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门口,不是授课期间人影稀疏,微风徐徐吹起,杨柳拂过湖面,水圈缓缓散开,景色怡人,她拉开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萧奇见她提前出来便问,“大小姐,我们先去接莫小姐?”
“回家吧。”
透过后视镜他观察着靠坐闭眼的女孩,有点不解,跳舞很费体力,很累?那为什么还要来跳?
因为还要再次开庭,所以苏志泉并没有马上被移送监狱,看守所里,气温还是很高,躁闷的空气存在,令人难以忍受,铁门被打开,穿着制服的人点头哈腰,客客气气的样子。
颀长的身姿踏步而进,眼神锐而犀利,黑色的皮鞋停下,看向对面的人,语气寻常,“苏叔叔,听说你想见我。”
苏志泉眯眼审视着眼前年轻的男人,表情跟那天他从公司被警局的人带走时一样,淡漠沉静,宛如这十几年来沉默寡言的做派,言寡很容易给人一种深沉的错觉,但显然,不是他的错觉,这的确是一只蛰伏多年的野兽。
苍老沙哑的声音开口,“安安怎么样了?”
厉东呈没有想到他开口问的第一件事会是自己的女儿,眼波动了动,“很好。”
“被人绑架,差点淹死,这叫做很好?”不满的语气带着浓厚斥责,重重地哼了一声,“我是老了,但还没有老年痴呆,你让我的宝贝女儿遭遇了生命危险!”
他不惊讶苏志泉会知道这些事,昔日首富即便沦为阶下囚但那么多年来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有一定的关系人脉基础,有条不紊地回答,“苏叔叔,现在的安安没事了,所以我说她很好。”
岁月留下的苍老沟壑是无法修复的,声线有力而怒,“厉东呈,一段时间没见,你倒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苏志泉端详的目光望出去,年轻的面孔几近完美,立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更加突出他那种与生俱来的凉薄,年纪轻轻,性格却已经深得无法捉摸,他自问城府手段不输于任何一个人,可厉东呈未及三十岁就已经能跟他比拟。
到底输了啊,也许很早之前他就输了,一步错,满盘皆输,大笑几声,两个人的眼睛对视,他心中已经有数,苍目掠过精光,“东呈,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
假设这是一场战役,厉东呈已经是完胜的姿态,没有必要再假装隐瞒,对视时两个人的眼中都浮现了很多内容,薄唇扯了扯,“第一次在孤儿院见到你的时候。”
有些人不需要长得出众也可以一眼认出来,何况,那时的苏家处于鼎盛初期,苏志泉的名气家喻户晓。
苏志泉的眼眸顿住,十四岁的小男孩就已经学会不露声色,安静潜伏了,想想又觉得释怀,“十几年来跟我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吃饭、聊天、睡觉,每天恭敬喊我一声叔叔是不是很痛苦?”
厉东呈双手插入裤袋,眉梢溢出冷峻,笔直地盯着那双浑浊的眼睛,“我认为,如今你的生活才可以称之为痛苦。”
人之所以会痛苦,是因为落差巨大,从天堂跌入地狱,一般人承受不住。
苏志泉确实痛苦,但源头并不是因为入狱,“过去种种我已经不想多说,是我想法太过简单,以为收养你栽培你成才,把我最爱的女儿嫁给你,可以改变这一切。”
改变不了,已经死去的人活不过来,黄泉就是一条无法横跨的界线,是他贪心了。
活到他这把年纪一条腿已经迈进了棺材,世事看透看不透也罢,恩恩怨怨都不是他关心的重点,“公司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要马上跟安安离婚!”
离婚,就是他今天要见厉东呈的主要目的!
空气质量除了浑浊还有暗流在涌动,苏世集团早晚都会真正落入他手里,准确些来说是还给他,厉东呈从来就不担心这一点。
不过安安他还没有想好怎么办,眼底好似有什么情绪翻滚而过,“当初是你要求我娶你女儿的,现在又让我跟她离婚,我是提线布偶,任你摆布?”
在他的复仇计划里面并没有娶苏连安这一项,可当时苏志泉施压而下,如果执意不娶,只会露出破绽。
“仇人的女儿你绑住很有成就感?有什么恨冲我来,公司财产都可以给你,放过我的女儿,她是无辜的,你跟她离婚,放过她,给她自由。”
他的安安才二十岁,大好年华,不应该再继续跟他在一起,结局已经注定,他不要女儿悲伤渡过一生,有些恩怨应该终止在他这里,而不是延续到下一代替他承受,那是他最宝贝的女儿啊!
“我这辈子的确做了许多错事,但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把女儿嫁给了你!”
厉东呈连站姿都没有变动过,菲薄的唇畔敲出低低的笑意,“苏叔叔,你终于也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可你说错了,安安从小就非我不可,我不需要用绑,她就会乖乖呆在我身边。”
他继而波澜不惊地道,“于我而言,你把安安嫁给我的那天起,就已经是移交了管辖权,这辈子困住她到几时由我决定,何况,她从小就非我不可。”
苏志泉的脸色巨变,昨天托人打听才知道前几天安安被绑架的事,他不能确定安安还有没有爱着这个男人,但不管她爱还是不爱,这份念想都必须了断,这个男人她都必须舍弃,作为父亲他不能看着女儿再继续泥足深陷。
他盯着厉东呈的眼睛,深厚的噪音徐徐问道,“你不想知道你爸是怎么死的吗?”
纵横商界几十年,沉稳的气场自然不可能因为狼狈的环境而完全隐退,“你妈躺在医院还没有清醒,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不是走了就是死了,只有我知道这个秘密!”
轰!俊脸的从容终于有了龟裂,眼底的暗茫似乎要破体而出,戾气瞬间翻涌而起,连一向淡然的语调都起了明显变化,“我爸究竟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