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仍在继续。
乐队指挥依然是那帮漂亮女兵之外的最“亮”点。
甚至,连这帮奇装异服、花枝招展的小鸟们,都在叽叽喳喳地悄悄议论着他,趁着节目间隙,有几个还毫不避讳地向肖扬竖起了细细的大拇指……满脸兴奋的吴晓敏一阵风似的冲到后台,一把抓揪少校的胳膊使劲猛烈摇晃着:“太棒了太棒了,高手中的高手,深藏不露,你真的远远超出我的想像,比原来还要棒……你这个家伙,你,你,你怎么能跑来当兵呢?”
嗯?
原来?莫非,咱们以前认识?
来不及细想也来不及问,虽然明白她想说的是什么,可肖扬很反感她最后那句话,她也马上意识到了问题,于是吐了吐舌头飞快溜走了,似乎再也不敢来招惹……但她很快就跑了回来,装作可怜楚楚的样子请少校原谅,见到肖扬大度地微笑她马上打蛇随棍上:“笑了哈,我道过歉了你也不准再提不准再生气!我们刚才又研究了一下,一致认为,第五个曲目《骏马奔驰保边域》,由你用二胡伴奏比较好,请你尽快准备一下,少校同志。”。
还沉浸在自己演奏境界突破喜悦中的肖扬,没有因为她的得寸进尺而计较。为同生共死的兄弟们拉几支曲子、唱两首歌又算得上什么?况且他也明白,没有这段刻骨铭心的从军经历,他本人也不可能弹出如此激情四溢的曲调来。
老师说过的要有生活,他现在完全懂了。
那天,肖扬努力完成了吴晓敏所布置的每一个“任务”,为战友们拉琴弹琴歌唱,指挥乐队为她们和士兵们的舞蹈伴奏,甚至在一波接一波的召唤声浪里重复登台献上个人即兴表演。那帮女兵们丝毫没有因为他意外地抢了她们的风头而不快,而是一致改口称呼为肖老师,说他比她们团里的那些个自认很牛的“艺术家”们更棒更酷。她们忘记了矜持主动索要少校的电话,肖扬说没有手机部队也不允许有,她们说我们有啊号码是多少多少并纷纷连同名字一起写了下来,再不由分说塞到他汗乎乎的巴掌里,她们说以后到了省城一定要记得去看看她们,狼狈的少校连声说好好一定会去……直到后来大黑窜了过来,才把一帮小鸟惊得一哄而散……
后来,肖扬把塞进口袋的那一堆纸条用力揉成一团又偷偷扔掉了,因为他知道兄弟们很快就会找来了,不是因为嫉妒也不是因为他“勾引了无数胸大无知的良家少女”,而是因为都快十年了却没人看见他摸过一件乐器,草堆里竟然撵出了一只野兔子,肖扬是隐藏在革命队伍里的一条毒蛇阴险无比,同志们要积极响应大队总指挥的号召,团结一致行动起来,把他残留的“毒液”彻底挤干净,至少要上溯到穿开裆裤的幼儿园时期少校将被“修理”得很惨很惨,已是不可避免。
总之,加上后来客人们在基地“体验生活”的其余几个小时,那天的联欢会大获成功。
但联欢毕竟是短暂的,那帮美貌小女兵也不会属于闪电,夜幕降临时,营区重又沉寂。
正如士兵们事先想到的一样,这只是他们枯燥乏味生活的一次调味品而不会是经常有的大餐,特种兵和歌舞团两者之间,如果没有点儿“猛火猛料”,是绝不可能被烩到一个锅里去的,后来也没听说有谁主动去联系过那些美丽热情的女兵。其实大伙儿嘴上胡诌一气可心里全都明白着呢,还是一样的训练一样的抢任务一如既往地骂****的高大。
但大家还是议论、回味了很久。
他们议论着某个唱歌的女娃,说她看起来瘦瘦小小可身材确实好得呱呱叫,议论着吴晓敏的美貌泼辣,竟然连高大都敢去镇压,说有个一看就是巫族的女兵,那小腰儿,还没四中队爆破手“笨熊”的腿粗,议论某个女兵听到95班机枪打响时几乎吓得当场尿了裤子,嘲笑说那也叫个兵?
当然,最后话题大多又回到了肖扬身上,说****的猪倌儿不耿直不厚道,吃粉条拉篱笆花花肠子一肚子,来大队都八年多了愣是没给他倒出来,往往要他连拉上几支曲子才肯放手回去睡觉,这种快乐的游戏,大家乐此不疲。
但联欢会对肖扬的影响远不仅如此。
“猪倌儿,村公所有你电话,部队内线!”
肖扬气喘吁吁汤汤水水从训练场一路快跑去接了电话:“我是肖扬,请问……”
“说那么大声干嘛,我的耳朵都受内伤了!”
对方一开口他就听出来了,吴晓敏!
“嗐,是你呀!有什么事儿吗?”
本来就印象不佳,让少校更生气的是,她却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那天的录像后来在部队内部频道播出了,还问他愿不愿意调到部队总部去……
或许她真是在暗示着什么可肖扬不明白也不想去弄明白,他很生气这种很不懂事的打扰,更愤怒于那个荒唐的建议,就大着嗓子说:“对不起,我很忙,请问到底有什么事情?还有,吴……晓敏同志,我们以前认识吗?”
“没事了,是我不该自找没趣来打扰你,再见。”她果然怒气冲冲地回答,临了,在挂电话之前,似乎是不甘心地又重重补充了一句:“我也是海城的兵,而且,是一个曾经被你伤害过的女孩……的妹妹。”
这都是些啥事儿呀?
即使满怀疑惑,肖扬也只能摇摇头离开。
负责人后来竟然知道了此事,就佯怒大骂他是块朽木,说人家据说还是艺术世家高干子弟呢,而高大倒是颇为欣赏似的,很是搞笑地冒了一句,真汉子,不糊涂。
后来,还真有个傻楞楞的歌舞团领导想把肖扬给调过去,听说都已经活动到部队政治部了。负责人委婉曲折地问起他本人意见时,少校哈哈大笑着蹦出俩字儿扯淡。负责人也一下子轻松地笑了起来,说你个****的猪倌儿,反应和高大简直是一模一样,要不是事先知道,还真以为你是他儿子呢。他还说,幸好那个二杆子领导没有再继续活动下去,要不然,副指挥老头又得破费一通臭骂了。
又过了有两个月吧,负责人突然临时指派少校到部队出一趟公务,还点名必须是得本人亲自去。
部队的兵就是好用啊,不管什么样的脏活儿累活儿,领导的大嘴一吧唧,你就得立马敬礼然后立刻屁颠屁颠去办好,哪怕只是送送信之类的屁玩意儿。
完成任务后肖扬动身离开准备返回大队,在大楼大门口却突然被执勤哨兵拦住了,他问是不是特种大队肖扬少校,肖扬说是,哨兵说刚接到某位总指挥办公室的通知,要他立刻到XX楼XX号房去一趟。
肖扬在纳闷中找到了那个房间,站在门口大声喊了报告,里面传来一个听起来很年轻很娇嫩的声音说,请进。他推开门,那是一个小型会客室,里面却只有一个人。
一个挂着文职衔的年轻女军官,袅袅婷婷地站在窗台旁边,很安静地打量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