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大唐判官封常清檎夷等人虽然给贡女们挣得的时间不多,他们三人勇拒这上百人的虎狼,却大大的刺激了这些贡女们。
她们深藏在心底的胡女的烈性终于被激发出来,众人疯了一般,随着前面带路的康居军士,跑进了大山里。
席卷了檎夷等人的小勃律士兵,并没有耽搁很长的时间。他们紧紧地咬着前面疯狂奔跑的十二个女人,却眼睁睁地看着她们钻进了浓密的树林里。
这片树林树木高大,山高林密,人进去,就犹如鱼儿进了大海。这也正是檎夷选择朝这里逃跑的主要原因。
小勃律士兵后脚跑进树林,那些疯子一般的女人就已经踪影皆无了。面对这茫茫林海,跑在前面的小头目不敢冒进,只得带着人出来,在外面等着大队人马过来。
康居战士带着贡女钻进树林后,并没有歇息,而是按照原先他们侦探好的线路,继续前行。
可是要命的是,前面带路的这个战士走了一会儿,竟然在里面迷路了。他们原先找好的可以藏身,并有几个康居士兵等着的地方找不到了。这个战士带着众人在里面乱蹿,犹如无头的苍蝇。
屠纳格等人逃进茫茫山林,觉得安全了些,就让带路的兵士不要着急,越急反而越乱。
带路的小战士终于平静下来,带着她们在山中边走边找地方。屠纳格面上不说,心中着急。因为如果他们真的找不到那个山洞,麻烦可就大了,山洞中有熟悉这段地形的小月族猎人,只有他才能带着他们从这里逃出去。
众人经过刚刚的一段疯跑,现在心情一放松,浑身无力。安禄山跟这些小勃律人周旋的时间长,知道这些家伙的厉害,因此对贡女们说:“大家别松劲啊,小勃律人比狼还难搞,如果不赶紧从这里跑出去,他们早晚会抓到我们!”
贡女们勉强走了一会儿,终于精疲力竭,一齐停下了。一直给大家鼓劲的康纳格也靠在树上大喘气,说:“不……不行了,真是……跑不动了。再说,也没个目标,瞎跑一气,还不如歇歇。”
在众贡女中颇有威信的康纳格这么一说,众贡女自然附和。带路的康居战士急慌无措,要去前面寻路,被众人拦住。那史平落说:“这林子这么大,即便你找到地方,却如何回来找到我们?”
这个康居战士默然,颓丧地坐在地上,看着黑黝黝的树林出神。
安禄山有个毛病,紧张之后就得撒尿。无论是否有尿,总觉得尿泡憋得慌,得把小弟兄掏出来努力一会儿,即便撒不出来,那感觉也就会消散。
比如现在,已经几乎一天没有喝水了,他都觉得浑身要冒烟了,哪里会有尿啊。可是,那憋尿的感觉还是一如既往的来了。安禄山无奈,只得朝前走了一段距离了,把小兄弟掏了出来。
你别说,这次还真是多少尿出来一点儿。安禄山觉得畅快了,刚要把小兄弟放好,突然听到前面的树林里有声音。
声音不算太轻微,能明显听出是人类的声音。安禄山一愣,不由得问:“什么人?”
树林里的声音暮然停止。安禄山的声音却惊动了众贡女,她们都跑过来,叽叽喳喳问他看到了什么。安禄山有些害怕,说:“好像……有人!”
贡女们大骇,有的说:“那还不快跑啊!除了小勃律那些恶狼,这里还能有什么人?”
安禄山摇头,说:“如果是小勃律人,早就出来抓人了。”
众人忐忑了一会儿,康居战士壮着胆子,朝对方问道:“我们是迷路的商人,误入此地,不知兄弟是什么人?”
战士话音一出,众人皆闭了嘴,支楞着耳朵听对方的反应。等了一会儿,对方才操着不太熟练的吐火罗语说:“先别问我们是什么人,请兄弟不要撒谎,如果真是商人,小勃律士兵怎么会追你们?”
安禄山接话说:“在下安禄山,真的是从大唐来的商人,被小勃律人和大食人追杀,不得已逃进此地,兄弟是突厥人吗?”
对方一听安禄山说是大唐商人,语言马上换了,用汉语问:“大唐商人?这半年从大唐过来的商队只有一帮,你认得商队里的毕丕先生吗?”
安禄山大喜:“你们是商队的人吧?毕丕先生黑脸大胡子,一顿一罐酒,武功厉害,是商队的护卫队长,谁不知道?”
对方轻轻喔了一声,说:“如此便是了。安先生,在下还有一事不明白,据在下所知,商队里并没有女人,为何你身边那么多的女人呢?”
安禄山顿了顿,说:“兄弟,你既然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能否透露一下您的身份呢?也让安禄山心里有底。”
对方呵呵一笑,说:“我如果说我是大唐军士,先生相信么?”
安禄山一愣:“这……大唐军士怎么能到这里?”
对方也不申辩,说:“请安先生解释清楚。实话告诉您,你们一进树林,我们就一直跟着你们。你们有十四人,女人居多。不瞒您说,现在小勃律人正在分头包围,如果你们不知如何从这里出去,天明之后,你们无法摆脱小勃律人的追杀。如果你们说清来历,看在同是大唐人的份上,在下或可帮助你们。”
安禄山大喜,说:“果真?既然同是大唐人,我也就不隐瞒了。我身边的十二位美女,都是出使大唐的康居使团。我们商队在半路遭遇小勃律人的追杀,是康居使团的卫队救了我们。现在康居使团几百人被小勃律人和大食人几乎杀光,只剩下这十二位美女和一位康居战士。现在我等十四人,前不知路,后有追兵,危在旦夕,望兄弟帮助!”
那人惊叫:“康居人?康居使团?这可是邦交大事,安先生如何不早说?!快随我来!”
话音甫落,就有两条黑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二人对着众人躬身抱拳,说:“大唐军士展颜、童大路见过康居使者。”
安禄山不知如何应答,众贡女屈膝答礼,屠纳格用汉语流利地说:“康居国王使女屠纳格等十二姐妹见过大唐将士。我等落难,期大唐将士相助。”
军士显然也是懂得一些外交礼仪,其中一个说:“康居是大唐属地,使者又是出使大唐,我等必当拼死保护,此地不宜多说,请随我等去见判官大人。”
安禄山等人听人说话口气,就知道他们应该是大唐细作了。这也不奇怪,西突厥跟大唐冲突失败后,西突厥主力北上,将养休整。大唐虽然战胜西突厥,却不愿意在葱岭以西驻军,离此地最近的小勃律和波斯(此时的波斯已被大食蚕食)都有各种顾虑,虽然常在此地骚扰,却也不敢贸然占领。这里就成为了小勃律、大食、西突厥、大唐等几国细作和兵马往来之地。
自从大食在波斯增兵,小勃律向吐蕃和大食靠拢,大唐在此地力量受到威胁,开始从这片广袤的土地淡出,但是依然定期暗派人马到此地侦探。
有了目标,众人腿上似乎也有了力量。两个大唐士兵带路,众使女紧紧跟随,安禄山和那个康居战士在最后压阵,众人悄声走路。
这两个士兵对此地似乎非常熟悉,带着他们斜插进大山深处,一路穿山越岭,那里有水沟,那里有山崖,都异常清楚。最让他们惊异的是,在一些山崖和水沟处,他们竟然还藏有简陋的桥梯。贡女们虽然泼辣,对于这种简陋之极的桥梯,却是不知如何是好。
这两个大唐士兵飞人一般,扶着这些康居美女们一一通过。安禄山和康居士兵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武器,两人胆子终究是大些,咬着牙堪堪通过。
这样过了几次山崖,并最终通过一个异常狭窄的山崖独木桥后,他们终于在天微微发亮的时候,到达一处比较平缓的山坡。
这个山坡上树木高大,朝上爬了一会儿,突然有一处平地,平地后有一个不大的山洞。洞口处长满了灌木和青草,因此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一行人到达洞口不远,却不直着进入洞口,而是绕着远远的朝洞口的上方爬。爬到半路,从两边的树林里突然蹿出四个头顶青草身披黑衣的军士,跟前面带路的两人打招呼。
这两人把众人的情况说与这四人,四人中其中的一人就让他们稍等,自己朝山顶飞奔。安禄山等人看着这人跑了一会儿就没影了,正疑惑间,那人突然隐隐出现在山洞的右上方,顺着右上方的小树林时出时没,终于到达洞口右侧,进入洞口。
众人恍然大悟。他们不直接进入洞口,是为了不踩踏洞口的青草和灌木,以做掩饰。
等了会儿,他们看到那人从洞口处冒头,朝着这边招了招手。这两名带路的其中一个朝贡女们拱手告辞,同剩下的三人藏身在树林中,剩下一个带着众人迂回而下,进入山洞。
外面看着很荒凉的洞口,里面竟然很宽阔。更让他们惊奇的是,山洞里还有几顶行军帐篷。
那个带着他们进来的军士看到众人只顾看着山洞发呆,有些不满,忙提醒说:“诸位康居使者,这位就是大唐都知兵马使高仙芝将军属下判官封常清封大人。”
屠纳格等随着士兵的眼神看去,这才发现在洞壁暗影处,坐着一个黑瘦矮小,目光沉静似铁却看不出年龄的黑衣人,因为太过瘦小,这人虽然穿着同普通兵士一样的黑衣,那身衣服却显得很阔大。屠纳格心里哀叹,这也太……太不像个“大人”了啊。心里虽然这么想,屠纳格却还是依照唐礼屈膝,恭敬地说:“康居使团使女屠纳格等人见过大唐将军。”
众使女都是受过严格的大唐礼节教育的,都随着屠纳格一起施礼。那人微微躬身,抱拳施礼,说:“在下封常清,只是高仙芝将军手下的一个判官,幕僚而已,诸位使女千万别叫在下将军了。封常清腿上有疾,就不起身了,请诸位使女原谅。”
双方客气一番,封常清让众人在山洞中的木墩上坐下,详细询问了她们一路的情况。
屠纳格等人也从言谈中,知道了这些人为何来到此地,并安然在山洞中住着。
这个封常清封常清原本为中原蒲州猗氏人。外祖父因犯罪被流放到安西充军,担任隶属西突厥的胡城南门守军。封常清少年时便外祖父生活在一起,并常随商队来往于胡城和新疆之间,故此对此间地域极为熟悉。后来,封常清投奔高仙芝,成为高仙芝的判官。本来这判官的工作就是负责抄写文件之类,但是这个封常清却非常渴望军功,加上他对葱岭以西地带非常熟悉,高仙芝就允其所请,让他往来两地,暗中观察各方军队的动向。
他们本来已经完成了任务,但是因为封常清不慎摔伤了腿,他们才在这儿耽搁了下来,也是屠纳格等人有福。
听完屠纳格等人的情况,封常清点头,声音清亮:“各位使女受苦了!今日遇到封某,封某即便粉身碎骨,也要保护众位使女安全进入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