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不用着急,董副统领他们还有职责在身,已经去巡逻了。妹妹有诚意的话,改日再谢也不迟。林御医,麻烦你为峻儿看看,看着这鼻青脸肿的模样,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过上元节?”
林天汐看孟婉盈担忧,宽慰道:“娘娘不必担忧,三皇子吉人天相,又兄弟情深,就算是老天爷都会厚爱几分的,这点皮肉伤过两日就会痊愈,不会留下什么疤痕的。”
云岚这才明白,原来这林天汐来到这关雎阁后竟是先给桓儿诊断,直到现在竟还未给龙宸宇峻诊脉!
“姐姐……这……”云岚泣不成声,一双泪眼婆娑,最是惹人爱怜。
“峻儿当然吉人天相,这又是在哪里磕碰着了?”人未现而笑语先闻,文睿帝朗步过来,看到这殿内情形,不由大吃一惊,直怀疑自己是走错宫殿。
“爱妃,这是怎么了?”文睿帝看着榻前面有忧色的孟婉盈还有那尚在啜泣的贤妃,顿时有些恼火。
这新年还未过去,为何宫中竟先有了哭泣?这多少有些不吉利,文睿帝心中不喜,脸色也晕黑了下来。
可是旋即看到鼻青脸肿的龙宸宇峻和尚躺在榻上昏迷着的二皇子,顿时又谅解了两人,毕竟看到自己的皇儿受伤,若是还能无动于衷,怕是这人真的铁石心肠了。
文睿帝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张口问道:“峻儿,你这是怎么了?”
龙宸宇峻若是平时听到这话定是万分惊喜,直接戳破事实,让大皇子他们去面临文睿帝的惩罚,可是今日却不然。
二哥尚在昏迷不醒,并不能和自己一起指责大皇子他们,若是到时再被反咬一口,怕是自己就百口莫辩了。
再者,娉溯不在自己身边,他多少心中有些敲边鼓,像是失去了支撑似的,也不敢妄言什么。
文睿帝看孟婉盈欲言又止,贤妃在那里独自饮泣,而龙宸宇峻一张小脸上写满了羞愧,不由提高了几分音调,“怎么了,连父皇的话都不屑于回答?”
这话一出,龙宸宇峻更是慌了神色,连连跪倒在榻上,不敢抬头,“回父皇,峻儿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好,所以犹疑了,还望父皇见谅。峻儿对父皇充满敬爱,岂会有这等大不敬的念头?”
文睿帝闻言神色柔和了些,想起自己方才似乎吓到了龙宸宇峻就上前扶他起来,“实话实说就好,难道你就不怕欺君之罪?”
龙宸宇峻听文睿帝语气和善,也不再那么害怕,遂抬起头来道:“父皇,峻儿如今只是皇子而已,称一句儿臣已是妄言。既然如今峻儿只是皇儿,那么父皇对于峻儿而言,如今也只是父亲而已。峻儿斗胆了,对于父皇如此不敬。可是峻儿对于父皇也绝不敢有所欺瞒。”
文睿帝听这么一段弯弯绕的话不由大笑起来,抚着龙宸宇峻道:“一番胡话倒也是中听,好吧,告诉父皇到底是什么事,这下总可以了吧!”
说着,他又看向孟婉盈和贤妃,柔声道:“爱妃赶紧起身,难道朕是那无道昏君,动不动就会要人性命吗?”
苏文见状连忙示意苏言,一前一后扶起了孟婉盈和云岚,安置两人坐了下来。
“父皇自然不是无道昏君。峻儿今日只是练习骑射的时候,不小心竟然从马上摔了下来,所以这才弄了个鼻青脸肿的。父皇,你可不准笑话峻儿,您看您又笑!”
龙宸宇峻撅着个小嘴,赌气的模样让文睿帝笑意更深,隔了好一会儿才缓下劲来,问道:“那你二皇兄又是怎么回事?林御医怎么说的?”
“回皇上的话,二皇子是风寒入体,并不大碍。微臣已经开好了方子,贤妃娘娘吩咐着二皇子每日饮用就好。”林天汐脸上并无一丝异样,甚至还是一如既往的谦恭温煦,似乎眼前这人与他只是君臣而已,并非是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那贤妃你就能放心了,林御医的医术朕很是信得过,既然他说了没有大碍,想来过两日桓儿就能生龙活虎的站在你面前了。”
却说云岚闻言却只是苦涩一笑,点头称是。
桓儿生龙活虎站在自己面前……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宫中谁人不知,患儿最是体弱多病,哪里能生龙活虎呢?皇上呀,皇上,这到底是您的骨血,为什么你就不能真正地关心一二呢?
看着龙宸宇峻能和文睿帝有说有笑,不知为何,云岚的心中像是被利刃割过一般,霎时间就血肉模糊,再也看不到一切了。
“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孟婉盈看着一旁昏厥倒地的云岚,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着。林天汐刚要退下,却听到孟婉盈一声惊呼,回过身来就看到云岚已是陷入了昏迷。
还未待文睿帝吩咐,林天汐连忙上前为其诊脉,也没顾得了那么多男女大防,礼节所在,倒让苏文有些诧异。
“怎么了,贤妃如何?”
龙宸宇峻连忙跳下榻来,看众人又把贤妃安置在榻上,也不由忧心起来。二哥母子两人缘何也是这般苦命,竟是一日里齐齐病倒!
想到缘由祸水,龙宸宇峻不禁咬牙切齿,竟是从没有比现在更是痛恨大皇子几人了,心中暗暗发誓道:“龙宸宇邯,终有一日,我要让你也尝尝我们兄弟曾经受过的苦!”
再说林天汐诊脉后,这才缓下心来,不慌不忙地回禀道:“贤妃娘娘这是急火攻心,一时担忧所致,再者,这些日子太过于操劳了些,所以才会昏倒。醒来后好好休养一番,并无大碍。”
孟婉盈这才放下心来,看着昏迷的云岚母子,柔声道:“反正贤妃妹妹宫中如今也没了主心骨,倒不若安置在臣妾这里,臣妾也好尽一番姐妹情谊。”
文睿帝闻言赞赏有加,道:“爱妃果真是通晓事理,也好,只是这两日要麻烦爱妃了。”说完文睿帝环视四周,诧异道:“怎么没看到娉溯那小丫头,这是去了哪里了?”
殊不知,文睿帝这一句无心之言,竟是让整个宫殿里的人的脸色都有了变化,心思不定……
不知从何时起,这山中竟也吹起了冷风!
月娉溯看向远处的天空飘散着的乌云,心里却不曾有一丝的动摇,也许这就是对自己的挑战,她坚信这一点,所以并不怕这即将到来的风雪。
因为已经跪了半天了,月娉溯如今竟对膝盖处本应该存在的麻木再无半点感觉,就好像这条腿并不是自己了的一样。
冷无情正在竹舍里面缝补衣物,很是认真的模样,可是偶尔间细小尖锐的针尖竟是扎到了手指上,凝结出鲜艳的血珠。
“这孩子……倒真是倔强……”
冷无情知道月娉溯已经跪在那里三个多时辰了,可是那到底是在逼她呀!
宫闱何等的混乱,若是自己插足其中,怕是就再没了退路呀!
等她缝补好这件外袍时,外面已经洋洋洒洒飘起了雪花。一开始也不过是雨夹雪似的小雪珠,落在地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可是片刻之后竟是鹅毛大雪飘散而来!
冷无情面无表情地走出了竹舍,给了月娉溯莫大的希望,就连她的眼眸如今都散发着五彩琉璃的光泽。
“就算是下跪,也不要在我这葬心居!”说完,冷无情就决然离去,只留给月娉溯一个残酷的背影。
这是要赶她走,是吗?或者是绝对不留情面地告诉她:不可能!
月娉溯看着地上积下的薄薄的一层雪色,咬着牙站了起来,只是那膝盖处的麻木竟是让她一个身形不稳,踉跄着便倒在了地上。
脸颊碰触到地上的积雪,泪水打湿了地面,露出了青石板的本来颜色。
月娉溯咬着牙不让自己出声,只是膝盖下出来的疼痛让她硕大的泪珠不住地流出,就好像当初在揽月阁时酷刑加诸于手腕之上时的痛楚难耐。
过了好半刻,月娉溯甚至感觉到身下的积雪被自己这同是冰冷的身体融化了,积水渗入到衣衫深处,只觉得浑身都是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既然前辈不允许娉溯打扰,那娉溯就跪在外面直到前辈答应为止!”再度跪倒在地上,就连那已经寸余厚的积雪都不曾擦拭,便留在膝下慢慢融化。
犹如千百万的蚂蚁在伤口上爬过,留下酥麻的疼痛感,可月娉溯到底是咬紧了牙关,看着那竹舍里温暖的烛光而跪在那里。
月娉溯从来不知道自己竟是也能够倔强如斯。
固然冷无情的武功天下第一,可是她也知道逻盛或者是逻炎也有较高的武功造诣,让这两人做月娉溯的授业恩师或许也是恰当的选择。
可是如今自己偏偏舍近求远,心中也是明了。文睿帝并不是真正地对逻盛父子毫无芥蒂,而逻盛虽是忠心为主却也猜测到一二,所以也只是教习龙宸宇峻箭术和骑术而已。
这算计过来算计过去的宫廷,唯一留下的便是他们这一群半大的孩子却要为自己的生路考虑。而初一那日的遇刺更让月娉溯坚定了一个信念,那就是要让龙宸宇峻学武,虽然不能成为冷无情这样一等一的高手,起码也能处理那些宵小之辈。
只是,月娉溯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今日的一番苦楚,换来的却是她日后的后悔不已。今时今日,她尚在为龙宸宇峻吃尽苦头,寻觅良师谋士;却不知日后竟是断了衣袖一副,断然绝情道:“我宁愿从不认识你!”
关雎阁内,龙宸宇峻脸上已经涂上了伤药,只是他看着尚在昏迷中的龙宸宇桓,手情不自禁地伸向了他左侧的额角,那里是今日自己失手后,龙宸宇桓栽向地上后碰到了一处砖石,因为当时凌风点穴止血后倒也没什么瘆人模样。只是如今秀美的额上却是包扎着一圈圈的纱布,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不知何时龙宸宇峻看到榻上的人长长的眼睫毛微微颤动,不由心中一喜,低声呼道:“二哥,你可是醒来了?”
龙宸宇桓只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脑中还响彻了大皇子几人的叫嚣:这个贱婢生下的贱种,也敢说自己是皇子?
这病秧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多久呢,活在世上就是累赘!
他母妃是贱人,他又岂能高贵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