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狭小的土胚房中走出来,老朴所在的地方距离我稍微有些距离,按照老朴的计划,他们准备明日一早便启程前往哈拉湖,我心里有些烦躁,一来到额勒斯台就能发现这个地方真的不大,人也很少,但是陈厚德却说过让我来额勒斯台找他。
如果没记错的话,我和陈厚德通电话的那个夜晚,他亲口承认了他就在天水,只不过迫于什么原因不能出来与我相见,而我和老朴是第二天从天水出发一路奔波到了这里,难道我来的要比陈厚德早了一步吗?
这个可能性不是没有,四川小哥的车开的本身就很快,再加上陈厚德似乎还有着不小的麻烦,想要脱身一时间也没那么简单,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我们落下了。
想到这里我前后考虑一番,决定自己先绕着村子查探一番,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线索,我从房子后面的小路上了山,刻意的避开了老朴,绕了个远道之后从村尾往村头走。
一连走了好几家,我都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我走的很慢,因为都是土胚房所以盖得都非常的矮,只要我足够精细就能透过窗户清楚的看见屋里的确切人数,虽然这样做有违我的道德底线,但是想到陈厚德的事情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这个村落虽然住户零散但规模非常小,我只用了十几分钟就走完了这个村子,这其中大部分时间还都是被我耽误在偷窥上,但即便如此我连陈厚德的半个人影都没有看到,心里有些释然也有些失落,我叹了口气心里想就找到这里吧,额勒斯台我也来了,也主动去找你了,但是你如果火车晚点就真的不关我的事了,明日随着老朴去一趟哈拉湖,等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我便终于能回归到我的正常生活,只不过心里对于这个结果竟然有一丝丝的不甘心,陈厚德的出现把偌大的谜团摆在我面前,我的好奇心告诉我想要熟视无睹实在太难了。
我努力的想要把这个危险的想法从我脑中去除,但是它就好像一簇小火苗,我本想一口气吹灭它,它却借着风力在我心中烧的更旺了,我有些恐慌,不敢再去想这些事情,因为我生怕我的理智最终会被这团危险的火焰彻底吞没。
天空渐渐阴沉下来了,我在站在原地舒缓了一下烦躁的心情,看到天色也不早了就打算回去,但是脚还没等迈出,我突然觉得身后有异样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背后盯着我。
我转过身去,发现自己的直觉并没有错,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左右的少年正在我身后看着我,他穿着非常破烂的衣服,身上到处都是颜色不一的补丁和粗布线头,但是都被弄得很脏,一看就知道已经很久没有换过衣服了。
他见我转过头去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我看不懂的笑容,他歪着脑袋看我,嘴巴裂开的很大,而且他还在努力的把嘴张开的更夸张,我几乎都能看到他的第二磨牙。
他这还是在笑吗?我看不懂,因为他并没发出任何声音,他的眼睛没有配合着笑容变弯而是瞪得非常大,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们两个的气氛变得很是诡异,如果放在之前我可能会觉得害怕,但是我经历过比这更奇怪的事情了,感觉自己的胆子也有点被练出来了,心里一开始还有些发毛,但是我完全没有必要害怕这样一个看起来精神有些不太正常的小孩子。
我装作要抓住他的样子,朝前跺着脚跑了两步,他果然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立马跑开了,见我没有追过去,他就又再距离我五六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咧开嘴瞪着我,我心中奇怪,仔细朝他看去,看了几秒过后我终于反应过来这个小孩有些不太对劲,他的嘴里空荡荡的就只剩两排牙齿,而舌头却是被人连根割了去。
我忍不住“啊”的叫了一声,他口中的伤口有好多地方还都没愈合完全,咧嘴的时间一长,有些地方已经有血液渗透出来,掺和着他的唾液不断地流到下巴磕上。
我看的一阵反胃,皱着眉头转身想要离开,他并没有追过来,但是我能感觉他是一直站在原地注视着我的,我被这种视线盯得有些浑身不自在,也很不理解他眼神里想要表达的感情,于是我加快了脚步,想要摆脱这种异样感,直到我走出了很远之后,才渐渐感觉到那令我不舒服的视线消失在了路旁树杈枝叶的遮挡之中。
当我回到老朴停车地方的时候,天已经很阴了,看起来是要下雨,老朴正坐在车坐上开着门乘凉,见我往他这边走过来嘴里闲骂道:“这他妈得亏老子先把货车安排出去了,不然明天还不一定能开的出去呢。”
我抬头看看天,同意的点点头,本身山路就难走,如果一下雨路都成了泥泞,就连老朴这吉普车都是有点压力,更别提运货的货车了。
后来老朴借了当地村民家里的锅煮了几袋方便面,我们三个就凑合着又吃了点压缩饼干,晚饭就算这么对付过去了,吃饭的时候墨镜男依旧是带着一副墨镜,面条的热气把他的镜片上蒸了一层水汽他也毫不在意,继续慢条斯理的吃着饭,我摇了摇头又想起了态度冷淡的四川小哥,老朴身边的这两个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怪胎。
吃过晚饭之后我们就各自回到屋子,往回走的时候天上已经打起了雷,估计很快就要下雨,我快走几步回到土胚房里,先把床铺好,因为没什么事干外面又要下雨就想着早点睡觉,等简单的收拾好了之后我把自己的背包扔在床脚,便躺在床上,身下只垫着薄薄的一层毯子,一翻身都觉得身上硌得难受,反复调整了几次,我终于找到一个还算舒服的睡姿,就闭上眼睛等着困意袭来。
还别说,眼睛只闭上一会儿就觉得大脑有些混沌了,因为这几天在车上睡得也不算很好,好不容易能睡在床上,自然是非常解乏的,我本来就想这么一觉睡到天亮,然而直到后半夜的时候我却被一阵奇怪的动静给惊醒了。
当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外面的大雨也不知道下了多长时间,我耳边隐隐约约能听到窗户边上有着细微的摩擦声,一开始我还以为是老鼠,就没想理会,但是这个声音却越来越大,有着往噪音的趋势发展,我心说山区的老鼠现在都这么猖狂吗!
被这个声音折腾醒,我抓起身边的手机摁亮,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后半夜十一点多了,然后我把手机举起来,借着手机的微光我朝着窗边看去。
这一看吓得我就是一个激灵,一个黑色的人影正站在我窗户前,我一下子没有了困意,大脑也清醒了起来,仔细再一瞧,原来声音的来源就从这个人影那里发出来的,他此时正用一个钩子勾住我床脚的背包往外拽,现在大半个背包都已经被他拽了出去。
原来是个闹了贼,看清楚之后我也镇定了下来,大喝了一声:“把东西放下!”然而那个人影听见我的声音却不慌不忙的把窗户打开,直接把背包全部扯了出去,然后撒腿就跑,我立马下地穿鞋,开门就追了出去。
外面此时黑作一片还下着大雨,我也顾不上那么多,朝着他最后逃跑的方向追去,雨下的很大,不时的还掺杂着电闪雷鸣,也就是借着打闪的瞬间我看到前面的身影一转身往山上跑去,我心里有些犹豫,背包里的东西其实不是很值钱,只有我几件换洗衣服以及那些从天水带出来的照片和爷爷的笔记本,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不能失去那些东西,所以脚下的步子并没有停下来,反而是加快速度的追了上去。
山上的路都是泥土路,下雨之后全都混合成了稀泥,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追着前面的人影,感觉自己脚步踩在地上溅起来的泥崩了自己一身,不过我也顾不上那么多,前面的人影跑的明显没有我快,我已经能够听见他大喘气的声音,他的体力也已经是到了极限,只是他对山上的环境要比我熟悉的多,每一次我快要抓到他的时候,他总能连续跳上几块石头让我扑个空。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耐力明显是比不过我的,这时天空又划过一道闪电,我接着这个光亮一把就扳过了他的身子,手机光往他脸上一照,我整个人僵住了。
我面前的人影正是白天遇到的那个怪异少年,他此时正咧着嘴冲我笑,这一次我可以确定他真的是在笑。
没等我大脑做第二反应,他直接在我的惊愕之中一把扯过我的手腕,因为跑了这么一路两腿都发软,他突然这么一用力我中心前倾直接就被他拉了过去,然后他转到我身后又使劲一推,我往前踉跄几步,突然就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就掉进了一个洞里摔得七荤八素,这个洞的深度并不高,但是洞下面不是很平坦,有很多大块的碎石头,其中一块还把我整条右臂划开了好大一个口子,鲜血一个劲的往外流。
我抬头朝洞口看去,我的背包被那个孩子丢了下来,我刚接住背包,紧接着就是许多的石头土块往下落,我本能的向里面翻身躲闪,结果洞下真的一块空隙把我容纳了进去,我平躺在洞底的空隙里,就听见我刚才所呆的地方传来咣当咣当石块砸在地上的声音。
我的心里一阵后怕,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快那么半拍,恐怕已经被落下的石头砸死掩埋了,但是现在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那个洞口依旧放下不断的落着石块和泥土,这样下去我即使不被砸死,恐怕也会被活埋。
我咬了咬牙,手臂上传来的剧痛让我的摔得有些发晕的脑袋清醒起来,我身处的空隙很窄,我只有趴着或者躺着才能挤进身来,我身后朝旁边摸去,竟然一下子没有碰到边,我把手中的手机摁亮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亮朝着空隙里面照去。
这个空隙似乎是很深的,手机屏幕散发的光仅仅只能照亮我眼前这一小片面积,我听着身后石块泥土散落的声音似乎没有停止的迹象,我还是决定赌一赌,努力的朝着空隙深处爬去。
不得不说人到危机时刻,所能暴发出来的力量是不可思议的,我往前趴在地上用身子向前蹭了大约有半米左右,再一伸手仍然没有碰到头,这让我稍微的看到了一点希望,更加努力的朝前爬去。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我忘记了恐惧,只能机械的向前爬着,空隙的高度只有不到三十公分,我的脸上被坚硬的泥土蹭破了许多地方,嘴巴里也吃了不少的泥,而更令我心慌的是周围无尽的黑暗,仿佛绵延到世界的尽头。
我没有时间害怕,也没有时间停留,我的耳边已经开始出现嗡嗡耳鸣声,此时我已经是处于一种缺氧的状态了,地下的空间有限,我一次所能呼吸到的氧气也十分的有限,渐渐的已经跟不上我身体运动的机能,但是我依旧不敢停下来,我就如同一只硕大的蚯蚓盲目的在地下蠕动,不过与它有区别的是,只要我停下来那么就随时会死在这里。
这样的煎熬我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手机的电量本身就因为好几天没有得到补充而剩余的不多,现在经过这般持续保持照明的消耗下也终于屏幕一暗关上了机。
随着我最后的光源消失,四周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我身体擦着周边土壤前行的声音,此时的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哪怕是小说或者电影里面人死之前的过往经历如同走马灯一样在脑子里闪过,这样的情形也没在我身上发生,估计是连回忆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前一蹭,就在黑暗中把眼睛缓缓的闭上了,虽然没什么必要,因为即使是睁着眼我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突然我感觉身体下面的土壤一阵松动,紧接着便全都开裂朝下落去,我的身体重心一下子朝前倒去,以一个匍匐的姿势从这狭小的空隙里掉了下去,下一刻只觉得脑袋一疼,好像是撞在什么坚硬的地方便失去意识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