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炎很少这般笑,轻蔑的笑意让尤时一阵心寒。
此时的逻炎就好像当年驰骋疆场的少年,初生牛犊不怕虎,犹如嗜血的阎罗!
“里应外合,我们倒也是可以,只是缺了这策应之人罢了。”尤时哀叹道,匈奴人信奉昆仑神,更最是重视忠诚,叛逆之人几乎是千里出一的几率,很是难以找到那策应的人呀!
“难道非要找匈奴人吗?”逻炎眉宇间扬起一丝笑意,匈奴人的确是忠诚,可是却也只是有勇无谋罢了,想要打败他们不是问题。
只是他想要做的是这千古功绩,就要彻底消灭匈奴,让这漠北之患永不复存在!
“不找匈奴人的话,难道你还要找那些叛臣吗?”尤时讥笑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对于那些背叛了战友,背叛了家国的叛臣,他又岂会原谅?
逻炎看着那一脸愤怒的尤时,不由笑道:“我说的不是那些,你再想想,匈奴难道就没有其他敌人了吗?”
匈奴的敌人除了承国,还能有谁?
尤时刚要反驳,却忽然看到地图上那一片堆积的国家,“西域二十八国!”
他怎么忘了,西域二十八国的存在!
虽然因为匈奴的缘故,承国与西域二十八国并没有太多的往来,可是这些年来通商经贸倒使得这来往开始频繁了些。
若是能联系到西域二十八国,策动他们反抗匈奴,那可就是真正的里应外合了!
而且,西域二十八国虽是表面上臣服匈奴,可是匈奴这些年作威作福,对西域诸国的欺压就连承国都看在眼里,他们本身又岂会没有怨言?
这么一个大好的机会放在眼前,他们若是不把握住,可就真是瞎了眼了!
想到这点,尤时也不禁笑了起来,心情蓦然舒畅,拍着逻炎的肩膀道:“既是如此,那我就跑这一趟?”
逻炎很是礼貌地拿下了那只爪子,笑着道:“果然技不如人,这件事我已经找到了最合适的人选,你回头坐镇大营就好。”
合适的人选?比他还要合适的人选?
论智谋武功,徐淮安不是他的对手;李程虽是新秀,可是到底还是姜还是老的辣,自己到底比李程合适。
可是如今洺晗他竟然说还有合适的人选,这不是瞎说吗!
看着尤时一脸的不信,逻炎拿出拿出纸笔,将那从中间破碎的长桌重新搭了起来,在那黄色的纸上写下了三哥大字。
端正的楷书,一笔一划都是那么的严谨,似乎要把那字写到自己的心里去。
“她,你在开什么玩笑!”尤时笑道,看着那名字,他就开始激动了。
月娉溯!
那端正的楷书正是勾勒出“月娉溯”三个大字!
竟是让月娉溯犯险,而且是前往西域二十八国!
这其中可就学问大了,他不信洺晗没有去思考这其中的问题。
“她就是最合适的人选。”逻炎斩钉截铁般说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而看向尤时的眼光是坚定不移的,犹如千丈高山,不可动摇!
“可是首先她是一个女子,这般犯险,你于心何忍!”尤时看着逻炎,顿了一下方才接着说道:“再者,你就不怕纵虎归山,有去无还吗?”
西域二十八国那是月娉溯的老家,是她最是熟悉的地方,若是她趁此机会逃回了楼兰,那么他们又该怎么向龙宸宇峻交代,向文睿帝交代呢!
“况且,若是她借此时机要挟皇上,让她重归自由,甚至要求楼兰的百年平和,我怕文睿帝也会答应,可是到时候三皇子怎么办?你们可是表兄弟,往后又该如何相处?”
尤时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担忧并不是没有根据的,这些年也听说过当初月娉溯在楼兰的崇高地位,还有见证了她当初白衣赤足入城的狼狈,以及在揽月阁中受到的屈辱。若是旧仇新恨一起发作,保不定月娉溯会有什么疯狂的举动的。
想到这里,尤时心中更是一寒。心里不自觉的浮现了一个念头,让他瞬间遍体生寒……
看着尤时脸色越发严峻,逻炎也寒起了脸,却并不说话。
尽管看到逻炎面色不佳,尤时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若是,若是她趁机里应外合,联合匈奴前后夹击我们呢?洺晗,为何你竟是没去想这一点!”
若是真的联合匈奴,而他们却对月娉溯全盘信任,那么到时候怕是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呀!
“够了!”
伴随着一声怒吼,那原本狼狈不堪的长桌顿时又粉碎,扬起一阵阵尘屑。
“她不会的。”盛怒之下,逻炎却也只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简短有力,容不得尤时质疑。
“可……”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逻炎一眼瞪回了嘴里,尤时低声一叹,看着那背对而立的逻炎,无奈地摇头走出了营帐。
逻炎的营帐此番孤独地坐落在十万大军的营帐的外围,即使相距百丈有余,可是当尤时走出营帐时还是看到不少士卒正在大帐那边往这里张望。
他竟是忘记了如今逻炎盛怒之下,那一声怒喝别说是这百丈距离,就算是千丈也不在话下呀!
“李程!”看到那一脸严肃的新秀,尤时脸色缓和了一下,不禁回头望去,那营帐依旧孤零零地在那里,似乎忍受了百年的孤寂。
“吩咐下去,挑选五千天策军士兵,火速前往梁城支援。”
李程闻言,诧异地看了一眼尤时,如今梁城之围已解开,倒是嘉峪关这边危机重重,为何竟还是要把这为数不多的精锐倾注于梁城?
似乎看出了李程的不解,尤时无奈地挥了挥手,“军令如山,这是少将军的命令,你我遵守就好!”
李程站在那里不动如山,原本转身离去的尤时看到李程这个举动,停下了脚步。
“你还有什么疑问?”
对于这个勤勉踏实的前锋将军,尤时很是欣赏,也多了几分关怀,而且两人相差无几的岁数更让他多了几分亲切。
只是平日里李程沉默寡言,两人也并没什么贴心的交谈罢了。
“尤将军,这当真是骠骑将军的命令吗?”
一声质问犹如惊雷,尤时眸色凝聚,看着他这个欣赏的前锋大将,朗声一笑,“果然是我看重的人,不信的话,你大可以去营帐问少将军,此时此刻,我想少将军会见你的。”
低声一笑,李程嘴角一咧,“那末将遵命。”
稀里糊涂的对话困扰了身后的亲卫,陈小安不解地看着李程,只是却注定得不到任何答案。
只是,他记得容月公子还在梁城,他一定要去见他!
鼓起了勇气,陈小安拦住了李程的去路,“李将军,我想去梁城!”
看着那瘦弱的身板儿,李程笑意重新扬起,“就你?为何?”
总不能告诉将军说他想去看容月公子吧?陈小安脑袋一转,笑着道:“梁城大捷,可是回头定会有匈奴反扑,所以我想去前线!”
陈小安从来不曾想到,自己真的猜对了这战事。而他更没有想到的是,在梁城他并没有找到容月公子,而伴随着他的是性命的陨落,在梁城的那场旷世血战之中。
“尤时大哥他不高兴。”月娉溯很是干净利落地指出了问题。
通向西域诸国的丝绸大道上不复以往的热闹,孤零零的也就月娉溯和逻炎两人两马而已。月娉溯一身女装打扮很是几分西域风情,而跟随在身后的逻炎虽是简装素服,倒也是几分潇洒。
逻炎闻言一笑,风轻云淡,“没事,等他想通了就好了。”
只是逻炎自己也不清楚,何时尤时才能想清楚。而此番西域之行,成功失败也尚未可知。
而独守嘉峪关的尤时此时望着西方,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逻炎和娉溯固然是不谋而合,把眼光都放到了西域二十八国的身上。可是谁能担保月娉溯没有半点异心呢?
若是此番她趁机扣下了逻炎,或者更坏的结果她甚至……尤时不敢想象,这承国的万里河山,谁还能守护?
镇国公府,那个向来娇弱却又坚强的女子能否接受得了这个事实……
当然,这一切都假设在月娉溯的确存在异心的前提下。而如今,尤时握紧了拳头,看着那虚无的方向,他只希望和他们相交相伴多年的娉溯并没有那份异心。
只是,想起临走前和逻炎的争执,尤时的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忐忑。洺晗苦苦压抑了自己多年的感情,甚至于对薛莲的爱慕无动于衷在,看似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可是尤时几乎和他同吃同住,岂会不知他心里的想法?
这次西域之行,似乎洺晗也有自己的打算,只是这事若是被三皇子知道了,怕也是不好交代。若是有了好结果还好说,若是不然呢?
三皇子这些年越来越受文睿帝喜欢,若是此番能够在江南平定战乱,封为太子不无可能。只是他的性子,似乎也承继了文睿帝的,若是有朝一日对洺晗真的怀恨在心,那单薄的血缘关系并不能挽救什么。
文睿帝虽是有许多不是,但是有一点却让尤时佩服,那就是他的容人之心。大将军和洺晗几乎掌握了承国的全部军权,可是文睿帝并没有丝毫的怀疑。
可是到底是英雄迟暮,若是有朝一日三皇子承继皇位,能否子承父业呢?还是怕洺晗和大将军功高盖主,而起了杀心?
况且,如今这漠北战局尤时也很是清楚,拿下匈奴根本不在话下。只是洺晗想要建立这不世功勋罢了……
“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尤时颓然坐了下来。
柳媚进入营帐时,看到的就是尤时一副苦恼的模样,不禁关心道,“将军这是怎么了?”
柳媚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实在配不上尤时的地位,心里并没有存着那一份绮念。只是还是自动的照顾着尤时的起居,算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了。
看到那关心的神色,尤时心中一动,只是面上却还是波澜不惊,“没什么,只是在想这两日少将军闭关不出,不知道能不能想出什么好主意。”
对外,逻炎宣称思考对敌之策,他的行踪唯一知晓的也不过尤时一人而已。
柳媚闻言,放下心来,笑道:“难道将军信不过少将军吗?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看着那平白了多了几分的神采,不由问道:“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