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站在门口了,灯火通明的院子里,莫卿卿靠在车子上,先是看了谢司丞一眼,然后沉默的低下了头,准备迈步进屋。
今晚真是太糟糕了,不管是饭局还是遇到谢司丞,是发热还是安意的遭遇,都让她沉重的抬不起头来。
她急需洗个热水澡,然后躺进暖和的大床里放空自己。她没有可以发泄的地方跟方式,所以她需要时间来沉淀。
“你往哪走呢!”谢司丞一把抓住了准备上楼的莫卿卿。
“我今晚很累了,想一个人待会。”莫卿卿没有挣脱,就势转过头,很是疲惫的跟谢司丞说着。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谢司丞竟然就这么松开了手,眼睁睁的看着她小跑上了楼,消失在墙壁之后。
他今晚一定是疯了,才会去顾及这个女人的感受!谢司丞烦躁的扯松了脖子上的领带,并且将外套脱了下来放在沙发上。
莫卿卿头也不回的跑路了,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去迎合谢司丞说的话,也不知道明天开始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被他整,这些利与弊她现在都无暇顾及。
她原本蹲在地上在浴缸里面放着水,可是当她看到那慢慢地升上来的水位的时候,眼泪吧嗒吧嗒的就落了下去,她没有伸手去擦。
她莫卿卿从来都不坚强,只是习惯性逞强。
安静了哭了十几秒,莫卿卿就感觉到自己胃部一阵抽痛。想来是今晚原本就没怎么吃东西,又是折腾又是吐,心里还难受,所欲胃也就跟着不安分了。她本来想着放缓呼吸,缓一会就好,可是额间的汗答滴答滴的落了下去,她的面色跟唇色也越发的苍白。
她一屁股就跌坐在地。
如果今晚,安意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从今以后,自己有什么颜面再去见她?谢司丞今天带着的女人就是昨晚温柔以待的女人吗,那他是从昨晚就跟那个女人在一起吗,爷爷今晚过来说不定就是袁婶发现他们两夫妻都没有回家,于是跟谢老爷子做了汇报工作,老爷子就打着各种幌子过来了。
胃部的疼痛加重,在一阵咬着牙都差点没受住那让人眼前发黑的绞痛之后,莫卿卿差点没有站的起来。
与此同时,谢司丞还是乖乖进了书房见了爷爷。
谢老爷子原本是站在窗台边上,听到开门的动静,也没有转过身来。
“回来了?”
谢司丞闷闷的应了一声。
“清袂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谢老爷子还是背对着自己这个宝贝孙子,语气沉稳的听不出丝毫倪端。
“她没事,爷爷要是想见她,我去将人叫进来。”说着转身就打算走。
“站住。”谢老爷子终于转过身来,面色跟语气都染上了一丝不悦。
“你当你爷爷我老了,老眼昏花呢?!”
谢司丞也跟着心情不佳的皱了皱眉头:“爷爷,她真没事,她能有什么事,睡一觉就好了。”他想的着谢老爷子应该站在窗台边上,将刚才门口发生的场景看的一清二楚,不过还好这么远的距离,是听不到说话内容的。
“小丞,我让你娶了清袂,不是让你用来做样子给我看的。”谢老爷子沉下脸来,训斥的语气让谢司丞觉得有种遥远的熟悉,就像是小时候不懂事跟人打架,谢老爷子也是用这样的语气说——我让你学习拳击,不是让你用来给我惹麻烦的。
谢司丞嘴角不自然的扯了扯,心里想着,不是用来做样子的是用来干什么的,难道是用来爱的死去活来的?
“你在外面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不是不知道,只是从小到大,你都是一个有主见的人,我想你应该分得清楚孰轻孰重,有些逢场作戏避免不了,但是如果有些事情你触及到了我的底线,你应该清楚我会怎么做。”谢老爷子抬起眼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不止的孙子,这么多孩子里面,只有这一个是他从小带在身边的,他再清楚不过他的那些心思。
“结婚就意味着责任,你爷爷我一辈子都是守着你奶奶的,生死不移。”
“爷爷,您那是军婚。”谢司丞顶了一句,那可不是你想离就能离的。
“是,我是一名军人,我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希望你也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否则别怪我用军队里的手段来对付那些让你心猿意马的人!”
“爷爷!”谢司丞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警告,乌黑的眸子一凝,脱口而出的话夹杂着一丝警惕。
“怎么?你是翅膀硬了就要跟我作对唱反调了吗!清袂哪里不好?从小到大我为你做的安排哪一个不是最好最恰当的?你怎么就不能试着用平常心去对待一下呢?她才是你的妻子!”谢老爷子虽然年纪有些大了,可是多年的军旅生涯让他不仅身体硬朗,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一点都不输谢司丞这种年纪。
“那是您选的妻子。”
“我选的怎么了?你说她哪里不好?在你身边待着她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谢司丞闻言冷笑:“那您怎么不说她贪恋富贵爱慕虚荣?”
自己这么对她了,她还是上赶着要成为这个谢少奶奶,难道为此付出一点代价,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你……”谢老爷子被气的说不出一句话来,死死地瞪着谢司丞那张冷漠的脸,想要说些什么辩解却发现说什么都像是徒劳。
这个孩子性子执拗,很多事情都得他自己去看清楚想明白,旁人再怎么说来,都是徒劳。
“爷爷,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处理好的,时间不早了,我让司机送您回去吧。”谢司丞也觉得有些头疼,从小到大他都没怎么忤逆过爷爷,现在每次跟爷爷闹翻都是因为莫卿卿这个女人。
“你会后悔的。”谢老爷子缓过劲来,再次开口已经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人这一辈子总是免不了犯浑,但是小丞,你若是在清袂身上犯浑,你一定会后悔的。”
谢司丞被说的越来越觉得心烦意乱,但是面前的是他爷爷,他又不能直接的对着他发脾气,只能再度开口:“我让司机送您回去吧。”
心里却是想着,这莫卿卿到底是给谢老爷子灌了什么迷魂汤,像谢老爷子这样的人,多年来身居高位,按理来说不会这么偏执的去护着一个毫无关系的人。
可偏偏莫卿卿这个女人打破了这个定律,让谢老爷子为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进行敲打,真是越想越让人觉得烦躁。
“不用,我自己有司机。你也好好想想吧。”谢老爷子别过脸,像是叹了口气,却也终究是无奈的离去了。
谢司丞目送着谢老爷子上了车扬长而去,就着夜风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手不自觉的覆上了右腰间,那里有一处陈年的伤口,在这种时候像是针扎一般的牵动着神经,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瘙痒。
当年救他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呢?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一点痕迹都查不出来。
“少爷,少爷!”袁婶的声音混着急促的脚步声慌乱的从身后传来,也唤回了谢司丞飘远的思绪。
“什么事?”他不自觉的拧了拧眉,回头问道。
“少爷,少奶奶她在浴室摔倒了,您快过去看看吧!”
谢司丞拔腿就走,边走便问道:“怎么回事?”刚才下车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看上去酒意醒了不少也算不得虚弱。
“我也不知道,原本少奶奶是进了浴室洗澡,可是许久了里面都没有动静,浴室的门被反锁了,我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钥匙,喊少奶奶里面也没有回应。”袁婶也是急得团团转,这种情况只有可能是在里面摔了或者昏倒了吧,不过哪一种听起来都不乐观。
谢司丞听完眉头锁得更紧了,这女人不会是知道了爷爷来了所以演上这么一出苦肉计吧?如果真是这样,这心思可就白费了,人刚好就走了。
“莫卿卿!莫卿卿!”谢司丞走到浴室门口,狠狠地拍了几下玻璃门,等了几秒,里面果然没有半分动静。
“少爷,这可怎么办呢?要不要打电话叫人过来……”袁婶的话还没说话,就看到自家少爷后退了两步,像是找准了一个点,凶狠地,一脚就将门踹的摇摇欲坠。
第二脚,第三脚,门终于不堪负重的倒下来,看的袁婶目瞪口呆。
一进浴室,谢司丞就看到了泡在浴缸里的人,背对着他们,沾湿的长发又黑又亮的垂落在浴缸外,双臂虚弱的搭在浴缸两侧,但看样子随时都可能滑落下去。
“莫卿卿?”谢司丞两三步走了过去,发现躺在浴缸里的人正闭着眼睛,脸色一片惨白,连同嘴唇都像是没有半点血色,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好。
谢司丞一把扯过旁边挂着的浴巾,将人一捞,就浴巾包裹好,对着袁婶喊道:“快,让司机把车开到大门口,我们去医院!”
他想,就算一个人的演技再好,也不至于把生病演的这么入木三分。
祥宁医院是本市最大的私立医院,在这个夜生活刚刚开始的时间点,医院一片繁忙的景象,不管是救护车哀鸣的声音,还是转着白大褂四处奔波行色匆匆的人,似乎没人有心思去管门口突然出现的抱着一个女孩的俊美男人。
谢司丞拧了拧眉,他没有把莫卿卿带到自己的医院,其实是抱了点小心思的,他不想让爷爷知道这件事,到时候又闹得没玩没了。
于是他给穆启阳打了个电话,好在他还在医院加班,也没有临时出诊。
“怎么回事?”穆启阳白衣飘飘的出现在他面前,说话还带着一点喘意。
“她晕倒了,找个地方给看看。”谢司丞也没矫情,单刀直入的说道。
穆启阳看到他怀里抱着的人,眼睛闪过一丝讶异,不过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将人领到了自己那里。
“没什么大事,就是酒喝多了,然后受了点凉。恩……可能还有点心情不好,”穆启阳给她做了个简单的检查之后说道,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下好友的脸色之后,开口问道:“你又怎么折腾她了?”
谢司丞没说话,只是凌厉的看了他一眼。
穆启阳无语的别过脸,对身边的小护士说道:“给她安排一个全身检查。”
“好的,穆医生。”小护士乖巧的点点头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