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楼上雅间伺候,却也是红妆和翠缈路舍两人在外间候着,里面是月娉溯逻炎四人临窗而坐,看着一楼大厅里空荡荡的高台,饮酒闲聊。
“怎么今日跑到这风尘场所来了,若是被淑妃娘娘知道了,岂不是有你的好果子吃?”这些年来,龙宸宇峻经常前往骠骑将军府,倒弄得尤时和月娉溯也熟了起来,说起话来没了尊卑之分。
月娉溯不甘示弱,“那夫人不也是为你安排了好几门亲事,可你不是也没看上一家的姑娘,倒是今日也来这秦楼楚馆,看我回头怎么跟夫人说!”
尤时早就过了成家立业的年岁,偏偏每每程洛为其安排婚事,总是这个不好,那个不行的推诿掉,倒是让程洛着了急,而他却怡然自得。
如今月娉溯这一番威胁,正是中了尤时的软肋,顿时求饶道:“好了,好了,咱们各自放过一马,这样总可以了吧,容小公子!”
月娉溯满意地点了点头,犹如骄傲的小孔雀,转头看向窗外。
董邕见状不由笑了起来,指着尤时道:“总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如今尤时你也是棋逢对手了。”
月娉溯转头说道:“哪有?他岂是本公子的对手?”
尤时也不和她争辩,只是看着静默不语的逻炎,笑着问道:“洺晗,你可是相中了哪家姑娘?”
逻炎面色一窘,瞪了尤时一眼,却还是沉默不言。
月娉溯倒是被尤时提醒了一句,也笑着问道:“逻大哥怎么今日竟也来这里玩耍,难道也是来长见识的?”
逻炎被这话闹了个大脸红,气得瞪着月娉溯,连话都说得不利索,“你们……两个……”
被点了名的月娉溯和尤时都笑了起来,却不知逻炎这是何意思。
董邕见状,唯恐天下不乱道:“洺晗这是被你们戳穿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三人闻言,一惊一笑一乐。
逻炎气急,指着董邕和尤时道:“若不是你们两个说今日这里有热闹看,让我特意来陪你们,我又岂会来这等地方?”
月娉溯一旁捂着嘴偷乐,看逻炎这般解释,连忙正襟危坐,郑重道:“既是如此,那就既来之则安之,是也不是?”
逻炎本以为月娉溯会主持公道,却不料她竟是这般戏耍了自己……
只是,看着那三人都笑不可耐的模样,自己心中却也没了恼怒,不由随着他们也笑了起来。
“咚”的一声锣鼓响,四人都向窗外望去,正是这花魁大赛拉开了帷幕。
月娉溯凝眸望去,却看到刚才那一身紫色绸衣的水桶”妖娆“地走了上去,看着宾客满堂,笑声里都透着几分得意。
“各位客官,即使来到我春锦院,看这花魁大赛,我陈妈妈又岂能让各位失望?”
陈妈妈话音刚落,下面就由不少人在起哄了,“别光说不练嘴把式呀!几位姑娘还不赶紧请上来?”
陈妈妈闻声嗔视了一眼,娇笑道:“这客观那么猴急,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一掷千金付得起这价钱呢?”
看着不少人都面色一黯,陈妈妈转声道:“就算是这样那也不碍事的,今日里酒水免费,菜色免费,可是姑娘却不免费。”
看着一群人都乐了起来,陈妈妈趁热打铁道:“去请两位姑娘上来!”
月娉溯看着陈妈妈又是“妖娆”地走了下去,笑着道:“这陈妈妈还真是风情万种,宝刀未老呢!”
尤时听月娉溯这般取笑,又看了看陈妈妈一眼,“美人迟暮,任谁也躲不开,今日你取笑她,也不知道最后又会是谁取笑你。”
“任谁也躲不开?”月娉溯含笑咀嚼道,“可是英雄干嘛去了?难道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是女子吗?难道尤大哥你也成了女儿身吗?”
尤时闻言一口酒水堵在嗓子里,一阵辛辣让他连声咳嗽起来,引得逻炎侧目以示,“这么没出息?”
董邕好心端了一杯茶水让尤时解脱一下困境,尤时感念地一笑,可是茶水刚入口顿时被他喷了出来。
“这是你家的茶水?”尤时缓过气来,看着董邕没好气道,“早知道你没好心,怎么能相信你?”
董邕点头称是,“不错,可惜你吃一堑长一智了吗?没出息!”
“嗯,是的。”月娉溯补充道,“的确是没出息。”
尤时被三个人说了没出息,有些恨苍天不长眼的悲催,“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呀!”
月娉溯三人都白了他一眼,都纷纷看向窗外的看台上。
“花魁来了,看有没有合自己眼缘的?环肥燕瘦可是任君选择的。”
逻炎听月娉溯这话再也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可是,逻大哥,这也不排除你呀?”
这下子换尤时笑了起来,董邕也幸灾乐祸起来,“怎么样,这叫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逻炎无声以对,转头开始看高台上两位花魁。
“韩玉,倒是有些出尘脱俗,有一股冷冽气质;柳媚,人如其名,妖艳娇媚,活像是风尘里摸爬滚打几十年了,又有谁知道她进入这春锦院也不过半年而已。”
尤时的几句话顿时让三人愣了一下,纷纷看着那一身红衣妖娆的柳媚,似乎举手投足都是风情万种,一举一动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家门不幸,还是命途多舛?”月娉溯低声嘲弄道,再看那韩玉,只是孤零零地站在那里,似乎眼中殊无一人。
“被自己的母亲卖了进来,你说呢?”尤时冷冷说了一句,看着那陈妈妈说道:“陈妈妈倒是好手段,竟然把一位大家闺秀竟是训练出这等模样。”
月娉溯看着那柳媚言笑盈盈,哪里有半点勉强模样,不由对这人佩服了三分,如此模样,岂不是心机高深?
“那韩玉呢?”冷不丁地逻炎问了一句,盯着韩玉出神。
尤时有问必答道:“她呀,是自小被陈妈妈收养的孤女,这些年来被保护的不错,只是没想到竟是走了这条路线。”
董邕闻言不由哑然,“这岂不是对调了一番?还真是可笑……”
月娉溯等人也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着尤时问道:“尤大哥,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呢?”
尤时闻言,嘀咕了一声,看着月娉溯悻悻笑道:“这不是说知己知彼吗?我这是怕逻炎和董邕看上了哪家姑娘后,不知根知底的,不敢往家里拉。”
尤时不敢看逻炎和董邕表情,一本端庄地看高台上两位开始争夺花魁之名的姑娘。
而台下,正是开始了属于它的热闹。
“韩玉姑娘擅长琵琶,柳媚姑娘擅长古筝,以往咱们都是先后表演,不过这一次我倒觉得不如让两位姑娘同时竞技,岂不是更加精彩?”
陈妈妈一句话,让众人不由一阵叫好。
陈妈妈话音刚落,就有青衣侍女抱着琵琶和古筝安置在两位姑娘面前。
“即使同台竞技,那么就是同一首曲目,不知道诸位是想听什么曲儿呢?”陈妈妈目光扫视了一圈,“今日来了几位贵客,倒不如让这几位贵客挑一首曲目,诸位以为何?”
众人只看着台上花魁国色天香,哪里还管陈妈妈一阵说辞。
“那就是清雅轩的几位贵客,不知道几位是什么意见呢?”陈妈妈高声一句,让众人不由都看去,清雅轩的窗户大开,临窗而座的几人俱是风流俊才之人,让看台下的众人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这陈妈妈哪里请来的这么几位出众的公子哥儿,倒是助长了不少气势。”
“怕只怕这几人都是金玉其外,谁知道呢?陈妈妈的手段你也不是不知晓?”
……
月娉溯几人可没想到陈妈妈这么一番折腾,倒是把自己拉了进来,倒是高台上的两位竞选花魁也纷纷望向清雅轩,神色里倒是有些惊艳和期待。
“既是如此,那就容小公子选一曲吧,这等可不就是姑娘家的玩意儿,我们几个大老爷们可不懂这些。”
尤时的话引得逻炎和董邕的赞成,竟是有些一致对外的嫌疑。
月娉溯也不谦让,想了一下脱口而出道:“那就《十面埋伏》吧!”
尤时闻言皱了下眉,“《十面埋伏》本是琵琶曲,这下你可真是为难这柳媚姑娘了,也不怕别人说你有偏心的嫌疑。”
饶是如此,尤时还是交代了下去,没多久就听到陈妈妈笑着道:“既是贵客吩咐,那么韩玉柳媚你们两个就弹奏《十面埋伏》吧!”
众人听了陈妈妈这话不由欢呼起来,倒是有几个柳媚姑娘的仰慕者大觉不公平,高声呼道:“这不公平!”
陈妈妈还没待开口,却听到柳媚缓缓开口道:“无妨的,秦筝本就胜在气韵上,不输琵琶的。”
陈妈妈见柳媚开口,也乘胜追击道:“还真是像柳媚姑娘说的,这琵琶古筝各有千秋,鹿死谁手还是未知的呢,难道几位是信不过柳媚姑娘吗?”
那几人听到柳媚这么一说,似是信心满满,而陈妈妈这一解释又合情合理,也不再争辩,纷纷对着柳媚道:“既是姑娘不计较,我们又岂是这等不知趣之人?”
众人争执之后便是一片寂静,而高台之上,韩玉、柳媚二人轻试丝弦……
琵琶声断,秦筝呜咽,丝弦下犹如珠玉落盘,月娉溯闻声心念一动,到底还是说了一句,“到底是曲由心生。”
四人侧耳倾听,不一会儿逻炎摇头一笑,问道:“往往言琴心剑胆,果真如是。”
尤时也转过身来,“莫非你是在试探这柳媚姑娘?”
琵琶曲,秦筝,这此间岂会没有联系?
“对了,怎么没看到三皇子?”
尤时无心一问,惹得月娉溯白了一眼,“莫非尤大哥对阿峻起了心思,所以饶是眼前环肥燕瘦,却也入不了你的眼?”
尤时愣在当场,手里的酒盏直直地落在地上,发出“哐当”的响声。
逻炎愣在那里,凝眉看向尤时,似乎在怀疑他真有这龙阳之好。
董邕笑得乐不可支,指着尤时道:“难怪这么多名门闺媛都瞧不在眼里,原来是存了这份心思,可是如今三皇子妃在这里,尤时……呃,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董邕安慰性地拍了拍尤时的肩头,很是关怀模样。
尤时愣愣地看着董邕,一旁的月娉溯一本端庄,却似乎刚才说的话与她无关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