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狼,真名刘浩男,大陆某野战军退伍兵,后来因刑事案潜逃到秦洲东南加入了极道,还曾经在浣月组织了一个小帮派,不过很快就解散了,辗转移民到华汶后,他曾经带头挑衅盘踞在唐人区的地头蛇南玥帮,并率先在街头混战中引进并使用苏式自动武器,震惊全北美极道,以二十余条生命的战绩成为国际刑警通缉要犯。
这是罗进和老秦两个人关于血狼的记忆总和,简短而残缺,却有说不尽的激烈和精彩。尤其,对于生活在华汶这座国际都会里的、被南玥极道阴影笼罩下的十余万华裔来讲,血狼这个名字便意味着一段传奇,是照亮夜空的一颗焰火,而且是唯一的一颗。
但血狼本人却只是一声轻笑:“说到底也是没整赢那帮丫挺的,输了就是输了,就算打死了几个南玥番鬼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东躲西藏?不过今晚上可真痛快,没想到能把文森特那杂碎给灭了。”
罗进两人几乎不敢相信,叱诧风云的绿林豪杰血狼,竟然蜗居在一套简陋到无法想象的破旧小公寓里,不过想想也就释然,像他这样特殊的身份,整天被人明着暗着惦记来惦记去,就是真弄一豪华别墅,怕也是无福消受。
“刘哥,我们俩蹲了一个多钟头,愣没敢靠过去,正想撤呢你就动手了,还整那么大动静,到底咋弄的?”
血狼从冰箱里翻出几听肉罐头,三个人窝在他那套又脏又乱的小公寓里,兴高采烈地低声谈笑,喝着凉乎乎的啤酒,心里却热得像个火盆。
“嘿嘿,承重梁里塞进去几公斤烈性炸药,动静还能小了?操,我就是咽不下那口气,不是缩乌龟壳里不出来吗,用枪打不着我就炸,看文森特那****的往哪儿躲去……”
看着眉飞色舞的中年汉子,仿佛还嫌不够味儿似的舔舔油乎乎的嘴角,老秦和罗进对视一眼,忍不住一阵恶寒:以公斤为单位,莫非这老小子想当第二个****?
“你们混不进去也不奇怪,文森特这杂种太变态,绝对是在南域被咱们给收拾怕了,把他那狗窝整得那个乱啊,一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守,要不是我装疯卖傻连着当了一个月的厨子,今晚的事儿怕也难啊?”
两人心里大为佩服,就凭这份隐忍耐心,血狼的名头还真不是白叫的。老秦有点迷惑地问他:“我们刚来,道上的事还真搞不清楚,不过,这个城市里咱们龙人可不少,也不缺像你老刘一样有勇有谋的血性汉子,就那几个小南玥人,为啥就能在唐人区称王称霸这么多年?”
血狼嘴里嚼着一大团牛肉,飞快地瞟了他们俩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老秦,罗老弟,你们俩,怕也是道上的吧?”
“是。”
罗进直直地望着似笑非笑的血狼,很是诚恳地说道:“我们从海城来,还带了一帮兄弟,以后还准备把家底全盘过来,没别的,就是想在这儿扎根来着,南玥帮,就是一只拦路的恶狗,不除掉它我觉都睡不着!刘哥,您是前辈,既然今天有缘撞到一起来了,还请老哥给我点拨点拨。”
血狼慢慢地呷着啤酒,忍不住感叹道:“罗老弟,一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起当年……得,你坦诚我老刘也不能藏私,我就卖弄一二,把这些年的辛酸苦辣给你倒倒……”
“其实,南玥人来这里也就十来年的光景,原先唐人区也有咱龙人的地下帮会,从浣月汜叶那边来的,算是三合会的一个分支吧,可那帮人忒不争气,看着都挺威猛,一遇到外国人就立马歇菜,黄赌毒全沾不说,最可气的也最要命的就是窝里斗,好好的龙人世界不去团结,非要搞成几个山头,为了点蝇头小利就敢拎刀子冲自己人下死手,结果眼睁睁看着南玥人坐大……后来南玥人学着咱们也搞改革开放,大量退伍兵找不到工作糊口就只能去混极道,有门路有本事的看不上南玥盾就跑出来挣洋钞票,这帮人狠啊,打过仗的老兵手里有活儿,胆子也大,不把死当回事儿,一来二去就把唐人街给抢了……”
“鹊巢鸩占!”
老秦听得气愤,一拍大腿就气哼哼地骂了起来。
“对,就是这个词儿!五年前我比你还来气,托人踅摸了一支AK,锯短枪托掖进大衣里,跑到南玥人开的妓院找茬,呸,想起来都恶心,十一二岁的小姑娘一船一船偷渡过来,破了身再高价转手到天池和欧洲,可怜啊,全都是他们的同胞姐妹,那帮畜生!那天我打得挺过瘾,人吐噜了不老少,可还是让那个安德森给溜了,当时就是这个文森特,趁乱甩了我一飞刀,差点把命丢了,后来算是出了名啦,全美洲的警察都想抓我,东躲西藏几次都差点玩完……一气之下,我就找江湖医生把这张脸捯饬了一下,这才算清净,不然哪能在华汶呆得住?”
老秦听得一阵大笑:“我说老刘,你咋把脸整成这样了?原来听道上朋友传闻,血狼可是潇洒风流的美男子呀!”
血狼搓着自己的络腮胡奸笑了起来:“嘿嘿,老秦,这你就不懂了吧?要想在人堆里藏住喽,那你首先就得看着不扎眼!长得帅其实也很麻烦,真要让痴情小姑娘给盯上,嘿,那劲头不比CBA差,不信,你问问罗老弟这超级大帅哥,是不是这么回事?”
罗进望着这个传说中的奇男子,忍不住感慨万千:仗义出手、虎穴卧底、移花接木隐迹江湖,随便哪一件都是九死一生,可他自己浑不当回事,骨子里的那股游侠天性,任凭岁月如何摧残,也始终不曾泯灭过。
“这些年我也算是见了不少世面,最失望也最瞧不起的,就是那些目光短浅、残害同胞的下三滥,极道,尤其是海外龙人极道应该是什么样子他们全没想过!想当初,那些被外国人当猪崽贩来的龙人劳工,他们成立社团的宗旨就是替咱龙人出头撑腰,让同胞少受罪少被人欺负,从外国人手里争夺生存权,有了根就有叶,这样的极道,能不受欢迎吗?可后来那帮人都他妈干了些什么,能叫人事儿吗?我分析过咱们丢掉唐人街的原因,一是富裕阶层越来越庞大,黑社会渐渐没了吸引力……”
“那为啥南玥帮、青龙帮之类的都还挺红火?”
冷不防老秦插了句话,连带着罗进也竖起了耳朵。血狼叹了口气:“这就得扯到第二个原因上啦,南玥帮看似挺风光,可这座城市真正的老大还是青龙帮,桑德罗的背后有纽约五大家族,五大家族又是啥?不光是全美洲青龙帮的代言人,还是天池政府的传声筒!说白了,南玥帮的存在,其实都是政府的默许,而外国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想压制住越来越强大的华裔阶层,宁可找一头见了骨头就红眼睛的疯狗看家,也不愿看到稍有实力的龙人社团出现!南玥人再嚣张也只是捞点小钱,和又聪明又勤快的龙人可不一样,再加上背后还有一个强大的祖国大陆,呵呵,这也就是为啥有很多龙人精英拼了命地想要融入洋人社会、却始终隔了一层捅不破的纸的原因……”
血狼的话一针见血,罗进若有所悟地沉吟道:“我明白了,不管走到哪儿干什么事儿,咱们龙人始终都得靠自己,还得时刻清醒不能忘本,哪怕是被人瞧不起的极道,其实也有自己的社会责任,没了根什么都是空谈……刘哥,这,是不是你要说的第三条?”
“太对了!”
血狼失态地大叫了一声,激动得满面红光,极为欣赏地看着罗进说道:“老弟,前些天胡里奥被杀那件事是不是你们干的?”
“是,原先我还不知情,是我的一个小弟突发奇想,没想到竟然还真是个妙招。”
罗进大大方方地承认,碰上这样的人物,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好一招借刀杀人!你们就躲在后面安心当渔翁,真应了那句老话,上兵伐谋!不过,你想过没有,既然我能猜出来,你们的对手可也不全是没脑子的蠢汉!”
罗进诡秘地笑了笑:“当然,我也想到了。所以,几个小时之前,我们去偷袭了桑德罗的一处要害,打死了他的马子,咱们碰上的时候,我和老秦也正是想去除掉文森特,这样的话,即便……”
血狼立刻心领神会地接住话头:“即便他们隐约能猜出可能有人捣鬼,可形势所迫也不得不有所交代,冲突升级也就成了唯一的结果,万一再情绪失控失去冷静……”
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酣畅淋漓地大笑起来。
清晨的微风灌进车厢,折腾了整个通宵的罗进和老秦却都是春风满面神清气爽,连同归途也格外轻松惬意。
“进哥,你和血狼那么投缘,他现在又是这么一种情况,为啥不……只要你开口,他多半不会拒绝的。”
罗进轻轻笑了起来:“过犹不及。如果不出所料,他以后肯定会时刻关注咱们的,谨慎,是他这种老江湖的保命法宝啊,我敢打赌,以后咱们最需要的时候,他是一定会及时出现的。”
“嗯,有道理,很有道理。”
老秦有些搞怪的表情,惹得罗进不由笑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想着等我羽翼丰满了,就可以放心大胆地满世界去潇洒嘛!告诉你,一年半载是别想了,哼哼,老老实实当好司机兼保镖,我的章程就是,不用白不用!”
老秦立刻愁眉苦脸地呻吟了起来:“进哥,等你以后有人了就早点放俺行啵?俺今年才43,再不趁着年轻潇洒潇洒,过两年小姑娘们就该躲着我走了!”
罗进没再和他调笑,而是问了一个很正经的问题:“老秦,你说,以后咱们该有多少兄弟才合适?”
老秦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当然是越多越好喽!”
“那如果个个都有血狼这么猛,或者和你差不多,有多少人才算够?”
司机没好气地甩过来一记白眼:“老大,你也太贪心了吧?要是弟兄们能都有这本事,只要有十个,你就可以在这个城市横着走路了。”
“那好,老秦,你只要能给我调教出十个来,我就放你走人。”
老秦绝望地哀嚎了起来:“你明知道不可能办到的,我就是有心,咱也得有好苗子不是?”
“谁说没有?我瞧着小虎他们就很不错。”
老秦一阵语塞,又争辩道:“就算有几个还行,可没时间也不成啊,接下来……”
“接下来会很清闲。这一阵要做的,就是一边休息一边看戏,让所有人都认为,咱们只是一帮过客。”
罗进哈哈大笑了两声,倒在靠背上,很快就睡着了。他睡得很放松也很踏实,脸上带着一抹微笑,嘴里还小声咕哝着,老秦竖起耳朵才总算是听清了。
“那个妞还真不错,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