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去阁,有无楼。
这座不算高的小楼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可有可无。住在这里的,是南宫止的母亲。
南宫止在楼前站了一会儿,才端着下人送来的饭菜走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太阳很大,天气很暖,可门窗打开,却让南宫止一进门,就打了一个冷颤。
进到里屋,一位夫人正跪在佛前,嘴里念着些什么。
南宫止将饭菜轻轻放在桌子上,他知道他的母亲不喜欢被人打扰,便坐在一旁,等着妇人结束。
不知道那妇人知不知道有人进来,一直闭着眼睛,手指拨动佛珠,嘴唇不断张合。南宫止坐在旁边,好像很有耐心的样子,一点不觉得这样有多么枯燥。
不知过了过久,妇人的念经声终于停了,只是眼睛依然紧闭。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妇人才慢悠悠开口。
“什么事?”妇人的声音像被火烧过的枯枝一样,沙哑难听,语调虽缓,却带着一点咄咄逼人。
南宫止不甚在意,依旧温和的回答:“儿子想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
“儿子想知道,昨天晚上的大火,是您做的吗?”南宫止说出心中的猜想。
妇人睁开了双眼,眼里迸出恶狠的目光,“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当然不是了娘。”
“你还知道我是你娘,那你为什么为了不相干的人怀疑我?”
“如果娘不希望我因为不相干的人怀疑您,那就请您不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南宫止的声音终于不再是一贯的温柔,他不满他的母亲这么做,他在告诉他的母亲。
“哼,那个山庄里,就没有不相干的人。”南宫瑾的话里有了一丝狠毒,让南宫止不安,他的母亲可是连他都可以不要的女人,究竟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做的呢。
“有,凤清平,她不是山庄里的人。”
南宫止的辩解,换来的却是南宫瑾的大笑,“傻孩子,凤清平是凤旎的孩子,而凤旎才是我最大的仇人。”
一直以来,南宫止只知道他的母亲心中有恨,可他不知道这恨的来源是什么,他母亲十几年来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报仇。
南宫止也是到今天才知道,原来清平的婆婆就是母亲的仇人。
南宫止惊的说不出话,妇人又将眼睛闭了起来,慢慢讲述起那段一直萦绕在她心口的往事。
二十几年前,凤旎的父亲凤封带着她去南宫止的家里商议如何防备翼虎帮的事,南宫瑾的父亲南宫朔便让凤封父女俩住在府上。南宫瑾和凤旎两个姑娘年龄相仿,兴趣相投,很快就打成一片。
过了些时日,南宫家又来了一位客人,商贾大家古平康,还有他的小儿子古天。
这古家是********做生意,基本不掺和江湖之事,这一次来南宫家,完全是看在老友的面子上。古家的生意做得很大,家财万贯,但古家当家人古平康却不想其他富商一样,肥头大耳,满面油光。他本人看上去更像是个温文尔雅的书生,只是有了岁月的痕迹,由书生变成了先生。
南宫朔和凤封分别带着自己家的孩子,迎着风尘仆仆的古家父子二人进屋,众人落座后,南宫朔便一一介绍。
“古兄,这是凤家当家凤封,这是他的女儿凤旎。”凤封对着古平康点点头,凤旎脆生生的喊了一句:“叔叔好。”凤旎长相干净,笑起来甜甜的,古平康当下就高兴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直说好。南宫朔也笑了起来,接着说:“阿封,这位是古老板,这是他的儿子,古天。”古天也很有礼貌的喊了一句“叔叔”,朝凤旎点了点头便一直沉默不再说话。
南宫瑾见她爹不准备介绍他,着急的拍着父亲的胸口,“爹,爹,还有我呢。”大人显然都没想到南宫瑾会这样做,都被她逗笑,南宫朔则握住她的手说:“没规矩。”南宫朔虽然嘴上数落女儿,眼里的宠爱却表露无疑,还依着南宫瑾想大家介绍了她,“这是我的宝贝女儿,南宫瑾。”南宫瑾非常满意父亲的话,之后又将目光直直转向古天,眼里带着些受宠小姐特有的得意。
古天只是淡淡的点头,没有其他的表示,这让南宫瑾很受挫。后来大人们把三个小孩都赶了出来,说什么好好相处,要成为好朋友之类的。
南宫瑾和凤旎都是活蹦乱跳的小兔子,而古天则沉稳的像个小老头,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南宫瑾却觉得不苟言笑的古天太酷了,整天一直追在他后面缠着他。凤旎有点同情古天,被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追着跑,还不能发脾气。不过话说回来,古天到底会不会发脾气呢?凤旎想。这样一个稳重的不像是孩子的人,会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吗?
好在南宫瑾缠了他一会就累了,嚷嚷着要吃东西。古天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不远处的随从招招手,那人过来弯下身子等着小主人的命令。
“去把咱们带过来的东西拿过来。”
那人应了声“是”就转身走了。凤旎和南宫进都很想知道他说的东西是什么,两个人对视了半天,南宫瑾憋不住了才问古天:“你带来的是什么东西?”
古天看了她一眼,回答道:“蜜饯。”
蜜饯是府上甜点里常有的,南宫瑾经常嘴巴闲了就拿两块来吃,所以当古天说蜜饯时,有点小失落,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原来就是蜜饯呀。但毕竟是人家一番心意,南宫瑾并没有将失落之意表现出来,只是拍拍肚皮说道:“正好,我现在肚子好饿,好想快点吃到。”
本来只是南宫瑾一句调侃的话,没想到古天还认真的回答了:“就来了。”
话音刚落,那名随从就提着个盒子过来了。
南宫瑾第一个动手拿起一个,仔细看了两眼,好像没和平常的有什么不一样,然后慢慢送到嘴里嚼两下,立刻眼睛就瞪大了。对着凤旎一个劲的点头,真的那么好吃?凤旎心中问道。
凤旎这个时候还不饿,不太想吃。可古天突然将盒子朝她这里推了一点,说道:“你吃,很好吃的。”
凤旎显然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但人家毕竟是好意,就捏了一块塞进嘴了,凤旎和南宫瑾的反应一样,刚咬了两下,那蜜饯特有的味道就蔓延在嘴里,让人沉醉。
古天看凤旎不仅吃了而且好像还挺喜欢,心里很开心,又将盒子微微推过去一点,只是两人吃的不宜乐乎,谁都没有发现。
凤旎和古平康在南宫家一住就住了两个月,期间古天回了一次家,其余时间三个人基本上一直都在一起。南宫瑾总是拉着凤旎去找古天,刚开始古天还愿意一起玩,可后来南宫瑾一个人来找他的时候,他总是找理由推拒。偶尔凤旎会跟这南宫瑾一起过来,这时古天才会痛痛快快的答应。
事情一结束,凤封带着凤旎,古平康带着古天就准备离开南宫家。离开前一晚,南宫朔让人做了一大桌饭菜,为两家人践行。三个大人聊得开心,三个小孩子也说的热火朝天,古天也知道以后几人见面的机会少了,所以在饭桌上话也多了起来。最难过的要数南宫瑾了,凤旎虽然和她相识日子不多,但这两个多月以来朝夕相处,别提感情有多好了。最难过的是,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着古天,她一点都不想让古天离开她家,说话间,南宫瑾壮着胆子问古天:“你家在什么地方?”
古天一愣,随即回答:“南琴城。”
“哦”南宫瑾点点头,没再说话。
第二天清早,凤封和古平康都打算早些时辰上路,已经有些日子不再家里,不知道家中一切是否安好。南宫朔很是理解,嘱咐二人路上小心,道了句:“后会有期”便送两家人踏上归途。
南宫瑾和凤旎的眼眶都有些红,古天则是送了两人一人一块玉佩,样子都差不多。南宫瑾顾不上细看,她都不想送凤旎和古天走,可不见上一面又不甘心,心中挣扎半天,还是一路跑了过来。
凤旎也有些动容,可她倔强的不让眼泪留下,装作无所谓的说:“傻姑娘,你有时间的话还可以来看我呀,多让南宫叔叔派点人保护你。实在不行,我来看你也一样。”
南宫瑾不情愿的点点头,也只能这么办了。凤旎笑着给南宫瑾擦眼泪,南宫瑾则看向古天,问道:“我也可以去看你吗?”
古天并没有立即回答,顿了一下,又看了看凤旎,才慢慢点了头。凤旎看古天答应了,很是替南宫瑾高兴,轻轻勾了勾嘴角。古天以为凤旎的意思是她也会来找他,心跳骤然加快,怕人看出异样,扯了扯嘴角企图掩盖自己的不自然。南宫瑾压根没注意到两人的心思,只是想古天答应让她去看他了,兴奋的心里开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