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夜,是无尽的黑暗,蕴藏着未知的险恶。冰冷的月色渲染着大地,以旁观者的姿态俯仰天下,它是一个谜,他亦是一个谜。
我坐在花羽斋的门前的石椅上,品茗着石桌上的花茶,浓郁的醇香在舌尖游走。我抬头看着漫天星河,颗颗繁星构成的星象渐渐化为他微笑的脸庞,我甩了甩头,最近为何总是想起他?
说起那日,在我被禁足的最后一天,他满脸疲惫的来到花羽斋,绽开孩儿般的微笑对我说已为我查清事实,虽说他并未告诉我那日的窃贼是谁,我却已心满意足。
我摇了摇茶盏,杯底的花蕊浮起又沉落,花?今天好像是花灯节,禁足了几日都差点忘了,既然禁足解除便去看看吧。
我进屋换了一袭白衣,戴上纱笠来到集市。
街道上的喧闹与花羽斋的寂静形成了对比,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我走进卖花灯的小铺,一眼便看见两朵依偎在一起的花灯。两朵同是以莲花为样,只不过一朵是淡淡的粉色,一朵是浅浅的蓝色,两朵花放在一起,花瓣上的图案拼成一颗心。
我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发现花瓣上除了爱心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纹络,如同真的花瓣般精美,“姑娘好眼光,这可是今年唯一一对同心莲,我见你挺喜欢的,十两银子买不买?”一旁的老板搓着手笑眯眯地说着。
我丢下一袋银两:“不用数了,这里有一百两。”我一心都在那同心莲上,也不顾他狮子大开口了,在老板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拿着两盏花灯就准备离开。
“彦哥哥,你看,哎呦,那个不长眼的,本姑娘都敢撞?”转身的一刹那,不知撞上了何人,我退了几步抬眸看着眼前这个心高气傲的小姐:“抱歉…”话未说完,便看见她身后的叶彦,一时语塞。
“抱歉有什么用!?本小姐可是洛府的大小姐,叶家叶彦的未婚妻!你惹得起吗?”说着洛琪又用力的推了我一下,手中的蓝莲掉落,我不禁有些恼怒,却还是暗暗地压下。
“琪儿,好了,别闹了。”叶彦出声阻止道。
“彦哥哥”洛琪拉着叶彦的衣袖撒娇地说着。
我不理会他们,拂了拂衣面,弯下腰想要捡起蓝莲,谁知一只绿色绣花鞋掠过眼前,将蓝莲踢到了不远处,“你!”我看着撇了撇嘴的洛琪,怒火有些压抑不住。
“你什么你,哟,以为戴个纱笠就可以当美女了吗?我到底要看看,你长个什么模样!”洛琪说着一把扯下发上的纱笠,来不及反应的我青丝散落,看着周围的人群诧异的目光,我的眸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最后对上了叶彦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我一把夺过纱笠掩面顾不上那朵蓝莲便夺门而出。
大街上,一片喧哗却在耳边消失殆尽,我戴上纱笠来到一处偏僻的河边,繁密的竹林在夜晚如同张牙舞爪的魔鬼等待着落入网中的食物。
拿下纱笠放在身旁,我从袖中拿出那朵完好的粉莲,轻轻地抚摸着上面的纹络,喃喃:“可惜了,只剩下你了,很孤单吧,抱歉,我没有把它拿上便离开了。”本是同心莲,遗了一朵又怎为同心?
我拿出火折子放在粉莲下方,突然一只手从我手中夺过粉莲,我惊愕地抬头,看清来者后,我低下头苦笑。
“此处可真是僻静,叶某寻了也许久了,方才看姑娘可是要烧了它?”叶彦在身旁坐下,将粉莲举到我的面前。
我点了点头,平静的眸子看向远方:“与其让它孤单漂荡,倒不如毁了它。”
“那,姑娘毁了它,它该如何?”说罢,叶彦又从袖中同戏法般变出那朵蓝莲,我欣喜地接过,果真是那朵。
“还好没有摔坏,不然琪儿可就对不起姑娘了。”叶彦轻轻地笑着,听到琪儿我不禁有些恼怒,将蓝莲丢与他,“那公子怎不陪着琪小姐?琪小姐可是公子未来的妻子,公子可是要多担待着些。”
此话一出不仅我有些愣神,连叶彦都愣了愣,才露出微笑,将粉莲递给我:“姑娘可是恼怒方才琪儿的作为?那叶某倒是给琪儿赔不是了,还望姑娘谅解,毕竟琪儿还小,叶某身为他兄长也有不对之处,叶某也给姑娘道歉,姑娘可满意?”
“袖羽莽撞了,既然蓝莲无碍自然不会怪罪琪小姐与公子,还望公子当袖羽方才那番话未曾说过。”
“既然姑娘原谅叶某了,那可否与叶某一同放花灯?”叶彦同只狡猾的狐狸一步步地布置陷阱般待我走进,眸中的笑意不减反增,我也不知为何竟点了点头同意了。
我重新燃起火折子,只不过这次我不是烧了粉莲,而是用火折子将花蕊中的烛芯点燃。
因烛芯燃起,粉莲放出淡淡的光芒,那莲瓣上的纹络更加清晰了,就如同它的血脉一般活灵活现。我与叶彦一同将莲花放入河面,我合起双掌,闭上眼睛在心里许着愿望:若上天真有神灵,我希望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啪哒!’巨大的声响在耳边炸开,抬起头只见天边绽放着绚烂的烟火,好美啊。我拉了拉身旁叶彦的衣袂开心地笑着:“你看,好美啊。”回头对上他充满笑意的眸子,眸中倒映着我的笑容,烟火的光芒在脸上投下点点碎光。
“是啊,很美。”他笑道,我面色一红收回手专心地看着绚丽的烟火,直到放尽,只留天空一片寂静,烟花易冷心易凉,约莫就是如此罢。
‘沙沙’林中传来了刀剑挥舞的声音,不等我起身,一股拉力将我从地上拉起,我抬起头看着叶彦那张冷峻的脸,这场景同我们第一次相见一般。月光倾洒在他的脸上,他优雅地挥舞着手中的玉笛,不让林中飞出的黑衣刺客伤我们分毫。
刀光剑影,玉笛锵锵。
这就是他的实力吗?数十位的黑衣刺客倒下一片,并且身上并无血迹,约莫是点了他们的昏穴。
他松开抱着我的手,我余惊未定:“他们,是何人?”
叶彦收起毫无损伤的玉笛摇了摇头:“我也不……”话音未落他突然抱着我转身,‘呲’血在眼前同彼岸花般绽放,叶彦的肩上横过一把剑,而他的身后是一名还未晕倒的黑衣刺客。‘呲’又是一声,黑衣刺客将剑又抽了出来,见没有击中欲要逃跑。
叶彦眉头也不皱下只是担忧地看着我:“没事吧?”我摇了摇头,他露出了一个放心的微笑,回身冷眼看着刺客,从衣袖上拿下一片竹叶飞速地射向刺客,正中他的咽喉。
动了杀机的他,让人看起来有些可怖…
我走到他的面前捂着他的伤口,我有些害怕,却不知为何害怕,我颤抖着声音道:“公子流了好多血”我知道光是捂着并没有用,只是慌乱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拿下我都是鲜血的双手,将我搂在怀里施展轻功离开:“我并不想杀生,只是点了他们的昏穴,估计他们快醒了,我们先离开这。”
我们逃到了一处破庙,我拿出火折子燃起火堆,看着他苍白的脸庞有些自责,我颤着声音:“都怪袖羽,公子本可陪着琪小姐安安全全的回到叶府,若不是袖羽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公子也不会遇害。”
“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姑娘不必自责,叶某还望姑娘给叶某上药,可否?”说罢,叶彦拿出一瓶白瓷瓶,我抹了抹即将流出的泪水,接过白瓷瓶为叶彦上药,鲜红的伤口撒下白色的粉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从裙袂上撕下一条布条,边包扎边轻声道:“会疼的。”是啊,会疼的,与其看到他受伤,我宁愿他与洛琪安安份份地回叶府,而不是与我放花灯。
扎好后,我抬起头发现我与他的距离是如此的近,却又多么的远:“公子为何要救袖羽?若公子不救袖羽便不会受伤了。”
叶彦披上衣裳转过身,对着我扯了扯嘴角:“为你,我心甘情愿。”这次他并未用姑娘与叶某,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躲避着他的眼神,他轻轻地将手搭在我的头上宠溺地揉了揉:“我娶你可好?”
我不解地抬头,试图看清他的意图,片刻,我轻声道:“为何?”
“因为,不想失去你,你可懂这种感受?在剑即将刺到你的那一刻,我第一次慌乱地用身体去挡,我害怕你会离开我,你可信?”叶彦叹了口气将我搂在怀中缓缓地说着。
那你可懂看到你受伤的那一刻,我也是多么的害怕?你可曾想过我也害怕失去你?
“好,我答应你”
命运在交错着,命中注定的相遇,谁也不知该如何发展。我不知,他,亦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