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地方污秽的很,奴才让里面的疯人先进房间,以免吓到了娘娘!”驼背太监转身进去了,没多大一会儿,就转身出来迎了李千兰。
李千兰挑着脚下的干净处,缓步迈入,只见冷宫外围种了许多树,可是里面却只有一颗蚀了心的古树,十几间厢房依次排序,围成了一个四合院,院内很是不太平,叫声,骂声,哭声……从厢房各处传来,她顺着声音放眼望去,又看见五个老宫女追着两个白发飘飘的老妇人,把她们一个个按住,然后押回房间。
还有三个白发苍苍的老妇坐在厢房前,一个目光呆滞,嘴唇昔动,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个脱了个精光,正在那里抓虱子,另一个坐在门外的马桶上,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看着这些面庞苍老的女人,李千兰能想到这里面的枯燥乏味逼人疯狂老化的风月,可是这些都是赢帝的弃妃?
李千兰继续打量着,她发现厢房的门窗都已破败,里面也没有什么摆设,简陋到犹如民间的贫民窟。
“这些都是先皇打入冷宫的后妃,皇上登基后也没有处理,由着她们在这面自生自灭。”驼背太监好似脑后勺上长了眼睛且能看透李千兰的心思一般,他在前面一边迈着步子小跑着,一边说出了这些老妇的身份。
先皇生性风流喜怒无常,被打入冷宫的妃嫔不计其数,但到赢帝这里时,李千兰就只听说了蓝宝林一人。李千兰望着这前朝的后妃,心想,如果她们能休成正果,那岂不也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可以与高太后一争高下。
驼背太监领着李千兰走到西边一座没门的厢房前,站住脚步并转身对李千兰恭敬道:“娘娘请稍等!奴才这就把蓝宝林叫出来!”
驼背太监进去,吱唔乱吼了一通,好一会儿才从里面扯出一个头发散乱,睡意朦胧,衣着又脏又旧又乱的女人出来。
“吵什么吵,不知道本宫在休息等着晚上侍奉皇上么?”蓝宝林挣脱驼背太监的手,披头散发地乱吼了一通,吼完就欲打着呵欠转身回屋。
与此同时,李千兰打量着蓝宝林,只见她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她的头发虽然凌乱,但依旧能看出顺滑的痕迹,丝毫不像其它弃妃的头发那般干橾毛躁。
而且蓝宝林的头发虽然盖住了大半边脸,可是一眼李千兰仍是看到了她姣好的面庞,干净且又红润有色,黑白分明的眼睛更无疯癫之状,怎么看都看不见丝毫在冷宫受难的迹象,完全与她身上破败的服饰形成了不和谐的对比。
李千兰心里一惑,好似想到了什么!
驼背太监扫到微蹙柳眉沉着思考的李千兰,又见蓝宝林只顾仰天打哈欠,不禁一怒,伸腿便是一踢:“还不跪下给淑妃娘娘请安!”
蓝宝林当即跌倒在地,她手一拢披散的头发,不但没给李千兰请安,反而还从地上速速爬起,朝李千兰啐了一口痰,又扭头去撕驼背太监,骂道:“狗娘养的杂碎,想当初本宫风光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这般凶狠,呸~什么淑妃娘娘,本宫不识得!”
驼背太监年纪大,个头又矮,被蓝宝林撕打了两下,便摔到了地上,嘴里骂骂咧咧就是爬不起来反抗。
蓝宝林见驼背太监被制服,反手又朝李千兰扑来,未等她伸出双手,陈京华已经伸手扣住了她的双腕:“大胆奴才,淑妃娘娘面前还敢放肆,你若再不识好……”
“都是宫门中人,何必咄咄相逼。”李千兰挥手阻止了陈京华的辱骂,然,只是阻止了他的辱骂,并未让他放手。
李千兰说完,上前握住了蓝宝林的手,细细一番端详,这些一双保养极好的手,肤色白晰,指甲修剪整齐,指缝里看不到一丝脏物。
李千兰放下,看着蓝宝林别有意味地笑道:“蓝宝林在此关押了六年,不见世事,可是面庞却依旧如初,不见苍白,而且红润有色,就连双手也是保养的极好,本宫都有点自叹不如。你这些年,在这里面,过得到底是怎样的生活,能让你保持着不被玷污的完美,有如昨日。本宫也很是好奇,猜着你这身破败的服饰下,一定也还藏着一件洁净的华服。”
蓝宝林的脸猛的一暗,退避不及,破败的衣服已经被陈京华伸手撕坏,脱落在地。蓝宝林掩盖不住,露出了里面一件洁净的丝衣。
李千兰伸手摸了摸衣着的质地,她笑了,笑得很是自信,也很是好奇:“一个落入冷宫的弃妃,不但保养极佳,而且身上还穿着价值不菲的蚕丝衣,本宫越加好奇,越想知道你这些年的经历。你跟本宫来吧,给本宫好好讲讲,如果说得动听了,本宫可以考虑让皇上过来把你接出去。”
这个地方一呆便是六年,如果不是心中存在着某种挂念,她早要被逼疯了,她没有想过能遇到救赎她的贵人,所以这会儿一听,神色一愣后,又充满了不自信:“此话当真?”
“大胆……”
李千兰挥手阻止了陈京华,朝蓝宝林微笑着,点了点头:“想必蓝宝林还不知道,武贵妃已经败在本宫的手下,她此时正在意鸳殿禁足,如果你能打动本宫,你便能离开此处,而此处将成为武贵妃的终结点。”
从冷宫出来,李千兰就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一路上,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她被蓝宝林和惠婕妤的故事震惊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年的流产案后竟然还有这样的一个黑幕。
李千兰一路沉默,只听衣裙摩挲的声音从脚下传来,“嗦嗦”的很是冷清萧瑟。
忽然间,她对赢帝充满了怜悯!
一国之君又怎么样?玩弄天下于股掌之下又怎么样?后宫有三千佳丽又到底能如何?他竟是连个真正能爱的人都没有!竟然连个真正爱他的人都难寻!
回到景阳殿时,天色已是暮色苍苍,她刚拐出那条林萌甬道,远远就看见秋云站在景阳殿前,焦急地四处探头。
秋云见她出现,身子一顿后,急急地跑至她的跟前,神色有点慌张地说:“娘娘,您可回来了,刚才林尚宫过来说,让您回来后过去德宣殿,太后赐娘娘晚膳!”
赐膳?为什么?高太后难道不知道她现在的饮食全由孟太医监控着么?她这样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还是鸿门宴另有他意,李千兰心里不由警惕起来:“不慌!这后宫,谁沉不住气,谁就落了下风,你是如此,本宫也是如此!”
秋云搓着两手,有些担心:“这个奴婢知道,可是下午,娘娘出去后,高太后就把孟太医请了过去,特意问清楚了娘娘忌口的食材不说,还把孟太医直接留在德宣殿里监控着晚上的膳食,娘娘……”
“太后赐宴,多么荣耀,放眼望去,这后宫有几个人能得到,本宫哪有不去之理!”李千兰知道秋云的担心,她打断了秋云的话:“她明目张胆的赐宴,孟太医又在那里,她敢做什么手脚,所以今晚任何人会有事,本宫也不会出事,你放心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