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的目光隔着清冷的晨雾,投射到千米之外望江酒楼二层的阁楼上,脸上的笑容越发冷冽。
“他发现我了。”
孟天行举止优雅的斟了一杯云雾香茶,冷锋般的眉毛微微皱起,语气平淡的说道。
“不会吧。”坐在孟天行对面风度翩然的绿衫公子发出不可思议的惊叹,“望江楼离那边有千米距离,那个酒肆少年又不是修行者,他怎么可能看得到我们。”
隔着重重晨雾,能见度不足三百米,除非是像孟天行和秦浩这样的修行者,普通人根本不可能看的到五百米之外的任何事物。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他的确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孟天行脸上细微的表情收敛,恢复平静,嘴角泛起似有若无的笑意,“或许他并不寻常。”
不寻常?
秦浩细细咀嚼着孟天行的话,眼眸中有青芒闪过,目光直接穿透晨雾看到了姜宁。
毫不客气的嘲讽如一口尖刀,直接刺进了王陆心脏。
王陆心中闪过震惊、不解、愤怒等种种情绪,然后他的脸色彻底阴沉了下来,死瞪着姜宁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我就换一个你能明白的说法。”
姜宁看了一眼被撞毁的高墙,突然说道,“听说王公子在半个月前已经通过白鹿学院的入院试,得到了进入学院修行的资格。”
“那又如何。”
王陆冷冷的扫了姜宁一眼,语气之中不无得意。白鹿学院虽然不如明溪学院那样出名,但也是相当难考的修行学院。能够顺利通过白鹿学院的入院试,王陆的确有几分自傲的资本。
“今日白鹿学院可有课程?”
“自然是有,白鹿学院每日都有早课。”王陆一脸狐疑,不明白姜宁问这些事有何用意。
姜宁微微一笑,继续说道,“那就奇怪了。据我所知白鹿学院在北郊云海山,王公子府上在城西宣德门,乘马车一路向北也要一个时辰才能到白鹿学院。不知道一大早王公子不去白鹿学院上早课,穿越大半个东都来到城南一家小酒肆干嘛。”
“莫不是想要来买酒吧?”
平平淡淡的声音传来,王陆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
仔细一想正如姜宁所说白鹿学院与城南这家小酒肆南辕北辙,王陆却是不顾路远,穿越大半个东都特地到城南这边,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
“我、我是来城南接同窗一起去白鹿学院上早课的。”
王陆没有想到这个在市井中长大的青衣少年心思如此缜密,心中捏了一把冷汗。
“那真是巧了,城南这边所有的人家在下几乎都认识,不知道王公子这位同窗姓甚名谁?”
王陆张了张嘴,有些无言以对,气急败坏的说道,“关你什么事,本公子为何要回答这等无聊的问题。”
“好,那就算你是来接同窗一起去白鹿学院的。”姜宁脸上的嘲讽之色愈浓,指了指已然断气的黑凤驹,“不过王公子府上牧马的方式还真特别,竟然给黑凤驹喂食青蛇果。”
青蛇果?
沈雁目光一沉,脸上泛起一层寒冰。
青蛇果是一种有致幻作用的毒草,对于人的杀伤性并不大,但若是牲畜吃了便会陷入亢奋与癫狂状态。
王陆沉默不语,心中却是生出极为不妙的预感。
“青蛇果有类似茶的香味,只要靠近那匹黑凤驹就能闻到。而且这匹黑凤驹应该是上过战场的战马,怎么会因为受了小小的惊吓就发狂。”
“所以,你应该是事先喂黑凤驹吃了青蛇果,让它处于亢奋状态。所以,就算没有那只爆竹你也会找机会刺激黑凤驹,令它发狂。”
“卑鄙!”
沈雁眼中有寒芒闪动。他出身军伍,在军中战马就是军人的第二条生命。许多军人甚至与战马同吃同睡,感情极为深厚。为了陷害姜宁,王陆竟然亲手害死了那匹黑凤驹,不仅卑鄙而且冷血。
王陆的表情一阵变幻,忽然开始大笑。
“这些都只是你的推测,你有何证据证明我故意刺激黑凤驹冲撞酒肆?”王陆放肆大笑,眼神如毒蛇般狠毒,“你拿不出证据,所以我的马便是你害死的,所以我要拆了你的酒肆没有人会说什么。”
“我看到了。”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沈雁身后响起。
“那只爆竹响起的时候,我看到他在黑凤驹身上扎了一刀。”
听到这个声音,沈雁将黑凤驹的尸体检查了一番,果然在右后臀的位置找到了一道新鲜的伤口。
“想必这道伤口应该不会是黑凤驹自己拿刀扎的吧。”
沈雁嘲讽的看着面如金纸的王陆,后者脸色阴沉的仿佛要滴出水来,眼睛眯成一条缝向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
“你不必想着来报复我,因为在东都有很多人不是王家能够招惹的起的。”
清冷而高傲的声音传出,一个面若美玉,身材高挑修长,眉宇之间英气尽展的紫衫少女走了出来。
“司徒小姐!”
看到这个英姿勃发的紫衫少女,王陆脸上阴沉怨毒的表情瞬间消失,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不断有冷汗自脸上挂下。
司徒清霜原本就是跟着沈雁一起来的,只不过沈雁的身材太过魁梧,司徒清霜站在他身边并不引人注目。
不过司徒清霜却不知道,姜宁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她的存在。
司徒家是大晋六阀之一,论实力论底蕴王家给他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王陆直冒冷汗,如何也想不通一个普普通通的酒肆少年怎么会同时扯出沈雁和司徒清霜来。
若是开罪了两人,哪怕他背后有整个孟家撑腰都没用。而且孟天行未必会为了他招惹沈家和司徒家。
“既然司徒小姐为你说话,此事就算了结了。”
王陆知道是不可为,便准备暂时离开。因为有沈雁和司徒清霜插手,孟天行想必也不会太过怪罪自己。
但就在这时,姜宁突然挡在了王陆面前,“不惜牺牲黑凤驹的性命来陷害我,陷害不成就准备这么走了?”
王陆怒极反笑,冷然道,“那你想要怎么样?”
“我想要跟你打个赌。”
“打赌?”
“就赌我能一拳把你揍趴下,要是你输了就去那边吃一坨屎。”
姜宁指了指不远处的墙角,那里有一坨新鲜的马粪,还在散发着热气。
然后,王陆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在一年之前就已经通识成功,虽然还未踏入洗髓境但力量和耐力比起普通人都要强出许多,哪怕是军中出来的铁卫都无法将他一拳揍趴下,更何况姜宁只是一个不会修行的普通人。
而且就算王陆不是修行者,就凭他父亲是掌刑令区区一个市井少年敢动他吗?难得他不怕王家的报复?
“你敢动手么?”
话甫落音,在王陆面前一只飞舞的拳头便是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鼻梁上。
然后,他的鼻梁塌了下来,一道血箭在寒冷的空气中飙射而出。
痛苦的闷哼响起,王陆脸上的器官全部皱在了一起,被一股沛然巨力挟裹着狠狠的撞到墙上。
鲜红的鼻血不停落下,王陆双膝跪倒在坚硬的青砖上,一时间竟是站不起来。
“有种,我喜欢。”
沈雁眼睛一亮,望向姜宁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
一拳将王陆揍趴下,姜宁捏了捏拳头似乎在回忆刚才拳头与鼻子碰撞时的触感。
“爽!”
片刻之后,姜宁抬起头缓缓吐出一口气,一脸认真的感叹道。
“你完了,王家不会放过你,东都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
王陆牙齿断裂,口中溢出鲜血,含糊不清的说道。
“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狗。”姜宁摇了摇头,说道,“我说过,给人当狗就要做好被打断牙的准备。”
然后他走过去,拖着王陆朝墙角那一坨新鲜的马粪走去。
“你要干什么?”
王陆终于露出惊恐的表情,心中生出无限悔意。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按进粪堆里,过不了半日他就会名声扫地,成为全城的笑柄。
“狼吃肉,狗吃`屎,这便是天底下最大的道理。”
于是,姜宁将王陆的脑袋按进了马粪之中。
“大人,我们是否要出面?”
就在此时,一直躲在暗处的刑部司官员眼中露出冷意。
那个皮肤黝黑,面容冷峻的刑部司官员挥了挥手,几个官员正要出手,在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绣着锦鲤的白色官靴。
“苏大人!”
刑部司官员的脸色变了数变,不知道天策府的苏锦绣为何会突然出现拦住他们。
“现在退去,我可以当作今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黑脸官员脸色一沉,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又不敢得罪苏锦绣,“不知道苏大人和那位少年是什么关系?”
苏锦绣沉默片刻,嘴角噙起一个含义不明的笑容,“我只是觉得他相当有趣而已。还有,王陆想当孟天行的狗没问题,但刑部司却不能成为孟家的狗。”
听到此话,黑脸官员的脸色便是真的黑的如锅底一般,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