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昶松了口气,天知道,他本来只想暗中送她离开就好,结果忍不住跑出来帮她追了马,然后又莫名其妙陪她打劫了山寨,现在还要陪她去天工坊!简直就是操心费力,她居然还不乐意!
真是丢脸到家了……慕容昶叹着气瞥了她一眼,却恰好迎进她的眼晴,她正抿着小嘴儿,大眼中闪呀闪的,分明得意洋洋。他一挑眉,然后迅速回神,她分明是怕他会漫天要价,所以预先玩儿一手义正辞严,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将来就算他想拿这个说事,她也可以撇的干干净净。简直小人之心到了极点!
明明是她的事,还要他费尽巴拉求她!一念及此,又气又笑,抬手就捏了捏她的小脸:“小丫头,狐狸变的么!”
凤卿卿轻咳了一声,假装没听出来:“我们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可以请你!”
他眉眼一弯,“这么大方?”本来想说那爷就吃个最贵的……中途忽然想起她的小气劲儿,万一再一甩手说那我不请了咱们“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于是轻咳:“那爷带你去尝尝本地有名的千层酥罢!”
一来公主逃婚,二来官府剿匪,两人唯恐节外生枝,草草吃了些点心就上了路,赶在午时前出了镇子,因为之前一晚本来就没怎么睡,所以早早的便寻了户农家借宿。凤卿卿趁慕容昶不备,从他的钱袋里顺出来几片金叶子,很大方的给了那个农家老伯,然后就凑在旁边跟他聊天,渐渐引入正题:“老伯,你有没有听过羊蹄山?”
“甚么羊蹄山!”老伯很愤怒:“那座山本来叫雁起山,每年六月都有很多大雁飞来……结果自从沈家走了,居然被叫成了羊蹄山!还住进去一伙土匪,闹的整个镇子都鸡犬不宁,大雁也不来了……好好的风水宝地,就这么毁了。”
“雁起山?”凤卿卿倒是一怔:“老伯,你讲雁起山的故事给我听好不好?”
老伯的声音带着些口音,听着去倒是十分悦耳:“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有甚好听!”
凤卿卿眨眼睛卖萌:“老伯,您就讲讲嘛!我听说官府昨天把山上的土匪扫清了,所以好奇的很!”
老伯十分惊讶:“真的?那倒好!可算是清静了!想当初沈家还在的时候,那山才真是花红柳绿,画儿似的,村里的教书先生都说了,难得的风水宝地!”
他顿了顿,“算算有十来年了吧……那时候我就住在雁起山下头,沈大人是京城里的大官,说是有什么事惹的皇上不高兴,被罢了官,就到了这儿,那为人,真是又热心又慈悲,难得的好人!沈夫人也是个和善的,就爱养花种草……还有个小闺女叫兰儿,真是个雪堆的娃娃,长的好生漂亮,沈家老两口也疼的很。”
凤卿卿听他不住感慨,有些心急,便问:“后来呢?”
“后来?”老伯道:“后来我就搬到这儿来了,等再回去的时候,就听说沈家已经走了。再后来,有伙土匪相中了这块地方,就开始占山为王,搅合的乌烟瘴气……”
老伯说的颠三倒四,有许多地方也记不清了,凤卿卿问了半天也不得要领,只得遗憾的站起来,慕容昶抱臂倚在门口,看她垂头丧气,便有些好笑:“这种民间传言,听听就算了,做不得准……”凤卿卿点点头,从他身边擦过,慕容昶若无其事的跟上:“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凤卿卿想了一下:“好,有劳了。”
老伯家只有一张床,收了凤卿卿的金叶子,死活要让给她睡,慕容昶当然也不会跟她争,凤卿卿推不过,早早的进去睡了,老伯在外间地上铺了两个草垫子,也躺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呼噜山响。
慕容昶盘膝入定,不知隔了多久,忽有衣袂带风之声自房顶掠过,然后无声无息的跃入院中,慕容昶张开眼睛,侧耳听了听卧室的声音,这才推门出去,影卫低声道:“三爷。”
“嗯。”
“属下打听过了,迎亲队伍仍在一路南行,只听说被土匪打劫,却并未听到公主失踪的消息。”
“意料中事,”慕容昶点了点头,“周承倒也不傻。继续盯着,看看他们会出甚么花招。”
影卫应了,又道:“那个君拂柳,果然一路向北,看起来像是要回丘檀去,只是行程十分缓慢,昨天中午还在客栈里坐了大半天,一直听人说话,似乎在等甚么人。”
慕容昶一挑眉,影卫飞快的道:“于是属下几个便假扮食客,说见到一个男扮女装的美貌少年一路向北去……君拂柳听了之后就匆匆结帐,飞马追去了。”
“很好,”慕容昶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你们也还没蠢到家。”
影卫:“……”
然后他道:“那边镇上的雁起山,据说十几年前住过一个贬谪的官员,姓沈,你们去查查看,能不能有更确切的消息。”影卫应了,他便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这才转身回去。
一夜风平浪静,慕容昶大清早闯进卧房,凤卿卿正没精打采的坐在床前小板凳上,一见他进来,便忍不住抱怨:“一整夜蚊子嗡嗡嗡,我完全没睡着!”
慕容昶一见她脸,便忍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她脸上咬了好几个蚊子包,连鼻尖上也有,一张清丽脱俗的小脸,无端端变的很奇怪,却又显得十分俏皮。慕容昶急笑道:“很可爱。”
凤卿卿瞪了他一眼,双手捏拳站起来,她从小最怕蚊子咬,一挠就会肿起来,很久都不会好……顶着一身蚊子包不能挠的痛苦谁能懂!
见她鼓着腮的小表情略萌,他忍不住就伸手,捏了捏她的小红鼻头:“不会是睡不好想揍我吧?”
是很想揍,可惜揍不过……凤卿卿愤怒张大眼睛:“别乱摸!本来就很痒!我已经忍的很辛苦了!”
慕容昶失笑出声,凤卿卿从他身边擦过,出其不意想踩他一脚,他飞快避开,凤卿卿卯足劲儿的一脚跺在地面上,小腿都麻了,顿时呀了一声,身子一歪,他早飞快揽住:“小卿儿,不生气了好不好,我吩咐人预备了马车,没睡好可以在车上睡。早餐也去车上吃,我已经同老伯道过别了。”
她脸上的蚊子包碰在他衣领上,痒得不得了,忍不住就蹭了蹭,他反应迅速,立刻加上一根手臂,凤卿卿本来就痒的心烦意乱,毫不犹豫的亮出小爪子,就在他手背上抓了一道,留下三道新鲜爪印。
慕容昶咝了一声,含笑抱怨:“还真没叫错,你这个小野猫……”
你才是小野猫!你全家都是小野猫!凤卿卿手抓脚蹬,一把推开他,便冲了出去,慕容昶含笑理了理衣襟,正要跟着走出,却无意中瞥到方才凤卿卿坐过的小凳子,地面上用炭笔草草画了个图案,他瞥了几眼,总觉得有些奇怪,一时却也来不及多想,转身跟了出去。
慕容昶预备的马车外表低调,内在却绝对奢华舒适,可惜这会儿凤卿卿已经痒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整个人都濒临暴走,完全无心欣赏……一直到过午时,门外的影卫递进来一个小瓷瓶,“三爷,拿到了。”
慕容昶接了过来,在手中轻轻一抛:“小卿儿,猜猜这是甚么?”
她理都不理,也完全没有抬头欣赏他潇洒风度的兴致,只继续咬牙切齿在蚊子包上掐十字花,衣袖直挽到肘,露出嫩生生白生生的小臂,粉白酥香,煞是动人。
慕容昶满足的再看了几眼,这才倾身过来,含笑道:“我方才不是同你说了?天工坊少主名叫楼听雨,不唯是天下最巧手的工匠,亦是难得一见的神医……这是他配的驱蚊药水,我让影卫快马加鞭去取的,要不要涂一下试试?”
凤卿卿手一停,怀疑的眯起眼睛,慕容昶柔声哄她:“试一试罢,最多无效,若是有效,岂不是胜过痒的难受?”
这会儿凤卿卿完全是病急乱投医,于是接过来,一除了蜡封,便是淡淡的一股药香,那药水是淡青色,略微粘稠,凤卿卿沾了一点点,涂在手背上,初初涂上时风一吹痒的钻心,她正想把瓶子一掷说庸医害人……就忽然不痒了,只留下十字花上微微的刺痛和阵阵清凉。
凤卿卿喜出望外,立刻双手翻飞,把两手臂涂满,等到药液晾干,那种钻心的痒也迅速消失,凤卿卿顶着红鼻头惊喜抬眼:“太神奇了!真的是神医!”
慕容昶酒涡闪闪,作情圣状:“当然,我怎会骗你。”
凤卿卿笑容一收,抽了抽嘴角,虽然驱蚊水很好用,可是这家伙的表情……为什么就随时随地的让人想把瓶子砸到他好看的脑门儿上啊……然后慕容昶深情款款的靠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她手中抢过瓶子,沾了一点儿,迅速点在她鼻尖上:“这儿还有。”
凤卿卿瞪他:“我自己来。”
“车上没有镜子,你自己不方便,我帮你就好。”慕容昶柔声道:“放心,我不累。”
与他温柔语气完全不符的,他眼中笑意满满兴致勃勃,手指在她脸上若无其事点来点去,不是掐小脸就是捏小嘴,吃足了豆腐,却每每在她手抓来时,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凤卿卿双手齐上,居然连他的袖子边都沾不到!而且他还要一边涂一边笑:“小乖乖别闹,药水不多了……”
武力值高甚么的,简直气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