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慕以晴轻唤，床上卧着的老人缓缓张开眼，目光慢吞吞的移向她。
“落落，先出去吧。”
老夫人挣扎着坐起来，见状，慕以晴忙快步上前去搀扶。
落落退出房间以后，掩上房门，老夫人虚弱的靠在慕以晴肩上，气息微喘。
“奶奶，还好吗？”
见老夫人如此，慕以晴略显担心。
老夫人摇摇头，缓缓道：“以晴，你是个好孩子，但是，我们墨尧……”
话未说完，老夫人神色变得复杂，眼神之中尽是难以言说的苦衷。
“你离开我们墨尧吧，只有你离开他，你们才都能好好的，你们不能够在一起。”
老夫人这一通话几乎用光所有力气，随后目不转睛的盯着慕以晴，虽然不忍，却一脸的下定决心。
“奶奶……”
慕以晴半晌没反应过来，诧异的盯着老夫人，一时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的老夫人显然是受不了任何刺激的。
“我……”
忽然之间，心沉甸甸犹如千斤之重，慕以晴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让你离开，并非是对你有成见，我也是为你好。”
老夫人表情尤为复杂，那双眼睛，有着慕以晴不明白的复杂。
但她看得出老夫人说的是实话，可究竟是因为什么，为何她又不讲话说明。
……
“奶奶说什么？”
见门打开，慕以晴从里面走出来，顾墨尧的表情十分焦急。
谁都知道在这个家，最疼他的就是奶奶，他如何不担心。
慕以晴摇摇头，尽可能轻松的笑了笑，眸底却是一言难尽的苦涩。
顾落落看出了端倪，目光没有离开过慕以晴。
等顾墨尧进去老夫人卧室，她才将慕以晴拉至一旁，询问：“奶奶跟你说什么了？你脸色不对劲。”
顾落落无疑是聪明的，竟一眼就看出了她那么努力想要隐藏的沉甸心情，果然还是女人最了解女人。
老夫人赌她对顾墨尧的在乎，她该如何选择呢……
她原以为，阴雨过后的天是会放晴的，却忘记，天气的变化总是反复无常，人的命运也是这样。
她自以为幸福光临的时候，其实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象。
美丽的泡泡在阳光底下，终究会化为灰烬的，是她希冀太多，不该有奢望。
“落落，帮帮我。”
慕以晴忽然抓住落落的手，表情严肃，吓了落落一跳。
顿时，落落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点点头，答应道：“你说。”
探望老夫人以后，慕以晴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一路上不说一句话，只兀自的发着呆。
“奶奶单独让你进去的时候，都说什么了。”
他终究还是觉察了什么，询问她。
闻声，她微微侧脸，淡笑道：“还能说什么，让我好好照顾你。”
顾墨尧总觉得慕以晴的那个笑容很假，像是很努力才挤出来的。
未等他探究竟，慕以晴拉开车门，径直走下去，不曾回头。
之后，顾墨尧更是明显的感觉到慕以晴的变化。
她像是换了一个人，从装扮，到说话的语气。
她不喜欢化浓妆，这几天却总在素净的脸上将化妆品涂得面目全非。
不仅如此，她流连于各种各样的午夜场所，总是玩到很嗨，总是染着浑身的烟酒气息。
“干杯，我们不醉不归！”
醉酒的人开始胡言乱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顾墨尧脸色铁青，随即端了一盆冰水来，对着慕以晴当头浇下。
慕以晴一个寒战，惊醒过来。
她看着顾墨尧，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很快，眼中的那抹未来得及探明究竟的光芒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灿笑，没心没肺。
“顾墨尧，下次我带你也去吧，可好玩了，还有钱赚，你看……”
说着，她从自己随身携带的包包，翻出一沓红色的钞票。
顾墨尧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拳头握紧，眸子仿佛要喷出火来。
“慕以晴，你就是为了钱吗？”
他凛声质问，眸子里面折射的冷光让人难以招架。
“对啊，慕氏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我妈妈的病也需要好多好多的钱，我不赚钱，怎么支撑起那么大的一个家，我还要攒钱给爸爸请最好的律师……”
“够了！”
顾墨尧打断她，脸上愤怒又加深一分。
空气忽然安静了几分钟，只听见窗户外风声沙沙沙的。
顾墨尧好不容易稳定自己的情绪，抬头，盯着面前浓妆艳抹的小女人，拧眉道：“你要钱，可以跟我说。”
“你？”慕以晴忽然大笑起来，“算了吧，你都自身难保了，你知道吗，我哪里还指望得上你。”
话落，她眼中的笑意透着轻蔑和嘲弄。
这将彻底的刺痛顾墨尧，她深知，却没得选择，只能在心底默默的说着对不起。
无论如何，现在的她，都将会成为他的累赘，无法给予他任何的帮助。
而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宋宣打倒的，她得为他做些什么，正如他当初为她做的。
过去，慕氏和家人是她的一切，可现在，她不能够那么自私，让他为了自己，牺牲那么多。
她应当肩负的责任，应该由她自己来扛的。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男人浑身散发着冰冷到窒息的气息，慢慢将慕以晴包裹，密不透风。
她暗暗的深吸一口气，稳住气息，维持着最不以为然的表情，淡淡的说：“当然，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仅此而已，不是吗。”
从她口中说出的话，那般的云淡风轻，转眼随风消逝，了无牵挂。
可实际不是这样的，她的每一句，故意刺痛他的，自己心里也在流着血。
她的无奈，不能说，但希望之后的他能够好好的，一如既往的活得尊贵，在高高的位置，优雅得如同童话走出的漂亮王子。
这是他该有的人生，不应该因为她的无意闯入而被改写。
她不愿自己的不幸拖累着他。
“怎么？难道你爱上我了？”
捕捉到男人眼底一闪即逝的伤痛，她眸光轻闪了一下，之后，便再看不出任何的波澜。
她笑得没心没肺，装得满不在意，看着他跳跃着火苗的眸子，心一点一点收紧。
“滚，立刻。”
这是他最后的话，然后，没有回头，摔门而去。
凝视着他绝然而受伤的背影，她听见什么破碎的声音，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那便是心碎的声音吧，砰的一声，仿佛玻璃从空中坠落，无助而绝望，最后粉碎得看不见任何形状。
这恰是她要的结果，痛苦只是短暂的，他会忘记一切的，而一切都将会好起来。
她搬离了顾墨尧的别墅，带着母亲。
慕氏，如同老夫人说的，早被掏空，如今华丽的外壳，是顾墨尧一直营造的。
这个男人……
想着他，莫名，眼眶竟然湿润了。
伸手去摸，慕以晴才觉察到眼角的湿漉。
“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明栀子和沐梓都很吃惊，她竟然要放弃慕氏。
这可是她一直以来的支撑，一直要守护的东西，怎么就放弃了。
这让她们很担心，慕以晴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嗯，决定好了。”
慕以晴很平静，看着两个好友，微微一笑，并不是一时冲动的决定，况且，她从来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
“那……慕家的房子呢？”
“你能帮我照看一段时间吗？”
慕以晴看着明栀子，没有在开玩笑，而是一脸的认真。
“什么？”
明栀子没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于是又问了一遍。
慕以晴一面收拾着，一面回答：“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离开？”明栀子和沐梓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望着她。
“你老实说，是不是和那个顾墨尧有关？”
沐梓还是如同小时候那般，保护欲极强。
如果当时慕以晴回答‘是’，估计沐梓会直接去厨房拎着菜刀杀去顾墨尧家中。
真的，一点不夸张，沐梓的性格，她和明栀子最了解不过。
“不是，你别乱想，我就是……想静一静。”
“你快别装了，这脸上都写着呢，你小时就不会在我们面前说谎，现在还是一个样子，所以，如果还把我们当朋友，就把事情给我和明栀子说清楚了，天大的事情，有我沐梓罩着呢。”
这个时候，听到沐梓这样的话，慕以晴感觉回到了小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沐梓依旧是这样的霸气，身板虽然小，却很能打，以至于班上的人都害怕她，也没有人再敢欺负慕以晴和明栀子，因为这是沐梓要保护的人，是沐梓的朋友。
“沐梓，你真好。”
慕以晴由衷感慨道，听得沐梓一个机灵，也不知道起了多少的鸡皮疙瘩，总之头皮也发麻了。
“快说。”
沐梓语气透着不耐的情绪，催促着她。
她摇摇头，答：“现在还不是时候，以后会告诉你的。”
沐梓皱眉，道：“你这丫头果然被我猜中了。”
“谢谢你们，但是，我真的不能说，能说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你们，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