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七”军机在颠簸中加力,发动机象是在趴在耳朵边上低沉地咆哮着,透过小小的舷窗向外看去,只有航灯在如漆的夜色中闪烁。
任务很轻松,几千米的高空也不会有任何意外。肖扬瞥了一眼睡得口水涟涟的“军事重犯”,收回目光,倒在又冷又硬的椅背上闭上了眼睛,准备开始睡觉。
和以往不同,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将是一趟极其轻松的“旅行”。不用涂油彩不用提醒兄弟们检查伞包检查武器分配代号确认密码,不用考虑如何突破准备哪几种撤退方案,但肖扬突然觉得很孤单很难受。他渐渐发现,自己早已不再是那个孤独幼稚的浪子,二十岁以前觉得浪漫无比的边走边唱自由自在的感觉,在不知不觉中,已被战友间默默支援守望相助的默契所取代,那种默契,他已渗入骨髓地习惯。
稀饭自有“胖爷”去熬,老郑昨晚给他制造的打击伤痕也已无影无踪。此刻,肖扬还不知道的是,自从昨晚起,如果不是天意造化,他几乎就再也无法见到他们俩。
现在的肖扬,满脑袋里就只有一个疑问:那位陌生的大总指挥,为什么会偏偏选中他去当保镖?
飞机尚未落地,而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秘密基地里,正进行着一场并不轻松的棋局,对弈的执黑一方,赫然就是十个月之前曾经在凉州出现过的沙朗,而他的对面,是一位双鬓斑白的老人,扛着亮晃晃的少将金星肩章。
“棋如其人,此言非虚……似乎,有很多人都说过,沙朗其人,很妖。”
沙朗也不反驳,再次投下诡异一子,很无奈地笑了笑:“之所以妖,是因为成不了神啊,我自问没有成神的潜力,也就只好当个妖道了。”
少将赞许地微笑起来:“我们这儿,不需要与天齐的大神,得一妖道,已胜过增我十年阳寿。说吧,你今天突然拉着我下棋,是想绕着弯子说什么要紧事?”
“又被将军识破了,不过,这次来找你,就是需要商量一下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情。”
“布局?”
少将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么说,你都准备好了?”
“万事俱备。”
沙朗端起香茗,含笑望着上司。
“东风在哪里?”
“即将赴俄的秘密军事访问团。”
少将霍然站了起来,斗室之中来回踱了几步,强自按捺住兴奋,指着沙朗的鼻子笑骂起来:“好你个妖道,的确是邪得可以!十个月前你就要求我给你全权,还不让任何人插手,让老头子我等得心浮气躁,为的就是今天吧?”
沙朗懒洋洋地向后一仰:“要不然还能怎样?将军,你总不会希望我把那位于大少爷带回来、然后看着你焦头烂额地去和他父亲扯皮打擂台吧?或者,让凉州的军事监狱里迅速填满叛国嫌疑人?”
少将释然一笑:“那决不是你的风格,大失水准的事,你怎么肯丢那个份儿?”
听到上峰的夸奖,沙朗却没有一丝高兴的神色,而是意兴阑珊地自嘲道:“我想白了头发苦心布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割韭莫若除根……将军,或许你还有那份认同,可在对秦洲中暗战的惨烈程度上,高层的确还未予足够的重视,如果我有充足的本钱,又何必兵行险着?示之以诡,一直都是弱势一方的无奈之举啊!”
“行了,沙朗,你的苦楚我可以给予理解,但绝不愿再听到这样的话。”
少将立刻打断了手下的牢骚,转移开话题:“我记得你曾经向我汇报说,伸进凉州、甚至已经渗透进军方高层的黑手,可能不止一支,还有超级大国的影子,情况真有那么严重吗?”
沙朗点了点头,酸涩地回答道:“毫不夸张,而且局面越来越严重。由于精干人手严重不足,在我授意下,凉州站的秘密调查范围不得不收缩到几个重点,关系网太大太深了,仅仅一个小小的派出所,我上次就提走了四个重大嫌疑人,再往上,人数只能更多,那还只是地方政府……将军,还记得那两个被抓获的匪徒吗?”
“当然记得,对了,后来为什么一直没有审讯结果?”
沙朗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上司,摊开双手无奈地说道:“死了,两个。”
随着沙朗的汇报,少将额头的皱纹也变得更深。
“审讯没超过一周,那两个****匪徒就突然暴死,解剖鉴定的结果很有趣,竟然是被抓获前就服食了慢性毒药,是那种国外秘密机关才有的特效药剂……正因为如此,我才对他们背后的那个神秘组织更感兴趣。将军,据您的了解,我们的对手里面,以前曾经出现过这样手段缜密、行事诡异的恐怖组织吗?”
少将凝神苦思了许久,才无奈地发出一声感叹:“我明白了,这件事,绝非一日之功啊……过一阵子,我会亲自去走一趟。现在说说你的‘歌剧院’吧,怎么样,咱们的主角都准备好了吗?”
“男一号已经被邮差送走,女一号嘛,刚刚苏醒,很漂亮。”
“只有脸蛋儿可远远不够。”少将皱着眉提醒着手下。
沙朗眼含笑意继续缓缓说道:“身高、体重、骨骼、头发、声带甚至是皮肤上的每一个细小瘢痕。”
“不够。”
“三个月前,社会关系契合度测试满分。”
“很遗憾,还是……不够。”
“一个月之前,应变能力模拟测试的结果也是满分。”
“精神测试呢?”
“满分。”
“忠诚度?”
“听起来都很不错,可还是差了最重要的一点。”
沙朗愣怔了几秒钟,瞬即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将军,不用担心,绝对没问题,我不但不会移交,还会亲自担纲乐队指挥。”
少将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满意:“似乎,够了……说吧,你还需要什么?”
“您抽屉里的一份文书,那是我应得的奖赏。”
“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少将苦笑着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文件,递给沙朗的同时,也没好气地打趣道:“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难道,你就那么急于离开我这个老头子?”
沙朗妖邪一笑,伸手拂乱了棋枰上的残局,未做置评便慢慢踱出了斗室……房门合拢之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喃喃自语道:“恰恰相反,急着踏进舞池,就是为了给你一个安详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