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少铮说的礼物当晚没送成,原因是傅老爷子的身体似乎有些不对劲。发现这一情况的家庭医生立马给他打了电话,老人的身体状况可不敢马虎,一家人火急火燎的把傅老爷子送到医院。
站在抢救室的门外,他微低着头,浑身紧绷,双手紧握,努力在人前克制着表现自己的害怕。
人不是生而倔强,只是他们明白无人可依靠,优秀也不单单是指智商方面,他们付出的努力常人往往不能体会。同为独生子女,一个失去双亲,一个从小就没有母亲在身边,此刻沈耀很能明白他的心情,她轻轻的走到他身边,没说什么,双手抱住了他的一只拳头。
感受到她的靠近,他变拳为掌,两人十指交握,紧紧的,箍得她手指生疼。
“沈耀,我害怕。”他的声音颤抖着。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明确表示出害怕。
“不怕,你不是还……爷爷会没事的。”原本想说她还陪在他身边,跟他共同承担着,可话要出口才发觉不妥。
他们之间到底差了一点东西,节奏始终到不到一个频率上。
“不,我感觉很不好。”他摇摇头,他就是突然有一种直觉,爷爷这一病怕是要不久于人世。如果爷爷离开了,他又跟沈耀离了婚,那这个世界上岂不是他又成了孤单影只的一个人?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爷爷,他会让医生尽全力去救,而沈耀,他也要尽可能的挽留,留住这个可能成为温暖的人。
“沈耀,我给你很多很多钱,或者说你要什么,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去做,别离开我好吗?我不想一个人。”
若是前半截的话让沈耀觉得反感,最后那句却直接戳中了她的内心。我们常常把孤单这个词用在老人和儿童身上,尽力去陪他们,却没想过大人也会孤单。傅少铮再强,他也只是一个人,会脆弱,会有需要人陪的时候,爷爷又还能陪他几年?不会再有第二个佘漫漫。也或许是这个原因,他才会对李雨薇另眼相待,认为是老天爷将他母亲用另外一种方式送到他面前。她不是不为他心疼,可心疼足以成为她留下来的理由吗?在这个时候,他明明只把她当成了一株可以救赎的稻草,这里面是否有爱都很难说,并且她不正是因为得不到他的爱才打算离开吗?
因为一时心软留下来,结果发现想要的始终得不到,得到的却不是她稀罕的,她又该怎么办?他现在挽留她,不过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一旦他从伤痛中走出来,认清了他的感情,是他误会了,她算什么?还不如先撇清,再给自己加上层层防护之后,再伸手。
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支援的时候,我更多的还是想到的自己。
反正以后她也不打算结婚,只要保护自己不受伤,一颗心始终属于自己,其实在哪里都是自由的。她抬头,直直迎向他的目光,“我会陪着你。”但不是以妻子的身份。
傅少铮的嘴边绽放出巨大的笑意。
如他所料想的那般,傅老爷子的情况的确不太好,年轻的时候太拼,不注意保养身体,落下了病根,现在年纪大了,又忧思过度,双重压力下,身体自然不堪重负。
傅少铮听到这个消息,沉默的坐在病床边一个晚上。
第二天收到消息来看望傅老爷子的人络绎不绝,白家人也来了,不过好歹知道点分寸,没有在大众广庭之下丢人,但仍旧把傅少铮叫出去,说了好一会儿话。他回来的时候,脸黑了半天。
好不容易清静了会儿,沈耀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道:“你去睡会儿吧,都一整晚没合眼了,爷爷这里我守着。”
他侧坐着,伸手环住她的腰,把脑袋埋在她的怀里,闭上眼蹭了蹭,“别动,就让我这样抱会儿。”
沈耀便由着他,谁知他就这样睡着了,可怜她动也不敢动,脚都麻了,还得嘱咐进来的人轻手轻脚,别吵醒他。
沈爸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光景,在他身后还有葛冰和厚着脸皮来的葛洋,这搭配让她都不知道该是欢迎还是将人拒之门外。
“谢谢你们来看望我爷爷。”她道。
“老爷子没事了吧?”葛冰本来是想趁此机会跟沈耀说说话的,可看这样子,怕是只能作罢,再找机会了。
“爷爷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没事的。”葛洋腆着脸皮说道,还是随着沈耀的辈分,一点也不见外。
病房里病人还在休息,沈耀不想跟他多费唇舌,免得吵到人没法休息,只是没搭理,让沈爸待会儿留一下,她有话跟他说。正好沈爸也有话跟她说,便点头应下了。
“我们晚上电话联系吧。”葛冰借机告辞,还硬拉走了葛洋。
走廊外,她的笑容再也坚持不住,斥道:“哥,要点脸好吗?你好手好脚的大男人一个,不想着正正经经找份工作,就想着走捷径攀关系,你也不想想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别人动心思的。我和沈耀多少年的朋友,就因为你,我现在在她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
“没有我,你就抬得起来了?你不嫉妒,不自卑?别以为一口一个朋友,就标榜的自己多高尚一样,你是靠人家施舍的钱才保住这条命的。”葛洋毫不客气地甩出一条条事实,“爹妈没有给我创造良好的物质条件,我自己努力,你还鄙视我,你清高,你清高就不用生活了?给人家打工,照样是看脸色,我这会低声下气,只要成功了,这辈子都高枕无忧,不用仰人鼻息,我有错吗?”
葛冰瞠目结舌。为什么她觉得他的话无耻又有几分歪理?
不,她的路,不能被他影响。
“只能说人各有志吧,我不强求你,但哥,我奉劝你一句,别不自量力。”
兄妹俩之间的对话就这么不欢而散,他们的话一字不落的落在了出来准备抽烟的沈爸耳朵里,他捏着烟,转身走回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