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屠纳格等人目瞪口呆的是,一会儿工夫,她们在小树林里又接连看到四支马队从山坡上经过。目标都是她们要去的方向!
加上前面的两支队伍,总共有六帮人,都是朝着她们去的方向扑了过去。这些人有吐蕃两队人马,黑衣煞一队人马,小勃律两队人马,小勃律和黑衣煞混合一队人马。这么多人,目标又出奇的一致,再傻的人也会知道,他们是冲着什么人来的。
“姐姐,咱怎么变得这么值钱了,这么多人,都是冲着咱来的吧?”那史平落一脸的迷惑。
“三帮人都来了,这是要吃了我们啊?”罗妮娜看到这么多杀气腾腾的铁骑,吓得脸都绿了。
屠纳格也有些疑惑,说:“黑衣煞怎么也来了?大食人不是不想与大唐为敌吗?”
那史平落急了,说:“姐姐,你别管人家与谁为敌了,你倒是先想想我们怎么出去啊。”
屠纳格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说:“难道……是因为滕武?滕武怎么样了?他怎么还没来呢?”
听她说到滕武,众人没了声。屠纳格呆着眼,朝树林外看,那凝神的样子,仿佛滕武正从远处走过来。看了好一会儿,她才长叹一口气,转身看一众姐妹。
众人也正一脸无奈地盯着她。屠纳格倏然惊醒,勉强咧嘴笑了笑,说:“大家都想想办法啊,前面不远就是官道,到了官道不远就是大唐地面了,可是前面那么多的人等着我们呢,我们怎么才能过去呢?”
那史平落说:“姐姐啊,大家都在等着你拿主意呢。”
屠纳格摇头,说:“现在我脑子里也是乱着呢。大家都想想办法,我也想想,说不定就能凑到一个好法子。”
屠纳格这么说,众人还真认真了起来,都坐着想办法。
停了一会儿,罗妮娜先说话了。那史平落估计这小屁孩不会有什么好办法,果然,她很神往地说:“要是大巫师在就好了,他能召集众神,帮我们挖一条地道,直通大唐。”
屠纳格和那史平落没理她,知道小孩子大概也就只能想出这种混账办法来。有跟罗妮娜年龄差不多的贡女不爱听了,说:“要是天神在就更好了呢,直接把你变成一只鸟儿飞过去得了。”
罗妮娜还较真,说:“姐姐,我说的是真的啊,要是……。”
那史平落烦了:“别添乱了行不行?要是管用吗?那么多废话!”
罗妮娜不说话了,大家集体陷入沉默。山坡上偶尔还有零散的骑兵路过,那沉重凌厉的马蹄声,犹如棍棒,每一声都狠狠地敲打在众人的心头上。
最终,这些弱女子都被敲打得没了心气,蔫吧了。
屠纳格也没了办法,说:“我看还是先在这树林里歇着吧。晚上看看有没有办法。”
众人都保持原来的动作,不说话。屠纳格被众人的死一般的沉寂压得透不过气来,站起来,朝一边走去。
她靠在离池塘不远的一棵树上,想滕武,想她们是否能活着进入大唐,脑袋里乱哄哄的。
那史平落走过来,说:“我有个办法,不过……恐怕大家不能同意。”
屠纳格看了她一眼,说:“喔。说说看。”
那史平落说:“大家分开走。不管是吐蕃人还是大食人,他们都知道咱是十多个女人,如果大家分开,两三个一起,会不会好些?”
屠纳格摇头,说:“别以为他们傻。即便是一个老头,这些疯子也会过去盘问,再说了,咱清一色的女孩儿,你从这里走了这么多天,见到两个或者三个女孩一起在这山里乱逛吗?”
那史平落沮丧地低头,说:“没有。”
屠纳格说:“先在这里躲躲吧,他们在附近找不到人,就会回去。等他们回去了,咱再出来。”
那史平落有些顾虑:“那咱吃什么?这里什么也没有啊。”
屠纳格说:“能找到什么就吃什么,什么找不到就喝水,总比被他们抓去好。”
虽然害怕,但是经过了这一路的磨练,众人已经有了比较强的适应能力。大家坐了一会儿,就三三两两站起来,寻找点野菜野果子吃。
屠纳格看到有几个跑到树林外,忙把她们喊了进来,她告诉大家不许跑到林子外,不许大声说话。找到野菜后,等待会儿先让人跑到山坡上瞭望,大家才能跑到池塘里洗菜。
临近中午,那史平落跑到山坡上四下观望,看看没人,才打手势给屠纳格,大家纷纷抱着或多或少的野菜出来,在池塘里洗了吃下。
经过这些日子的风吹日晒,加上常常挨饿,大家都变得黑瘦憔悴,完全没有了当年在康居教习坊时的雍容华贵。屠纳格看着这些野人般的女孩子,心里感到很酸楚。
众人吃了吃了点野菜,又缩回到树林里。那史平落也从山坡上下来,跟大家一起在树林里枯坐。
屠纳格跟大家不在一起,她一直坐在树林边上,朝她们来时的方向看。众人都知道她在牵挂着滕武,也就没人过去打扰她。
傍晚的时候,又有一帮马队下来饮马。有几个小勃律大兵甚至跑到树林里拉了几泡大便,小树林里一刹那边臭气熏天。
众人只得强忍着。
天终于黑了。屠纳格带着大家从小树林里走出来,爬上山坡,朝着马队过去的方向走。
众人歇息了一天,腿上也攒了些力气,因此一开始走得倒是很快。但是,走了不长时间,就不行了。肚子里没货,脚下开始发软。
屠纳格和那史平落一前一后,督促这些小姐妹拼命朝前走。
一路上不见宿营的火光,屠纳格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么多的人马都从别的地方转回去了?
那史平落担心顺着这方向一直走会遇到想抓他们的军士,屠纳格却坚持一直走。屠纳格觉得,离大唐近一步,就离希望近一步。前面有想抓到她们的吐蕃兵和小勃律士兵,未必就没有能救她们的大唐士兵。
寒风凛冽,白天吃的那点野菜早就没了影子,众人冻得瑟瑟发抖,浑身疲乏之极。
屠纳格让大家快走,走快了,身上就热乎了。众人想想有道理,加快了脚步。屠纳格在前面疯了一般带着大家疾行,果然众人身上一会儿就出了汗。
不过,快速走了一会儿,大家就没力气了。脚步一慢,热力消退,汗水马上变得冰冷。
终于,她们看到一处宿营地。
不过,宿营地没有灯光。阴沉沉的一大堆,像是专门等着他们的恶狼。屠纳格带人绕开这处营地,走了不远,迎面却是一道高高的山峰。从这里看去,山峰陡峭,树木葱茏,两边看不到头。
屠纳格知道,在晚上,她们是不能贸然进山的。
难道是走错了路?吐蕃人没说前面有山啊。众人一筹莫展。那史平落说:“没别的办法,绕开走吧。”
有的贡女提议歇一歇再走,说山里狼多,晚上这些狼喜欢出山找食吃,别让狼给吃了。
屠纳格不同意。她说这里离吐蕃人太近,天一亮,吐蕃人和小勃律人大食人就会出来四处寻找她们,他们可都是对附近非常熟悉的骑兵,恐怕到时候想逃都逃不掉了。
众人不敢懈怠,随着屠纳格贴着山脚朝外走。
在勉强能看清青草和石头的夜色中,大山像是一只阴险的巨大的野狼,在假寐,却用耳朵仔细地聆听着她们的脚步声,随时准备出击。
这十一个小女孩,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慌里慌张,边四处观望,边仓皇奔走。摔倒了爬起来,没有一个人出声,累极了,也要拼命支持,只要还有能喘气的力气,就得跑。经过这些日子的历尽劫难,她们知道,能救自己的唯有自己。
天上的星星看着这些本该或在家里享受父母溺爱,或者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的这些疲于奔命的弱女子,似乎也有些看不过去,很多都闭上了眼睛。
天色转暗。那史平落边走,边抬头看了看天,忧心忡忡地说:“姐姐,这天……不能下雨吧?”
屠纳格边扶起一个摔倒的姐妹,边说:“不管了!天塌下来,咱也只管走咱的,死了算完!”
突然一阵马蹄声,惊得刚被屠纳格扶起来的小女孩一下子又摔倒了。后面有女孩凄厉地喊道:“马队!马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