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迈阿密并不算太大的龙人社会里,老猫是个很成功的男人,毫无置疑。
上街随便喝碗豆浆都有几个小弟前呼后拥,虽然一眼就知道是黑社会巡街,炫耀武力兼收保护费,可那又怎样?混混里面也是有精英的,伟大的猫哥就是。
他不姓猫,也不姓毛或者茅,而是姓同样M开头的麦。没有成为传奇般崛起的极道新秀之前,大家都喊老猫他安之若素,可自从踏进迈阿密龙人极道圈子,大多数人开始尊称他“猫哥”的时候,他很苦恼。
猫?温柔的宠物,毫无杀伤力,为什么不叫我虎哥呢?是我的头发不够卷吗?
借着由头发作了一个撞上枪口的小弟立了威,订下了新规矩的虎老大,禁不住快活地悄悄意淫了一通。
可是第二天早上,当他喝干净两碗纯纯的无糖豆浆大声招呼河南妹结账时,豆浆店老板光头蔡一溜小跑从内堂跑过来,还没站定就是一声殷勤的“多谢猫哥赏光一路慢走”的习惯性问候,气得他差点把早餐全吐了,粗大的食指点在光头蔡厚厚的眼镜前竟有些抖,身体晃了两晃,但他终究什么也没说,扔下一声叹息之后夺路而逃。
跟班小弟挽挽袖子,准备提醒提醒这个不谙新规矩的小店主,却被一声怒喝给吆喝了出来:“娘的,我老猫要是为了这个就和光头蔡过不去,还真他妈就是个混球了,罢罢罢,随它去吧。”
老猫的声音里满是认命的沧桑感。
红头发绿头发黄头发的几个小弟捧着肚子拼命暗笑,脸上就多少有些绷不住,老猫羞愤之下帮他们三拳两脚轻轻“按摩”了几下,终于挑出来一个骨头稍软的小弟,被迫吐出了大家都觉得好笑但没人说出来的实话:其实是老猫自己的错,谁让他长得肥大圆润又偏偏名字叫凯特呢?
其实大家都觉得挺好,叫你猫哥是因为我们所有人都爱你,说明大家都和你没有距离感,哪怕你现在已是道上的大哥。
天池土生土长的小弟见多识广,察言观色的本领也自是不凡,要不然也不会被特意指派过来跟着这个老大混,见老猫面色愠怒,他急忙补上一句很有效果的美式安慰。
“当真还是玩笑?”
“千真万确,不信你去问问阿咪。”
小弟的反应极快,他踮起脚扳着老猫的大脑袋转向后面,去看豆浆店的大玻璃橱窗。河南妹站在店里正很用力地擦来擦去,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心不在焉地乱瞅乱瞟,当她踮起脚尖去擦拭上半部分时,由于用力角度的关系,整个身体几乎是完全趴在了橱窗上面,两团涨鼓鼓的柔软紧紧贴服着冰凉的平板玻璃,不成体统地被挤压成又圆又大的馅饼形状,再配上那件薄衬衫制服,宛如两朵鲜艳的向日葵,迎着来来往往的无数道热切目光,悠然绽放,醒目诱人。
老猫看得满嘴发干,悄悄咽了几口吐沫,同时也完全相信了小弟不是在骗他。
从此他就还是猫哥,解开了心结心情也越发的大好,照常巡街看场子照常去喝豆浆,在他看来,这一天天被打发掉的无聊时光,就是真的踏足江湖了,也并不像当初想像中那样刀光剑影危机重重,就这么悠游自在地漂吧,日子这样过下去,他满意地想道,挺好。
可惜好日子很快就到头了,老猫还不足一个月的极道老大生涯,短暂得像处女的初恋。
比猫老大还大的的另一位老大,三合会在迈阿密的堂口龙头,一通电话就把他招了过去“训话”,中间过程不详,但老猫从公司写字间出来时脸色很难看,拎着个和身材不般配的小手提箱,失魂落魄行色匆匆。
在小公寓的破旧大床上,他哆嗦着手指打开了箱子:一把乌兹短管冲锋枪,握在肥硕的手掌里就像支大号手枪,四个压满了黄澄澄子弹的弹夹安静地躺在一角。
“托雷米已经放话出来,那天晚上给了他一记黑砖的家伙,也就是你,必须得受到惩罚,至少要把扔砖头的那只手装在盘子里给他送去!咳咳,虽然你是为了救我,可他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拎上箱子出去逛三五个月,游山玩水泡马子,别坐飞机,他们能查出来,过了约定时间要是我没给你打电话,那就躲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你要是真不想走就赶快搬家藏好了别露面,大战在即,从明天起我就一点顾不上你了。”
同胞老大其实还是挺厚道的,可怜的猫哥捏着一张20万池币的支票发起了愣。江湖其实一点不好玩,真的,黄老大呀黄老大,妈的,真冤,当时我哪是诚心想救你啊?!当时俺只是在三楼阳台上看热闹,一不小心碰翻了花盆,竟然要死不死不偏不倚地砸中了仰天狂笑的托雷米,而且居然还是一盆丧尽天良毫无人性的仙人球!
当!当!
下午六点。
沉闷的自鸣钟惊醒了时而欲哭无泪时而眉开眼笑时而咬牙切齿的猫哥,小琪!今天是周末,她回家住的日子!他凄厉地惨叫一声,以前所未有的敏捷跳了起来,风一样冲了出去……
麦琪是他妹妹,当年他千辛万苦才从歹毒后妈手里抢到了监护权,为了养大死鬼老爸这点可怜的骨血,猫哥甚至中断学业,折腾得不人不鬼,没日没夜打起了零工。要是这次因为自己惹下的麻烦让花骨朵一样娇嫩的妹妹受到伤害,哪怕是一丁点委屈,老猫都觉得自己是头畜牲。一想起死鬼老爸一个人飘在黄泉路上,还不时抬头望天怒目圆睁的样子,他就感到后背一阵恶寒。
老猫一边开着他那辆1984年份的二手福特一边摸出了手机,去******违章驾驶,天池没有妹妹重要!
小琪你在哪儿,什么,你跑到西棕榈滩干什么,见鬼的明星秀场,见鬼的自助烛光晚餐,妹妹你是不是和那个红番乔治搞上啦,FUCK,那小子绝不是什么好鸟,哥哥这就过去海扁他,你快躲到女厕所里去记得千万别关手机。
该死的番人,不准碰我妹妹,一根手指都不行!
气急败坏的猫哥匆匆调转车头,一开上滨海高速公路,就恨不得把脚蹬进油箱里狂踩油门,驱使着佝偻气喘的老迈福特,心急如焚地一路狂奔。
“娘西皮,你就是那个乔治杂碎吧,居然够胆弄哭我妹妹,老子要活劈了你再剁碎了喂小丑鱼,不知道俺就是猫哥吗?!”
老猫挥出的一拳没能如愿落在乔治脑袋上,紧接着,他自己也突然愣住了,不知何时,暴怒挥出的拳头被好几支莫名其妙伸过来的手掌给生生拦住了,而他的身边,也突然多出了五六个狞笑不已、纹身醒目的男人!
“嗨,尊敬的猫哥,来得挺快呀,自我介绍一下,皮特。希沃,不认识没关系,我老大的名字叫托雷米。”
银发小子松开了手,笑吟吟地看着小花猫连滚带爬,奔逃向呆傻无比的老猫。
完了。
猫哥木然地愣怔在地,任由妹妹扑进怀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在自己的花衬衫上胡抹乱蹭。他看着这群把自己兄妹围困在海滩角落的混混们,一个个挥舞着棒球棍慢慢逼近过来,无比悲哀地闭上了眼睛。
不远处的公园长凳上,摇摇欲坠坐起来一团黑影,懵懵懂懂地打量着陌生的周围,像个宿醉的烂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