸上落定。
云危画被他盯得面红耳赤,却又不自觉地想起那日,在马车里,被段惊澜强按着手移到那炽热上的情景。
云危画赶紧别开眼去:“什么都不想看。”
段惊澜笑了笑,不再说话。
“我还以为殿下不会笑呢。”云危画道。
在刚遇到段惊澜的那些日子里,这个人,确实从没笑过。看不出悲欢喜怒,也看不出任何心绪波动。直到最近,云危画才渐渐地发现,原来这个人,也是会笑的。
并且笑起来的模样,极是好看。
足够让全天下的女人都沉醉其中。
段惊澜似乎没想到云危画会这样说,脸上的笑容有了一瞬间的僵硬,旋即淡了下去:“是么?”
“嗯。”云危画点了点头,“所以臣女曾经以为,殿下是不是得了‘面瘫’之症,遍求名医却不得解——所以才在麾下收了舒晏城这样的神医。”
段惊澜的嘴角抽了抽,淡淡笑着:“王妃能为本王的身体康健如此上心,本王甚是欣慰。”
“不用客气。”云危画笑着,夹起桌上的小菜吃了起来,“现在看来,殿下不是为了治疗面瘫才接纳了舒晏城的。”
段惊澜抬了抬下巴,语气忽然变得冷肃:“王妃,究竟想说什么?”
云危画嚼着嘴里的八宝鸭,知道段惊澜已经看出了她想套话,索性直言道:“在上清宫时,苏白麓便透露出自己认得顾颉,甚至,他们两个之前的关系还不错;而他苦苦寻找的《生人决》,是顾颉的师父、也就是舒晏城的东西……我今天将那本书读了几页,是一本很好的医书。
臣女只是好奇,苏白麓为何这么在意那本书?为何殿下不交给他而交给我?而舒晏城、顾颉、殿下和苏白麓之间……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段惊澜静静地听完了云危画的话,脸色变幻莫测。
沉默的时间每延长一分,云危画心中的不安就多一分。
就在今天中午,这个人还告诉她,想护她一生。可如今的隐瞒和遮掩,云危画又怎么能全当做看不见?
“我若告知于你,会让你安心吗?”许久,段惊澜才又开口。
略带沙哑的嗓音带着磁性,缓缓流淌进云危画的心里。好像带着令人愉悦的温度,一点一点、如雨润无声般填补在云危画心里的小小裂缝。
云危画点了点头:“会。未知太令人恐惧,殿下的坦诚,会让我安心。”
“若是如此,本王自然可以告诉你。”段惊澜给自己小盛了一盏茶,道,“舒晏城归于本王麾下,是有求于我;顾颉归于我麾下,亦是有求于我;而苏白麓……他的恨,是因为本王“杀”了一个人,一个并非死在我手里的人。”
“殿下杀的,却并非死在殿下手中的人?”云危画有些没明白这句话,但是,更令她困惑地,还不是这一点,“可是,苏白麓苦苦寻求《生人决》又有什么用呢?人死不能复生,那一本医书,也不可能救活死人啊!”
“真的不能吗?”段惊澜反问,目光沉静。
被段惊澜这样一问,云危画心里反倒没底了。
段惊澜接着道:“那本书的名字,可是叫《生人决》啊。其中所记载艰深,本王看不明白,故而‘生人’之说的真假,本王亦不能解答。若你真有兴趣,倒不如自己探究一番。”
“臣女觉得,应当只是言过其实吧。”云危画答到。她今日翻阅过那本书,其中记载虽然诡谲莫测,但也没有逃离“治病,救人”的中心,全然不见有提到“死而复生”之法。
“活死人”这般玄妙的东西,大约只是人们的一念妄想罢了。
这样想来,云危画反而有些不明白苏白麓的执着了:“那苏白麓不像是个不懂常理的人,怎么会相信这世上真有‘死而复生’之法呢?”
“苏白麓,”段惊澜缓缓念着那人的名字,道,“他如此信奉那本书……大约,是入了魇吧。”
“入了魇……”云危画轻声呢喃,“看来,死去的那人对他真的很重要吧——是殿下杀了她吗?”
段惊澜静静看着云危画,许久不曾开口。
男人的薄唇微张,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听见屋外传来了女子的声音:“王妃娘娘,殿下在这儿吗?”
是陈歆歌。
云危画一下子便听出了陈歆歌的声音。
她还没有离开白王府吗?
云危画看了段惊澜一眼,却发现,对方的目光却是落在外头的白衣女子身上的。
段惊澜起身,走了出去:“怎么了,师姐?”
“晚膳已经送到潋滟阁了,师弟休息了这么久都未回来,我便想着找找你。”陈歆歌笑着,目光落在云危画身上时,有了一刹那的停顿,“王妃,我可以请殿下回潋滟阁吗?”
云危画觉得那种不适应的感觉又冲上来了。
是她的错觉吗?
怎么觉得那隔壁的潋滟阁,好似是陈歆歌的“金屋”一样。仿佛大房和二房,很奇怪的感觉。
可明明,陈歆歌脸上的笑容真切,更满含善意,根本没给云危画一丝一毫多心的机会。
这样,云危画的心里就更不舒服了!她连觉得委屈的正当理由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