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如海家的书房里,三个人正在密谈。他们是田如海、阴仁、杨寿的父亲杨天东。
“凶手总算是抓住了,杀人偿命,他必须死!”田如海咬牙切齿地说道。
“那是当然。田副省长是不是给公检法的人打个招呼,催他们一下?我恨不得现在就活刮了那个王八蛋!”杨天东也是咬着牙说道。
两个人恨比天高的样子,阴仁看着,心里既同情又有些怜悯。他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说道:
“爸,杨叔叔,别气坏了身体,吴望江迟早是个死,我们何必出面?我觉得倒是应该关注一下另外一个人,把精力放在他身上。”
“另外一个人?是不是还有凶手漏网?王队长不是说,证据确凿,就是吴望江一个人做得案吗?难道他打了埋伏?”杨天东不解地问到。
“王队长说的没错,凶手就是吴望江。但没有另外一个人,吴望江绝对不会杀人。”阴仁肯定地说道。
“你是说,是他指使吴望江杀人的?”杨天东激动了,厉声问道。
“王队长送来的审讯笔咱们都看过,吴望江一口咬定是自己一个人做的案,确实,他有能力一个人作案。但是,他说的作案理由是不是有点牵强?他说实话了吗?”阴仁嘴角挂着冷笑,说道。
“你说的另外一个人是那个女人吧?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唆使吴望江杀人?天下间傻男人太多了,他愿意拿命换情就让他换吧,至于那个女人嘛,我不打算追究了。”杨天东会错了意,苦笑一下,说道。
毕竟是自己的孩子先欺负了人家,理亏。杨天东还没有到丧尽天良的地步。
“不是。我是指陆文忠。”阴仁摇摇头,说道。
吴望江的说辞,别人相信,阴仁可不相信。他对陆文忠太了解了,那简直是个魔鬼,别人心有七窍,他的心有八窍九窍,岂容吴望江惦念自己碗里的食?再说,李婷是什么人?吴望江是什么人?一个是林妹妹,一个是焦大,焦大不会爱林妹妹,也不敢爱林妹妹,他们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吴望江绝对不是因为暗恋李婷才出手杀人的,一定有别的原因,估计是陆文忠有恩于他,恩大于天,他才不惜以命报恩。阴仁仔细观察过吴望江,那真是一条敢作敢为,义字当先的好汉;陆文忠当初招募他到身边的时候,不会不清楚这一点。李婷受辱,陆文忠痛苦难当,这个时候,哪怕有人给一个暗示,吴望江也会毫不迟疑地出手。陆文忠太狡猾了。
“陆文忠?他不是和吴望江一样,都是西北宝圣铝业公司的高管吗?他凭什么能指使吴望江杀人?”杨天东诧异地问道。
“你上当了,陆文忠才是真老板,那个石诚只是名义上的老板,他和吴望江都是陆文忠的雇员。这一点,我敢打包票。”阴仁说道。
“有这种事情?雇员装老板,老板装雇员,玩的是哪一出?真要是这样,里面确实有古怪。吴望江交代的作案动机虽然听着合理,我心里总不踏实,可不踏实在哪里,也说不清楚。现在,经你这么一说,我有点明白了。你真敢打包票?”杨天东若有所思,再次追问道。
阴仁把刚才自己心里的种种推断,一五一十地告诉给杨天东,听得杨天东脸色数变。
“阴仁和陆文忠是大学同学,清楚他的底细,不会信口开河。”田如海插话进来,说道。
“小小年纪,能创出如此大的局面,不简单。初生牛犊不怕虎,再加上拥有庞大的实力,他真敢对咱们的孩子下手。只是,这小子也太狠了,太狠了!”杨天东悲从中来,两行老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他的局面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大,所以,我们必须打起精神同他斗。在杀人这件事情上,他做的天衣无缝,我们无奈他何,但我们可以打垮他的西北宝圣铝业公司,甚至掘了他的根儿,为咱们被杀的四个人报仇雪恨。”阴仁趁机鼓动,说道。
阴仁并不敢把自己对陆文忠实力的真实估计和盘托出,而是说的较为含糊;他怕吓着了杨天东,老家伙缩回去。
“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就是拼掉这条老命,我也要报仇!你分析得对,吴望江就是一个死士,真正的祸根是陆文忠,必须挖掉他!”杨天东看着阴仁,眼珠子血红,说道。
“杨叔叔这么想就对了,冤有头,债有主,不与陆文忠做个了断,杨寿他们不会瞑目。”阴仁赞许地说道。
杨天东的脸上有一丝感激,他感激阴仁,觉得这个年轻人思维敏捷,见识奇高,居然能拨开层层迷雾,找出真凶,了不起!自己闯荡江湖几十年,看来是白混了。强中自有强中手,能人背后有能人。那个陆文忠把戏玩得高明,终了还是被阴仁一眼看穿。
“怎么个了断法?我不想费劲费力玩商斗,要不?咱们也派人,暗暗做了他?”杨天东试探性地问道。
“不行!”阴仁摇摇头,略微沉思了一下,接着说道:“他大概早做了这方面的准备。你没有听说吗?为了寻找李婷,他派人一夜之间踢了浩州所有黑帮的堂口;那是一帮训练有素的打手,吴望江就是其中之一。吴望江的可怕,咱们已经见识过了。同他玩这一手,恐怕偷鸡不成反而要蚀把米。”
“我听说过这件事,那些人个个身手了得,很可怕。你说该怎么办?愚叔老了,现在更是脑袋空空,转磨不出半个主意来。我听你的。”杨天东露出乞求之色,说道。
田如海也是满脸急切地看着自己的女婿。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件事急不得。我们得分两步走,第一步是打掉他的西北宝圣铝业公司,榨干他的钱财,让他破产;他一破产,就成了落水狗。第二步我们再整治他,整治一条落水狗,任谁还不是随心所欲。我们要整治得他痛不欲生。”阴仁阴森森地说道。
其实,陆文忠能否变成落水狗,阴仁并无把握,他只要陆文忠感到痛彻心扉就成;再至于能否替四公子报仇,他才懒得理会。杨天东和田如海却均是听得眼前一亮,仿佛看着了陆文忠的可怜相,看着了陆文忠痛苦地死去。
“好办法,先让他破产,比一刀杀了他强。”杨天东是商界老手,能感受到破产对一个人的打击有多大。他接着问:“我们从何处着手才能尽快让他破产?我可等不及了。”
“铝矾土。”阴仁意味深长地说道。
“铝矾土?”杨天东邹起眉毛思索了好一阵,接着问道:“我还是想不透其中的玄机,请老弟明示。”
杨天东连称呼都变了。老弟的称谓显然不符合辈分,他这么叫了,当然是内心里极为敬佩。他觉得阴仁简直是个奇才,不光是成熟稳重,出手老道,更是心机似海,莫测高深。像刚才,人家明明说的是一种商战手段,自己商海沉浮几十年,思谋再三,硬是不得要领。真是后生可畏!
“杨叔你知道,西北宝圣铝业公司成立时间不长,目前除了铝土矿刚刚建成投产,后续项目还没有批下来。它的产品只有铝矾土,要打击它,我们只能在此做文章。”阴仁说道。
“你是说操纵铝矾土价格,搞死西北宝圣铝业公司。可是,铝土矿只是他们的一个子项目,据说,在上面的投资并不多,哪怕是铝土矿倒闭,他们也只是损失一部分,并不能死掉呀?”杨天东讪讪一笑,提出自己的理由,问道。
“这就需要操作。你可能知道,国内市场,铝矾土的缺口很大,需要大量进口,而商务部部批准的,有铝矾土外贸经营权的企业只有三家,中华铝业公司是最大的一家。中华铝业是央企,控制着整个铝行业百分之七十的市场,现在,陆文忠要挤进来,他们的反映当然最激烈。我与他们沟通过,他们愿意挑这个头。”
阴仁说到此处,停下话头,看了看杨天东。见杨天东满脸的茫然,像是不知所云,心里不由得暗骂:如此蠢货,怎么能成了东朦省的首富?他有点不耐烦,又不得不继续解释。
“只要中华铝业公司在进口铝矾土上做做手脚,国内市场的价格必然波动,价格一波动,陆文忠就得跟着起舞。这个舞跳起来就由不得他了,我要他跳得吐血,一次一次地吐血,直至血尽而亡。”阴仁眼睛里闪着凶光,恶狠狠地说道。
阴仁的话让田如海来了精神,他原先只是静静地听,此时忍不住插话了。因为他也想不明白陆文忠为何要跟着一次次吐血。
“说说如何让他一次次吐血。到现在你还没有说到实质。”
“就是把价格拉高,然后压低;再拉高,再压低。这里面最主要是把握时机,还有,先期需要大量资金的支持。”阴仁说道。
“到底怎么操作?再详细一点。”田如海邹邹眉头,问道。
阴仁本不想说得太透,留一点空间,吊起杨天东的胃口,让他去领悟。悟出来了,自己后面一步棋就好走了。见老丈人不耐烦了,只好把自己设计的计划和盘托出。
“要让陆文忠吐血,首先是拉高铝矾土的价格,具体做法是让中华铝业公司囤货,把进口的铝矾土先压住不卖,让市场供求失衡,价格上扬,这样一来,陆文忠必然要扩产,他挡不住丰厚利润的诱惑。要扩产就要投入资金,一旦他的资金投进来,我们就把囤积的铝矾土一下子抛出去,造成价格暴跌,跌倒远远低于他的成本价,他就要吐血。如果一次不够,我们就再来一次,赌红眼的赌徒没有半路收手的,这是人性的弱点。要不了几个回合,他必死无疑。”
“不行,不行。这样一来,中华铝业公司高买低卖,折腾几次,不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吗?”杨天东毕竟是商人,略一沉思,摇着头说道。
“杨叔忘了,中华铝业公司是国内铝行业的垄断企业,拥有完整的上下游产业链,它左手进口铝矾土,在市场上卖赔了;右手,自己的氧化铝制造公司再吃进来,又赚了,就是玩了一个左手倒右手的把戏,永远不会把自己搭进去。陆文忠为什么急于上马氧化铝和电解铝项目,他缺的就是产业链。”阴仁笑了笑,说道。
至此,杨天东是彻底明白了;田如海也明白了。
“老弟深谋远虑,这一招玩得大开大合,有气魄。中华铝业公司什么时候开始搞,要不要我也参与进来?”杨天东满脸急切地问道。
“杨叔,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中华铝业公司虽然是央企,资金并不宽裕,目前,铝矾土的到岸价是每吨50美元左右,要想把国内市场价格拉起来,囤货至少超过2500万吨,需要近100个亿的人民币。他们力量不够,希望向你融资。”阴仁两眼盯着杨天东,说道。
“需要多少?”杨天东问。
“当然越多越好。我想,你拿出30个亿应该没有问题;放心,到时候他们会还本付息的,这一点,央企的信誉可以做保证。”阴仁害怕杨天东打折扣,信誓旦旦地说道。
“好,我答应!”杨天东咬咬牙,说道。
一场惊天动地的较量开始了。阴仁的智商是超人的,谋略不可谓不高明;但他还是低估了陆文忠,低估了陆文忠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