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半空中的“烛光”渐渐暗淡。
一队又一队小股士兵,无视恶劣天气和湿滑糟糕的地形,无比兴奋地在沼泽丛林间跳跃穿梭,继续急速奔跑着,从几个方位角向着照明弹长尾巴所指向的方位汇集而去,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抓住那个折磨了他们很长时间的混蛋,然后一顿暴扁。
搞远程偷袭?卑鄙,奶奶的,最可气的是,居然敢让我们等那么久还被暴雨淋头,就是头猪也早该爬到了!
位置已经暴露,肖扬丢下85撒腿就跑,开火之前,他就选好了一条极其诡异的逃跑路线,现在,就只能祈祷神仙显灵佑护把。
五分钟,还需要再支撑五分钟!
在又累又饿折腾了几十个小时之后,剩余的力气已少得可怜,反正都是最后一搏了,他干脆扔掉了所有的武器累赘,连同背囊、携行具、自卫手枪、甚至是帮过很多大忙的多功能军刺都不愿再带上,跑起来果然轻便敏捷了不少。
好几十号士兵满山遍野撒开了大网,想要抓住一只狡猾逃窜的兔子,可天气破坏掉了一次本可异常轻松惬意的抓捕,前后左右几长串包夹而来的追兵,因为行动效率大受影响,不得不和肖扬一样泡在水乡泽国里,眼睁睁看着扭着******、已经摇摇欲坠的小贼,像一条滑溜无比的小鱼,摇头摆尾地一头钻进了乱了套的己方防区……肖扬歪歪扭扭曲线迂回跑动着,始终不肯偏离“敌方指挥部”(野战帐篷)300米半径,就那么滑稽地东绕西绕,一边连滚带爬地跑动,一边还不停地向着那顶在风雨中飘摇的帐篷频频张望,检查自己是否脱离了激光导引的理论区域。
野战帐篷里面,几个全身上下五彩斑斓的士兵,羞愧无比地迎接着来自连长的“亲切问候”,罗进从大背囊里掏出还剩下大半的午餐肉罐头盒子,连同一大把压缩饼干碎渣,默默放在铺着军用地图的小桌上……
连长的怒气早已无影无踪,望着帐篷外疾风骤雨的世界,他静静聆听着外面乱成一锅粥的隐隐喧哗,一声不吭。
医务兵!
连长一拳砸翻了小桌,冲着应声而来的士兵咆哮了起来:“愣个球啊,快去,就是你死了也不能让他出事!还有你们,都******快去啊!”
奔跑,摔跤了就咬紧牙关从泥水里爬起来,继续奔跑……
士兵,站住,别再跑啦!
浓密的风雨中,似乎有几个朦朦憧憧的影子拦在了前面,冲着肖扬大嚷大叫,可他嗡嗡作响的耳边听不到除了哗哗雨流之外的任何声音,一语不发立刻转身就逃……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反正早已是强弩之末的肖扬已经懒得再去计算了,一再恶意透支体能的后果逐渐显现,紧勒僵硬皮肉的背心,破破烂烂的作训裤,连同裸露的皮肤、脑袋和头发,在一次又一次摸爬滚打中一直“保持”着泥土的灰黄色,连暴雨都冲刷不净,沉重的双腿像是绑上了两座小山,每迈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眼前阵阵发黑,星星也越来越多,从最初是几颗几颗冒出来,到后来就像是看科幻电影坐在宇宙飞船满眼都是……死鱼一般大张着的口腔里灌满了雨水,却因为咚咚狂跳的心脏需要空气而一刻也舍不得闭上,只得任凭它们漫过喉咙一涌而下,唯一比较舒服的,是身上竟然神奇地一点也感觉不到外界的清冷了,也不再疼痛,木木的,隐隐间好像还有些温度升高的趋势……
这是整个人油尽灯枯开始崩溃的标志。
终于,他被逮着了,或者说是再也跑不动了,死沉死沉的身体突然一头栽倒的瞬间,所有的气力都已被彻底抽离干净,一丝一毫也没剩下,又空又软如同一只干瘪的破麻袋……很意外,士兵们竟然没有动手捶他,甚至没有咒骂,看着和一具尸体没什么两样的、声如牛吼不停倒着气儿俘虏,一个个全都沉默了。
别动他!
医护兵连滚带爬地赶了过来,气急败坏地推开围观的人群,飞快地戴上听诊器听了听心跳,不由分说就脱下还带着体温的雨披匆匆包裹住战俘,然后抬起他软绵绵的胳膊:“愣个屁呀,快来搭把手,架着他,走不动也得走,双脚沾地慢慢小步走,不到五百米不准停!”
不等他再吩咐,两件雨衣飞快地脱了下来,对接缠住袖筒再被四个士兵高举手臂分扯住,搭起了一个小小的“移动帐篷”,两个身高相仿的战士一左一右,半拖半架地搀扶着神智稍稍清醒些的肖扬,小心翼翼地选取着较为平坦的地面,一小步一小步缓慢移动着……从被俘地点到临时指挥部,几百米的一路上不时能碰上提着手电筒前来接应的士兵,站在瓢泼大雨里纷纷闪到一旁,为他们默默让开道路。
汽灯雪亮的指挥部帐篷里很温暖,裹着干燥的军毯坐在铁皮箱子搭成的“床”上,恢复了本来面目的肖扬,喘息也渐渐均匀起来。
“够玩命啊小子!我就纳了闷了,隔着那么远你他妈就敢开枪,这么个大家伙,一两百里的山路,你就一直背着它?”
通关boss,也就是那个大嗓门中尉连长,见他有了精神似乎没事了,没好气地吼了一嗓子,不管他信不信,肖扬还是有气无力地点了点脑袋。
“靠,又遇见一狠人,算你牛!这点我服了。可你******也太变态了点吧,拿那么个大玩意儿阴我,是不是觉得,我他妈天生就该落个身体断成两截的下场?”
那个中尉指了指那把缴获的重狙,解恨似的轻轻踢了他一脚,叼着烟卷笑骂起来。
肖扬很老实地再次回答。
帐篷里其他几个士兵的嗤嗤暗笑,让连长彻底无语。中尉粗糙的手指头颤巍巍晃了好一阵,在快要骂出来之前,却突然转向了正在量血压的医护兵:“怎么样?能不能给这牲口喂点儿草料吃?”
挨了骂肖扬却一下子乐了起来……这是个让人第一次接触就会喜欢上的连长,骂人凶可没军官架子,性情耿直,却也不乏心细。
“早没事啦,这小子壮着呢,只要不喝酒就成。”
医护兵笑嘻嘻地拍了拍肖扬的肩膀,动手收拾起器械来。
“噢,那敢情好。去给他弄点热食,接他的人一会儿就回来了,这小子还真不赖,敢说实话,咱们可别亏待了客人……瞅瞅你们的熊样,最高指挥官被一枪击毙,老窝被巡航导弹轰上天还笑得出来,笑个蛋啊!整整一个连的熊兵输给他一个人,真他妈丢份儿!有他这号人在,闪电能他妈不牛逼嘛?”
那个连长挥挥手开始吆喝起那帮赧颜的士兵们,好像全然忘记了是他本人最先倒在枪口下。
“谢谢总指挥,我现在一点儿不饿,给我点热水喝吧,这两天做梦都想喝热白开,还有就是,我没进闪电也就不能算是闪电的兵,应该已经被他们淘汰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肖扬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反而有种一下子轻松很多的感觉。
“你啥意思?埋汰我们吧?为什么会是淘汰?哦,你不知道你今天很拉风啊?还是你觉得你们闪电够牛逼,牛逼得随便扔出来一个淘汰兵都能赢我们一个连?奶奶的,也忒小看我们了吧?!哼,告诉你,妄想单枪匹马摆平我们大功X连的人,还憋在他娘的肚子里等待发芽呢……”
连长重重地把一个大号军用茶缸“砸”在肖扬面前,温热的水珠溅了他一脸。
“你赢了。”
“啥?”
要不是眼疾手快的医护兵一把按住,肖扬的脑袋几乎撞上头顶的蓬布。
“前面四个,一个渗透穿插途中被击毙,另一个呢,打光了子弹在外围警戒圈被生擒,剩下那俩货更倒霉,都是在最后一分钟闯进了我们埋好的地雷阵……傻眼了吧?嘿嘿,只能说你小子走了****运,刚才跑爽了吧,雷区早被趟完了还能有你什么事儿呀?臭小子,白白捡了个大便宜,还有这场大雨,没有这些乌龙事儿,你能坚持七分四十秒?你就是再能跑再本事,也******老早中镖了!”
肖扬大张着的嘴巴里,被中尉忿忿地塞进去一大块饼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