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卧室,整个房间都是她的味道,梳妆台上摆着她平常在用的护肤品,她最近穿的羽绒服被搁在床尾,角落里还放着她给孩子准备的新生儿用品,一切依旧,仿佛她只是出去了会,很快就会回来。
他走到床边,拿起她的枕头,俊脸埋下去,鼻息之间全部都是她发香的味道,他的呼吸好像被截住,整个人宛如困兽,动弹不得。
傅荣敲门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他坐在床角边上,姿势狼狈,双眼毫无焦距,死气沉沉,压抑得想要把人的呼吸抽走。
陈医生从后面走出来,“厉总。”
坐在地板上的男人没有反应,他们走进去,傅荣半蹲身躯,略有担忧,“哪里不舒服,跟陈医生讲。”
“出去!”
傅荣拧了拧眉头,“你这样半死不活也没用,安安已经死了,你能不能接受,这都是事实。”
不知是哪一个字刺激到了他,双目猩红的男人猛然抬起头,“滚出去!”
傅荣真想一脚踹在他身上,又想到以他现在的状态,这一脚下去,他可能受不住。
“陈医生,我们先……”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啪一声,原本坐在地上的男人倒了下去,闭着眼睛躺在地板上。
半个小时后,陈医生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男人,说道,“傅先生,我刚刚给厉总打了镇定剂,可以让厉总好好睡一觉,他的身体现在需要好好地休息。”
傅荣皱紧的眉头始终没有舒缓,他在看守所呆了几天本来就需要休息,再听到安安去世的消息,可能打击真的很大,能让一向身体强悍的男人倒下。
“那他的精神方面?”
陈医生扶了扶金丝边的眼镜框,用词颇为隐晦,“这方面的不好说,厉总现在应该把身体调理好。”
一个人的精神状况是很难界定,他不好轻易下结论,人有的时候会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失控,但也不能代表什么。
“好,我知道了,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那傅先生,我就先走了。”
傅荣瞥了一眼床上的人,长指摁住眉心,他不知道他这样做对不对,可是既然永远都不可能再在一起,还不如彻底断了念想,一时残忍,总好过永远被折磨。
厉东呈把自己关在房间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不管王妈怎么劝他,他都不肯开口说话吃饭。
直到傅荣把孩子从医院接回来,交给他,厉东呈看着怀里一张皱巴巴的红嫩小脸蛋,眼睛才终于一点一点地亮起来,没有说话也没有表情,眼皮没有动过一下,仿佛透过这个孩子在看什么一样。
苏连安死亡的消息很快传遍整个东城,甚至占据报纸杂志的头条,对于大部分男人来说,只是惋惜,女神陨落,从此少了眼福,但时间一长,人们还是会渐渐遗忘的。
产品中毒事件对苏世有所影响,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苏世慢慢恢复原状。
万簌寂静的夜晚,夜如墨,相思如骨烧,厉东呈捧着相框坐在沙发里,手指摩挲着女人的五官,那张年轻美丽的脸仿佛被时光定格了,显得那样久远,远得好像隔了一个世纪,男人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想念如同浓稠的液体渗出,身心浸透显示出重量。
男人的痛,不扼呼吸,却像针一样绵绵长长地扎满他全身的毛孔,痛得像是渗入在骨髓里,生生不息,经年不变。
他看着这张早就烙印在他的血液里的容颜,薄唇扯开,“你把股份全部转给我,林胜经常跟我说你的心地善良,那是因为他不了解你,你看似温柔,实际上最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疼了,是不是?”
他继续自言自语,“安安,你真是狠,你死了就解脱了,可是我呢,我想死都不可以死,你把孩子留给我,就是不想给我去死的机会对不对?安安,你好狠!”
低低沉沉的噪音犹如从他的喉咙里面发出来的一样,黯哑到不像话,“可事到如今,安安,我仍是不相信你已经死了,怎么办?”
最后一句话像是投进大海里的石头,安静毫无回音。
五月,蓝鸢尾花盛开的季节,一大片幽蓝的花海,花瓣在风中摇摆的姿态优美,一小簇小簇的,清雅脱俗,后来他才知道蓝鸢尾的花语是——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qing,易碎而易逝的美丽。
四年后。
清晨,金黄色的阳光洒满大地,卧室里,光线从窗外穿透进来,连空气中的浮粒尘埃也十分清晰,仿若闪闪发亮。
男人翻身下床,十五分钟后从浴室走出来,骨指分明的手指拉开衣橱,黑色的西裤,搭配定制的黑衬衫,颀长的身形仍是挺拔,轮廓较四年前愈发成熟深邃,无形之中透出一种冷峻,此刻正面无表情地打领带。
另一个房间,整个空间充满了童趣,特别订制的儿童床上,卡通被子被一脚踢开,先是露出一双葱白的小肥手,小小的一团滚来滚去的,最后伸了个长长的小懒腰再慢吞吞地起床。
小胖脚丫落在深色实木地板上,很鲜明的对比,穿上小拖鞋,一张奶白的小脸十分漂亮,五官精致而有神,像是从什么模型刻画出来的一样,厉舒佑还没有完全睡醒,睁眼惺忪地刷牙洗脸,王妈来敲门时他已经自己洗好脸了,正在把小毛巾挂好。
王妈如常说道,“小少爷,我帮你穿衣服,然后我们下去吃早餐了。”
厉舒佑嘟嘴认真问道,“王奶奶,今天可不可以不喝牛奶?”
“小少爷,先生吩咐了一定要看着你每天喝牛奶,没办法,如果你不喜欢牛奶面包,我还熬了香粥。”
他皱了皱小眉毛,鄙视,“也难吃。”他每天最不喜欢吃早餐了,牛奶面包都没什么味道,粥也一样,他喜欢吃香香的肉肉。
王妈带着他下楼,厉舒佑瞧见坐在餐椅上看报纸的男人,小背脊立刻挺得直直的,脆生生地喊了一句,“爸爸!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