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沈屹琛眼底看到了一瞬间的呆怔,也没觉得有多高兴,多快意。
“不管你当初是为了什么,你帮宁家就是跟我为敌,我也没办法跟你继续装傻充愣的生活下去。”她眨了眨泛酸的眼眶,“谢谢你给了我几个月的美梦。”
她将已经签好了名字的离婚协议书交给了沈屹琛,他不接,宋清月就将它放在了沈屹琛桌前,起了身,“签了吧,别互相拖着了。”
谎言一旦被戳破,她就支撑不下去了。
这段日子,她太贪恋曾经想要得到的一切了,所以一直不肯去面对现实。
“好聚好散,我什么都没了,沈屹琛,我跟你玩不起。”
她背对身后的人,眼底蓄满了水光,忍着没落下。
如果不是孩子没了,狠狠将她打醒,她可能还会继续逃避现实,沉浸在他编织的幻象里。
宋清月了解他,同样,沈屹琛也很了解宋清月,所以他知道要怎么做会让宋清月最快沦陷,知道她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用温柔的假面骗了宁晓媛,也骗了自己。
“我相信你,也许对这个孩子是真心的,你很用心的在爱护他,这一点毋庸置疑。”她声线微微发着颤,“我也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够让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接受。”
“我没办法接受你自私的感情,也接受不了你一直在欺骗我。”
“从头到尾,我都分不清楚,你对我到底是占有欲作祟还是真的爱我。”
身后的人一直没有说过话,宋清月用力闭了闭眼睛,硬是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泪逼了回去。
书房内
沈屹琛看着那一份离婚协议书出神,修长羸白的长指轻轻抚过娟秀的签名。
桌上的汤还有热雾冉冉上升,碗沿边氤氲出一层薄薄的水珠。
喉咙发痒,他低低咳嗽了两声,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轮廓不甚清晰,脸部棱角线条被勾勒的模糊朦胧。
独自一人在书房内坐了良久,电脑开着,幽幽蓝光折射进深沉不含一丝感情的暗瞳。
“沈先生,你什么时候回来美国?”
“威尔斯,我暂时不会回去。”
电脑那端的人皮肤羸白如玉,栗色短发,刀削般立体的五官,深刻的双眼,瞳仁是碧蓝色,如晶莹透彻的蓝宝石,不含一丝杂质。
他皱起眉,“沈先生,我不说你也清楚现在的情况,你必须尽快赶回美国。”
“我知道,可是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会比这个更重要?你太疯狂了,怎么能拿这个来开玩笑!”
长指扣在办公椅扶手上,有节奏有规律的轻轻敲着,脸色不变,“比这个更加重要,要是我放弃了,我会很后悔。”
“我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
“遗憾?是…邵明口中的那位少奶奶,你的妻子吗?”
“嗯。”
“OK,为什么不跟你妻子说实话?这完全不冲突不是吗?”
沈屹琛眼底一沉,脸色不变,“我知道该怎么做,威尔斯,短期之内我不会回美国,你也不用再劝我。”
他切断了视讯,房内又恢复了安静。
看着桌上的离婚协议书,黑眸沉如墨。
……
7月23号,阳光晴好,万里无云。
她和沈屹琛在民政局等着叫号,看到了来领证的小情侣甜甜蜜蜜恩爱缠绵,也看到了曾经深爱入骨的夫妻最后形同陌路。
在等待的时候,两个人出奇的安静,没有人开口说话。
办理离婚手续比领结婚证的时候要快得多,从红色的结婚证换成绿色的离婚证。
宋清月拿到手的那一刻,忍不住眼眶一酸。
踏出了民政局大门口,沈屹琛忽然间开口说,“你自由了。”
“是啊,我自由了…”只是这自由的代价太沉重了,她有点承受不住。
倏忽,被圈进了温暖的怀中,隔着薄薄的衬衫,她能听见那温热跳动的心脏。
熟悉的冷香混杂着尼古丁味道,她听见男人醇厚如酒的嗓音在她耳边说,“抱一下吧,最后一次。”
宋清月伸出手回抱住了他腰身,闭上了眼睛,眼睫微微润湿着。
许久,沈屹琛松开了,眉含冷峭,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走吧。”
她最后深深看了沈屹琛一眼,率先下了台阶,慢慢的往前走。
上午八九点中的阳光还蔓着点朦胧的雾气,光线斑驳,衬着削瘦单薄的身影更加模糊,看不清楚。
衾冷的唇微微扯了扯,原本还木然的脸出现了一丝龟裂。
他遥遥看着宋清月头也不回的离开,直到另一个人迎上前,将她带走,沈屹琛才收回了视线。
宋清月到底还是从他的生命中离开了,她做的很好,没有回过头,也没有哭过。
迈下台阶的步子愈发沉重,眼眶泛红。
心脏骤然间收紧,窒息的疼痛充斥在四肢百赅。
既然是她的选择,那么沈屹琛尊重她。
从此山高水阔,永不相逢。
……
宋清月手攥着离婚证,一直低垂着头闷声不吭。
担忧着她的靳旌聿怕她这么闷坏,将车子停在了河岸边,他说,“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就好了。”
她低着头,微微摇头。
“后悔吗?”
眸色微闪,宋清月开了口,声音沙哑,“不后悔,我们两个人已经走到头了,强求着也没用,只会更加痛苦。”
她没有输给任何人,她只是输给了沈屹琛,输给了利益。
她已经不想去琢磨沈屹琛到底对她有几分真心,她没力气折腾了。
“带我去看她。”她咽了咽唾沫,艰难出声,“我想去看看余梓琴。”
靳旌聿什么话都没说,开了车将她带到了安置余梓琴的地方。
是一间民间小院,院子内的石榴树枝丫延伸到了墙外。
推开铁门进了院子内,树叶随着风摇摆,沙沙作响。
小院收拾的清净、雅致,靳旌聿是真没有亏待过余梓琴,好吃好喝的招待着。
宋清月说,“你别跟进去了,我想跟她单独聊聊。”
“嗯。”靳旌聿没有跟着她进去,而是在院子内候着。
推开了房门,宋清月看了一眼正在屋内吃着樱桃的余梓琴。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没有在她身上留下过多苍老的痕迹。
看到她,余梓琴戒备起来,“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和…”宋清月阴晴不定的看了一眼她的肚子,“和你肚子里的孩子,我的弟弟。”
余梓琴被她阴沉的目光看着发毛,手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肚子,宋清月随意的踱步进屋,坐在了她对面。
笑道,“我想一想,你这肚子四五个月了吧?”
“真好,这小家伙没几个月就会出生了。”
余梓琴皱眉,厌恶的冷哼,“少在这跟我阴阳怪气的说话!你把我弄到这里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为了让你更好的养胎。”宋清月眼角微弯,唇角蔓出笑意,“你看这里安静又舒适,空气清新,不会有人来打扰,不是能够让你更好的养胎吗?”
“少跟我胡扯八扯的!小贱人,你心底打着什么算盘以为我不知道吗?自己没了孩子,少给我疯疯癫癫的来算计我!”
“骂得好,我是小贱人,你是什么?”
“老贱人?”
“你真是够贱够下作,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母亲?说出去我都嫌丢人。”
“宋清月!”余梓琴最不乐意看到宋清月,她的长相有七八分像是那个短命鬼。
“喊什么?我不是在你跟前吗?”宋清月嗤笑,低头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个月前,我这里也有一个小生命。”
“要是没出差错,他差不多快来到这个世界了。”
“可是他没了,他走了…”宋清月痛苦的皱起眉,覆在小腹上的手紧紧攥起拳头,她仇恨的看向余梓琴,“是你害死了他!”
“我的孩子是你害死的!毒妇!”
“我…我没有…”余梓琴看着宋清月赤红的眼睛心底发虚。
“是你!都是你!我要杀了你!”宋清月激动的掐住了她的脖子,“是你害死我的孩子的!五年前是你,五年后又是你,我恨不得现在就杀了你!”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啊!”她手用力,余梓琴呼吸困难,面涨红,“我也是你的女儿,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外甥啊!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
“我要杀了你!”
“救…救命…”
余梓琴被她按倒在地上,手抓着宋清月纤细的皓腕,双腿蹬着,挣扎的弧度越来越小。
“清月!”靳旌聿是听到了屋内争吵的声音才跑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他忙上前想将宋清月拉开,“清月你冷静一点!”
“我要杀了她!都是她害得我!我要杀了她!”
宋清月跟魔怔了一样,掐着余梓琴的脖子不放,什么劝慰都听不进去。
如果是以前,靳旌聿不会阻拦,他会很乐意看到宋清月肯对伤害她的人动手。
可是现在,他深知如果真的放纵宋清月这么做了,事后最难受的肯定是她自己。
扯都扯不开她,看到余梓琴快要窒息而亡,靳旌聿一狠心,重重劈了她后颈。
掐着余梓琴脖子的手渐渐松开,她疲软无力的倒下。
靳旌聿心疼的将被打昏的人抱进怀里,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没死就滚出去!”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余梓琴捂着口干呕,狼狈的爬了起来。
小腹坠坠的疼,她看着靳旌聿怀里的人,虚弱无力的指着宋清月说,“这个小畜生!竟然想杀了我!”
“滚!”如果不是因为抱着宋清月,靳旌聿肯定会重重踢她一脚。
眼底的戾气翻涌,靳旌聿毫不掩饰杀意,他狠狠瞪了余梓琴一眼,“别得寸进尺!如果不是怕她难受,我早就杀了你!”
“你要是学不会闭上嘴,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滚出去!”
余梓琴被关这儿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眼前的这个后生有多心狠手辣,她是见识过的,她曾经亲眼看到这个男人处置了过去的那几个混混,手法残忍,暴戾血腥。
现在被他这么一吼,余梓琴身子猛地一颤,害怕的扶着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