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可否入宫面圣?”城外,一袭戎装的人,骑在马上问道。语气,让周围温度骤降,凉入骨。发在凉风中翻飞,剑眉微蹙,冷俊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眼中寒意一片。
“咦?怎么突然变冷了?”一旁的马上,玄袍竟生生被穿出几分可爱,不经意拢发,那三千墨丝直到腰际。一张萌到让人两眼冒心的娃娃脸,就连语气,也和小孩子如出一辙。
“风泽,你可真是多嘴。人家随影这叫一语既出冻死人;你就别瞎掺和了。”调笑的声音,淡淡的,很是好听。只可惜这嘴,太毒了……
风泽鄙视地瞥着那开口说话的白衣公子,笑得明媚的脸,让风泽忍不住想去暴打他一顿。见风泽一脸隐忍,他笑得更开心了,一副“你能把我怎样”的神情。
随影仍旧面不改色,冰冰冷冷的,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反观风泽,气得要死,愤愤道:“你这白毛凤,总有一天,我让你气得白毛掉光!”
“白毛凤”毫不在意,冷嘲热讽:“你也没那个本事。”“你!你!”风泽快吐血了,“凤盛安,你别气人太甚!”可是,凤盛安压根就不把风泽的威胁当回事儿……
“风泽,你这些话都说了一千三百二十一遍了。”幽幽的声音如泉,平和低沉,却是掩不住的邪魅,是从马车里传出的。马车是木质的,窗口掀着缝,隐隐有泛光的轮廓,完美无缺。
“殿下,你……”风泽欲哭无泪,殿下也帮那个白毛凤啊!“哦?本王如何?”戏谑在空中散开。风泽郁闷,“没怎样。”随影眼中布满同情,欲说话,那寒王殿下已抢先,“风泽,我说你这孩子气什么时候能改改。”
“去淮郡王府。”说了这句,他就没再开口,淡淡闭了眼。阳光从扁扁的缝隙挤进来,光辉沿着轮廓,细洒。桌上,杯盏中,茶不知是未尽,还是一口未动……
风泽撇嘴,扬鞭驾车。马车掀起尘土阵阵,皇宫,想必得到消息了。
冥仙药楼。“按时吃药,我会再来帮他打通经脉。”慕凌歌提笔写下药方,字迹霸气凛然,隐隐有些秀丽藏在字中心,竟然出奇的和谐,分外好看。
“师妹,师父……”上官弈听见她要走,不禁问了师父的情况。慕凌歌声音仍旧冷,“好得很呢!”上官弈无奈,知道她还在生自己的气,不由道,“师妹,对不起。是我不好,别生气了……”
慕凌歌却不领情,冷哼一声,拂袖而去。“等你好了再说!”丢下一句话,引得上官弈叹息。上官忌见此,棱角分明的脸露出笑意,总有人能治得住三弟!
皇宫,金銮殿。“儿臣参见父皇。”夜舒明进殿,规规矩矩地行礼。“嗯。”正殿上,那龙袍加身之人疼痛地揉揉眉心。岁月未曾留下多少痕迹,那张脸依旧俊朗,眼中流动着情愫。方才他已经让人去接宸儿了,没想到宸儿竟会提前回京,如今是什么样子?
“宸儿入宫了吗?”心念,语出,眸中溢满思念。“儿臣不知……父皇唤儿臣前来所谓何事?”夜舒明沉眸,避开话题。“各国使节应离京城不远了,暗中保护……这件事就交给你负责了。”夜寻旭及时回过神来,语气如常,带着淡淡的慈爱。只是,看向夜舒明时,眼底划过不明。
“明儿,再怎么样,宸儿也是你弟弟,莫做糊涂事啊。”喝了一口茶,夜寻旭开口。帝王威压散开,凌厉至极。不仅仅是提醒,更是警告。听着他那意味深长的话,夜舒明应下,袖中的手,缓缓捏紧。
气氛一时尴尬起来,只是一片沉寂。“寒王求见!”又尖又细的声音划破沉寂,有些刺耳。“快,宣!”夜寻旭走下台阶,眉目浮出笑意,高兴得像个孩子。
“父皇,这又何苦。”声音依旧邪魅,只是似乎夹杂着冷淡,悦耳至极。殿口,他随意站着,一袭紫衣淡了多少风景,一句话语碎了多少幻想。他在笑,嘴角上扬,可是,不暖。甚至冰凉。
袖口滚着银纹,一点点勾勒成古老空灵的兰花。袖下,是腰边坠着的暖白玉佩,碎碎的红丝垂下,在风中飘摇。那红丝与结之间的玉佩,缕空细致的兰栩栩如生,似透出万丈月华。些许墨发仅用一根深紫锦带束起,在发中若隐若现。未束的三千,大片流泻,几缕,轻轻在风中蹭着脸颊。
有些背光,他眉目在阴影中,周身,绻绕一层暖阳,可寒度不减。白皙的脸以及那双眸,竟是纤尘不染。眼,如最冷的星辰,沉淀着无尽深邃寒光。长而密的睫毛微垂,投下一片阴影。薄唇轻抿,似有意勾出那么一抹笑来。天晓得,他究竟是用了多少时间来雕刻的。
夜寻旭就这么怔怔地看着他,听着他的话,眼中掠过一丝痛芒。再次沉寂。夜舒明眼中是明显的挣扎。为什么他在眼前,自己却难以下手?他这几年,一定不好过吧?可……不行!闭眼,夜舒明好迷茫。
殿口之人也凝视着夜寻旭。那个人,与记忆中还是有差别的吧。瘦了……仍旧是这身衣服,仍旧是这个地方,什么变了?或许,是都变了吧。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九年,足以改变他与他了。
九年前,在这个地方,他请旨去边关。那时候,倔强而一意孤行,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来不承认现实。那个人,不同意。是他言语交加,让那个人只得下旨。离开之际,他还是有过不舍吧。
一去,就是九年。九年间,那个人的书信从没断过,他也回,却从来都是寥寥数语,也从未提过本身的情况。他知道,那个人会伤心,可有什么比亲自回来与他相见更好?
“……”夜寻旭微微张口,艰难吐字,只是哽住了。“儿臣参见父皇。”袖滑风的声音,他行礼道。夜寻旭苦涩一笑,“回来就好。”声音流露着丝丝平稳慈爱。他没应夜寻旭,反而转眸看向夜舒明。
白衣温尔儒雅,高挑的个子。五官长开了,精致温和。只是他们间的关系,恐怕不再似九年前了吧。敏锐察觉到夜舒明的情绪,他不禁微微冷笑,更多的,是心头化不开的苦涩。
毫不忌讳地斜倚在椅背上,他端过木桌上的茶盏,看着茶叶在清香的水中流动,以及茶盏深处那一抹幽兰。眸子缓缓退了寒,独留一片平静与安宁,甚至还有几分柔情。
夜寻旭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窒息的痛传开,好难受。悦儿,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也没保护好宸儿……“三皇弟,‘回来就好’,本宫代二皇弟一同贺喜。”夜舒明掩去一脸复杂,三步并做两步上前道。
“多谢。”头也不抬,他漫不经心地道,毫不留婉转之地。夜舒明也不在意,看向夜寻旭道,“父皇,儿臣心怡淮郡王府二小姐已久,请父皇下旨!”
“这,凌儿不是还没做出选择吗?”夜寻旭回神,考虑到慕凌歌。“她已承诺不会嫁给儿臣。”夜舒明如实禀报。夜寻旭看向正喝茶的某殿下,不料他已开口,“本王会娶她。”
“好。那朕就放心了。”夜寻旭快步走到案卓,提笔写旨。“儿臣告退。”夜舒明退下了。“来人,宣薏芳郡主觐见。”“不必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无尽的魅惑,还有几分笑意。
“参见皇上,寒王殿下。”慕凌歌微微福身,一举手一投足之间满是潇洒。“免礼。”夜寻旭诧异,接着看向某殿下,想必是他派的人吧。摸摸鼻尖,突地一阵寒意涌上,压下咳嗽,不禁匆忙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感到投向自己的目光,慕凌歌毫不客气地抬头迎上,暗暗怔了怔……四目相对,一切定格,只有风肆意灌进来,撩得发丝衣摆簌簌作响。静默,恍若只有他的似笑非笑,她的笑意吟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