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些令他头疼的壮汉们终于肯于服从命令,沙夏吁了一口气,半是追忆半是伤感地感叹道:“不愧是和他同样的存在啊,不,几乎和十几年前的他一模一样,即便是已经英雄末路,也不是那群小虾米可以欺辱的,依然强大到足够把这船上的人都干掉!博士,你无意中做了件好事,幸好药剂搞坏了他的大脑,要不然我还真得立即杀掉他。”
“沙夏,我敢肯定,他的肌肉比重和纤维结构绝对要超过这条船上的任何男人,也包括你!如果可能,我真想把他变成一具真人版的‘生化战士’,哈哈,一个专门对付他们自己人的恐怖存在,一个多么可怕的噩梦!”古尔娜眼神发直地喃喃自语。
“嗨,别像个白痴一样发梦啦,小心这个生化战士会掉头反噬,把你们砍得得尸骨破碎血流成河,在他的追杀下像野狗一样四处逃窜!”
沙夏好笑地打断了女人的噫想,提醒道:“首领,让大家把枪都仔细收好,以后三个人以上才能接近他,和他接触的人不能携带任何武器,刀子也不行,我想大家都已经多次知道他的厉害了,一定要小心行事严加看管,绝不能给他制造任何机会。”
“那你就敢肯定他会一直老老实实,一路上任凭我们发落?或者让我加大点药剂份量再搞他一次,我就不相信玩不死他!”
“我们希伯来人没有你们天池人富有,所以我只打算用枪指着那个女人的头,让他明白乖乖听话才能让她活下来就行了,他不会反抗的。虽然得有点耐心,可我这个不花钱的方式却能得到一个老实听话的大活人,你的药剂控制方式似乎也不错,可你很可能只能得到两具尸体!博士,你要知道,只要控制了那个女人,那家伙会很听话的,要是他还没真的变傻的话。我敢和你打赌,没有了那个女人,他会茫然到把我们当成他意识中的罪魁祸首,和他的敌人拼个你死肖扬活,他这样的人,是根本不会畏惧死亡的。”
“宝贝儿,你怎么比肖扬还要了解他们这些龙朔军人?还有,你说蝎子,蝎子的徒弟又是什么意思?”
曾经也是龙朔人的女博士,对这个问题很是好奇,可她的问话一下子触动了沙夏,让他好一阵失神,方才感喟般地缓缓说道:“其实,早在那天他在昏迷中无意间吐出蝎子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蝎子,从他的呓语判断,应该是他的师傅,也是一个龙朔特种兵,很多年前,遥远到我还是个年轻小伙子的时候,在南玥的热带雨林里,就和他有过交手,很不幸,当时的他,是如同神一般的存在,独自享用着在边境线上集结的数十万士兵的顶礼膜拜。后来,在我结束军事观察团的任务后回到伟大的苏维埃,接着又被派遣到哈萨克斯坦,去秘密支持那些和你一样的狂热民族主义者,许多年来,不少国家都对那块神秘、荒凉的土地一直很感兴趣,除了我们的天池老板之外当然也包括前苏联,都疯了似的往里面砸人砸钱,可天意弄人,我和蝎子竟然再次遭遇了,而那一次我输得更惨,不仅白白丢掉了个弟弟,还几乎彻底失去了身为军人的勇气。”
“你是说,这个男人的师父,曾经两次击败了你?这怎么可能,你是那么厉害。”
沙夏回以一记苦笑:“尽管想起来心里就很难受,可实情如此,当时的我,输得一败涂地心服口服,毫无还手之力。”
“那后来呢?”
古尔娜惊讶地望着意志消沉的萧索男人,却得到了一声长叹:“后来?没有后来,能从清洗中活下来就不错了,我搞砸了任务只好灰溜溜地退役。可以这么说,我的前半生,几乎完全是毁在一个龙朔特种兵的手里,哈哈哈哈,世界真是******奇妙,现在我无法找到那个该死的蝎子,却意外地抓到了他的徒弟,哈哈哈,你说,如果一个他所钟爱的、期望很高、前途远大的至亲之人,被我亲手折磨得如同一具呆头呆脑的移动骷髅,不吃不喝行尸走肉,永远丧失掉作为人类的尊严和价值,再被我们一边嘲笑一边施舍般地扔回他们的军队,你说,蝎子,他会怎样感激我呢?”
“那你为什么不呢?”
沙夏猛地收住狂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古尔娜,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换了以前,我可能也会无聊到去做这些毫无价值的蠢事。现在的沙拉波夫,只会考虑他身上还有多少可以利用的隐藏价值供我压榨,如果龙朔人愿意付出一百万池币,我很乐意把他立刻毫发无损地送回去,可问题是他们肯定不会,所以,我现在得好好琢磨琢磨,以后能让他干点什么。”
精明的女首领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抢在前面把话说死:“我可得给你说清楚,那个男人可以归你支配,女孩可是我的,你不准再想些异想天开的鬼主意动她的心思,当然,你要真喜欢她的话,偶尔玩玩儿可以……”
听到情人斩钉截铁的坚决语气,望着她严肃的表情,沙夏心里一阵气结,没好气地轻挑起女人的脸蛋儿,语气暧昧地逗弄道:“那姑娘只要是个男人就都会喜欢的,但也仅仅是可供观赏而已,说到床上,干瘪的小毛丫头身上那个地方能和你相比?喔,宝贝儿,你的这对咪咪都快要翘到我脸上了,还有我最喜欢的******,越来越光滑肥美,感谢美妙的亚热带天气,居然让你这么快就下雨了?”
女人被他三下两下剥得近乎****,夕阳光辉下那具金黄色的曼妙躯体,像条灵活的海蛇不停蠕动着,一点一点紧紧缠绕住了雄壮的男人,她吃吃地笑着,急剧喘息着,把男人的脸埋进自己那处热力四射的旖旎山谷,在男人横抱着她向房间里的大床走去的同时,古尔娜也没有忘记向俘虏所处的地方投来复杂的一瞥。
在肖两位“主人”行云布雨抵死缠绵的时候,肖扬茫然地坐在前甲板,看着飞来飞去的海鸟发呆,不远的船首处,那个被他严重侵害过的叶非,和他保持着同样的沉默,雕塑般静静地迎着海风。
肖扬失去了记忆,但还没有失去思考的能力。在这个难得的风平浪静的傍晚,他不断搜刮着可怜的过去,想要抓住那些零星的碎片。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究竟有没有用处,正如女人所说,忘记了不是更好吗?
实际上,肖扬和那个罪魁祸首古尔娜博士此刻都不知道的是,战胜这种药物后遗症所需要的,是时间却不仅仅是,还需要远在星辰之外的好运气。和被完整系统地洗脑不同,肖扬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永远失去记忆,在和药物苦苦抗争的过程中,他拼命搅乱自己思维逻辑、想要逼疯自己的结果,竟是把大脑中的绝大部分关键内容给封闭起来了,阴差阳错之下,亲手制造出一个完全隔绝的“思维禁区”。最重要的是,要想回到从前,就得要亲自去找到两个割裂世界之间的结合点,宛如穿越了时空,只有那处记忆裂痕才能带肖扬回去,回到一切的谜底。
只是,那处希望所在细若游丝,他如同在沙漠里寻找一粒沙子,在海洋里寻找一条小鱼。
况且,恢复记忆只是数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中的其中一件,那种见不得光的特种药剂,已经在肖扬这个实验品身上,埋下了多种连博士也无法预料到的恶果。
“如果我现在跳下去,要过多久才会死去?”
女孩没有回头,很突兀地问了一句话,记忆中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肖扬说话。从他差点被沙夏枪毙的那天起,她虽然仍是郁郁寡欢,但总算是恢复了和肖扬的交谈,肖扬问她答,寥寥数语,心不在焉,有时还让他觉得莫名其妙,几天下来也习惯了。这毕竟是个好的迹象,说明这位属于过去那个“肖扬”的新婚妻子,并不恨他,即便是自己强迫她做了件很屈辱的事情。
几天来在肖扬的一再追问之下,她虽然大致告诉了他一点现在的状况,但对他最想要知道的,两人昔日的身份以及其被绑架的整个过程,还有其它的秘密内幕,她始终不愿多谈。叶非在独自吞咽掉无数秘密的同时,宁愿自己扛起所有的苦难,也坚持不肯让肖扬分担痛苦。
可是,她越是这样缄默肖扬就越发觉得心里难受,这是一种让他无法冷静的怜悯,可他毫无办法,出于负疚和畏惧,肖扬不敢过分逼迫,生怕破坏了好不容易才换来的关系改善。于是,智力低下的肖扬只好把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一边挤压自己的大脑苦苦抗争,一边竭尽全力守护着她,不让同样可怜的她再受到任何伤害。
“从你现在的位置跳下去,百分之九十五以上概率会立刻被海水卷走,涡流裹挟着身体撞上时速十五节的船体,死亡时间不会超过三秒钟,加上下坠和在水里的时间,大概也就是不到六秒吧。”肖扬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那么精确,你没有失忆?”
她微微吃惊地回过头,这是一张虽然憔悴但依然精致的美丽面孔,樱唇干裂,还结着血痂,大大的眼睛又肿又红,哀伤不已,被海风扬起的及肩长发毫无羁绊地自由飞翔着,暗淡得毫无光泽。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有些事情忽然一下子就想到了,有些甚至不用想,可有些,任凭怎么努力都不行,可能,失去的记忆只有其中一段吧,而且,只要你肯帮忙,我对恢复自己有信心。”
“信心?这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新鲜名词,两个连明天都不知道怎么样的囚徒。”
她涩涩地苦笑起来,让肖扬立刻识趣地闭上了嘴巴。片刻之后,她轻轻叹了口气:“找回了记忆又能怎样,说不定你会更……就这样忘记不好吗,为什么你非要一辈子活得这么辛苦呢?”
她转过身去,留给他一个窈窕的背影。
肖扬站起来走过去,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说道:“不要再坐在地上了,时间太长了不好。”
一阵漫长的犹豫之后,她还是迟缓地伸出手,试探着放进了肖扬的掌心。肖扬轻轻吁了口气,将她冰凉纤细的手指紧紧握住,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她站起来时,长时间气血不畅的腿部肌肉开始痉挛,肖扬揽住她的腰扶住她单薄的身体,待她扶着栏杆站稳后,肖扬弯下腰脱下她的鞋子,握住她的脚掌,一点点发力拉伸绷紧,痛苦得到缓解的她,整个过程中一直没有挣扎抗拒,也没有流露出拒绝之意,只是那一抹尚未消退的红润,给她苍白的脸色平添了几分血色。
“谢谢你。”
肖扬放开手和她并肩而立,淡淡说道:“不用。”
“你这几天的反应,让我很吃惊。”
“我该怎么样?绝望,暴怒,徒劳地挣扎,还是跪在你面前请求原谅?说实话,我现在觉得,自己连无耻的资本都快没有了,我只知道,只有活下去,一切才能重新开始。”
“别说了,我不恨你,从来都没有,我知道你比我还要痛苦,可我不光帮不了你,还暗暗祈愿你就这么无知无觉地继续活下去。而且,该乞求原谅的人是我,是我害得你现在这么凄惨!知道吗,我不理你并不是我想要怪罪你,而是没有继续面对你、面对这个世界的勇气,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们……让你原谅,每次看到无辜的你独自沉思,那副懊恼和痛苦的样子,简直让我的心都要碎了。”
说出这些话时,她站在船头迎着微风,望着最后一抹夕阳余晖下粼粼泛光的海面,心里也仿佛一下子畅快了许多,她用力紧握住肖扬的手,生怕一松手就会失去,眼泪重新大颗大颗地涌出干涸的眼眶,让她整个人多了分氤氲色彩。
“我一直都很难受,老是想起过去的那个你,是多么的……可我是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做才好,我之所以拒绝你的求婚,是因为这份爱情,丝毫不容亵渎。依蓝说得没错,我是个贪婪的女人,拿走了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背叛了这一切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终于,她卸下了那层坚硬的外壳,靠在肖扬的肩膀上无声地抽泣起来:“在失去和留住之间,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我真希望,没有这场该死的任务……”
肖扬眼眶热热地揽住女孩廋削的肩头,让恢复女性柔弱的她趴在肖扬胸前,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阵……在她尽情发泄着郁积情感的同时,肖扬能够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仍然还很陌生的女孩,现在,终于和自己真正有了点同命相连的信赖,只是,让他奇怪的是,即便是处于现在这种情绪崩溃的边缘,她依然固执无比地把许多重负死死捂在自己的心里,想要永远隐瞒下去……
一丝决绝,在浩淼的水天之间悄无声息地蔓延着。
“天黑了,回去吧。”
她渐渐平静下来,像是有些冷似的哆嗦着,肖扬松开手臂,轻轻地劝道。她抬起了泪痕宛然的俏脸,点点头挣出他的怀抱,眼波迷蒙,依然还泛着点点星光,哽咽着让肖扬转过身去。
“你走前面吧,我想看着你的后背。”
率先走了几步之后,一个悠悠的声音突然从肖扬的背后传入耳中:“记住,我叫叶非,永远都不要忘记。”
在肖扬遽然回头的霎那间,她已经松开了抓在栏杆上的手指,白色的影子只是闪了一闪,她已飞身跃下船体,跳进了暮色中的大海。
“不”
肖扬大吼一声,飞身扑了过去,想要抓住她哪怕只是捞住一片衣角,可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突然了,他拼尽全部气力也只能是徒劳地一头撞上坚固的钢栏。
一张娇笑嫣然的面容,带着无比的轻松和满足,宛如一朵盛开的白莲,一点点消逝于他的眼睛,转瞬便没入急流翻涌的海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