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暖香难得有这么惊慌失措的时候。当天,她离了伯府,先不回侯府,反倒先进宫,连衣服都没顾上换。她拎着裙子快步走进长秋宫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在陪团团吃东西。
“快来快来,都不用人请,你自己闻着香味就寻来了。”小皇后还有心情打趣她,一伸手把人拉过来,也不要她行礼。仙女散花大红圆脚桌上摆着满满一桌子菜,香菜烩斑鸠,如意珍珠团子粥,龙井虾仁鱼皮,竹笋燕窝盅,八宝冬瓜羹,牡丹香酥鸭,荔枝肉,面筋炒小芹菜。暖香咕咚咽了口吐沫。
来的真好,恰赶上饭点。团儿丢了筷子,小胖手一把抱住她:“暖姐姐,你好久我陪我玩了。我的小兔子要生宝宝了,等到长大了,我送你一只。”
还是不用了。草莓仇恨除了它自己的一切宠物,把占据主子大腿的任何生物当做仇敌,它会毫不犹豫吃了你的小兔子。而且,你的兔子根本就是公的,就是吃枣脯吃的太肥了,肚子大而已,它生什么宝宝?
“不好意思啊,姐姐最近有点忙。”老夫人最近愈发看着她处理侯府事先,颇有监工的意思,暖香慎之又慎,丝毫不敢偷懒。
“景哥哥也好久没来跟我玩了。我六哥哥也去皇庄上了,我只有一个人。父皇也不喜欢我了。他把我喜欢的白玉玲珑大花球送给了宁和表姐。”
宁和郡主?她不是已经比我还大了吗?尽管皇帝向来都挺喜爱这个表妹,刚一出生,满月就封郡主,这还是大周有史以来头一回。但也不至于抢小妞妞的东西送她吧?暖香十分惊愕。皇后嗤得笑了:“小孩子爱把小事看得比天大。是上次宫廷晚宴,陛下请了宁和郡主来参加,赋诗绘画,末了要赏,宁和要表示谦虚,不要别的赏赐,只说陛下随手挑个常见的给我就好了。陛下随即就从妞妞手里把花球抛了过去。当时大家哈哈大笑,气氛好,没人觉得有问题。”
原来这样。大人或许觉得好玩,不当回事,但小孩子眼里事情就比较重要了,难怪团团耿耿到现在。暖香揉揉团团的脸:“你真棒”当时她一定非常委屈,只是碍着场面不好哭出来:“你那宁和姐姐是个很大方的人,随后跟她讲明白就好了。”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团团认真反驳。
啊咧?这话说的跟皇后一模一样。明明不情愿却不得不开口的憋屈样实在让人心疼爆了。小皇后也意识到了“不是让你上学堂了吗?说的好像我虐待你一样。”她把女儿抓过来,重新放好:“吃饭,吃饭!”
暖香坐不住,急不可耐的开口:“吃不了,吃不了。娘娘,我今天见到了宋王。”
小皇后随即停住了筷子:“这么快?我还当他要忍一忍呢。”
“我按照您的指示把话说了。”暖香吞了吞唾沫,觉得方才实在冒险。要是宋王恼羞成怒一把掐死了自己呢?毕竟能说出为自己所用的预言,那才叫仙姑,否则就是惑乱人心的妖人。暖香仿佛想到了自己被推上火柴架的场景。
那苏武被流放到北海边的凄惨故事:除非六月飞雪,公羊生子,否则你就别想回到中原。然后你现在要我跟宋王讲,除非六月飞雪,公羊奶孩子,否则你就别想登上皇位?怎么看都把人得罪的死死的。宋王竟然还允许自己活着跑回来了!暖香越想越觉得自己好胆大,简直是豁出了性命给皇后办事。
皇后看她表情猜到她心中所想,嗤得笑了,“瞧瞧你,跟个鹌鹑一样。”她一伸手把暖香的胳膊拉过去,手腕上两个大大珊瑚红金丝绞福字镯子就跑到了暖香那里,“不怕不怕。难道姨母会舍得你冒险吗?”
瞧暖香表情茫然,皇后面上显出嘲讽,嘴角一撇道:“宋王可是有六月雪的呀!他有六月雪又有儿子,定然觉得你这句话是暗示他龙位是他的!”
啊啊!难怪如此,难怪他的表情那么奇怪!六月雪?暖香先是一怔,紧接着差点叫出来,夏雪怜?夏雪怜,这个人真了不起,难道她还搭上了宋王吗?果然这叫啥,天生丽质难自弃啊,不伴现在的君王也要伴将来的君王!这人真是好有雄心壮志。
原来小皇后对宋王的心脉摸的很准,他不会想不到,而是容易想太多。早听说他打了一只白鹿,请了一堆和尚道士作妖。只怕那谎话编着编着自己都要信了。不管暖香所言有几分真,他都会试一试。宋王蝇营狗苟这么多年,离太子之位好像永远差那一脚,他早就急不可耐了。就好比那干燥的沙漠,一颗水珠,阳光一照,就能让荒草烧起来了。
夏雪怜,就是这颗水珠。又恰好合上他的脾胃,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夏雪怜当初在她生日宴上搞了那么大件事,小皇后这么记仇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放过她?其实,她早嘱咐言景行盯着这个女人,搬出侯府,也不许脱离视线,留着以备大用。幸而宋王对这女子颇有兴趣,戏称她为“小妖女”只是放出点声口,都不用怎么炒作,俩人就勾搭上了。以前才在德妃那里呆了多久,就整出一堆幺蛾子,皇后可是一点没有低估雪女的能耐。
暖香思量清楚,甚觉奇妙。想当年,帝王也算阅人无数,久在花海历练,见到夏雪怜,就觉得有无穷妙处,让她一再得宠,料来宋王也挣扎不到哪儿去。暖香眨了眨眼睛,心道当初夏雪怜在皇宫可是给皇后添了不少麻烦,现在却砸回了宋王手里。夏雪怜岂是个安生的?她要攀高枝怎么能容忍一辈子默默无闻被养在外边?
不晓得他和宋王妃那模范夫妻的戏码能演到什么时候?
宋王风评之所以这么好,就因为他是“仁义礼智信”君子五德的楷模。而其中最重要的两条,一是礼贤下士,二是作风清肃。他与宋王妃成亲这么久,举案齐眉,甚至亲手杀死了姬妾来表现自己对主母的尊敬:忽悠的一些贵妇名媛也对他另眼相看。皇帝固然自己好奢侈,好留恋花丛,但却对宋王的简约清平颇有好感,常赞“三郎有圣人之风。”
若是夏雪怜战斗力这么强的话——啊呀呀,暖香仿佛看到未来宋王府鸡飞狗跳,西洋镜被拆穿的场景。不知道皇帝到时候要怎么把自己说出口的话收回去。
好狠好狠!一个小小的棋子只怕能引发一连串效应,暖香看着皇后的眼光顿时高山仰止,表面上她在后宫盘桓,跟德妃拼尽全力斗得不可开交,却原来重点在宫外,楔子早早钉下了。
“不要太崇拜我。”小皇后摸摸暖香的头招呼她吃饭:“来来,这个香酥鸭炸的可香了,配上酒美美的喝一杯!”
暖香心悦诚服再加心旷神怡,当即浮上一大白。却不料酒杯还没有放下,皇后就变了脸,筷子往桌上一派,柳眉倒立,那双妩媚的凤眼分外吓人,“齐暖香!长秋宫女书,不思忠君体国,反而妖言惑众,离间皇室亲情,看在你往日服侍尚且勤恳的份上,削除官籍,收回金印,回家闭门反省去吧。”
暖香被唬得一愣一愣,手里的杯子就滚到了地上。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体却是当先一步跪下谢恩,领了懿旨。团团原本在好好的吃团子,又想到母后打趣她“相煎何太急”现在嘴巴里东西没咽下去,团子把她噎的只抓喉咙。
“母后,母后!”小公主心智单纯,好不容易咽下去,就来抱住了母亲的腿:“你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暖姐姐做了什么错事吗?我愿意替她谢反省书的。你不要让她走好不好?”一转身又拉暖香,眼泪就滚了出来:“姐姐,你快跟母后道歉呀。我不要听那些老先生上课,他们讲的无聊死了,我只想打瞌睡,我要听你讲故事。”
暖香悲伤的摸摸她的腮帮,强忍着痛苦安慰她:“你以后要乖乖的,不要让父皇和母后生气。以后有机会了,我再带你出去玩。”
皇后冷哼一声:“还要蛊惑九公主?你果然贼心不死!看侯府面上,你可别让我太难做!识趣些吧。”
暖香跪下磕头,一步三回头,出了长秋宫,独自走在御道上丢了魂一般,无比留恋的回头看一眼那华丽的独角飞檐琉璃瓦。糖儿吓了一跳,今天这是怎么了,连着出事?她好好的去取茶,结果就被伯府以前难得多说了几句话的妈妈缠住了,硬是拉着她说东说西,最好还要给她介绍婆家。我好好的当去侯府的陪嫁丫头,哪里用你在伯府说婆家?她终于意识到对方在拖延时间,拔步跑出来,暖香却已不见了,吓得她当场哭出来。
幸而没出意外。暖香很快就带着饼儿一起出现了。饼儿脸色发白,脚步发软,问她什么,她只说脖子像被乌鸦啄了一下一样,直接晕过去了。暖香又不肯讲明白,出了伯府驾着翠华包盖车就往宫里来。
原本以为她是找皇后寻安抚,找靠山的,但怎么看这表情都像靠山倒了,而安抚的柔荑变成了熊掌,被狠狠拍一跟头。“小姐,小姐?”糖儿慌得把未嫁时的称呼都叫了出来:“你说句话呀。”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才两天的功夫,所有人都知道暖香在长秋宫失宠了。皇后摔了杯子,亲自把她逐出来的!
“正好,好好歇着吧。”言景行摸着她的腮帮:“最近脸都瘦了,还是线条圆润些好看。”
暖香摸摸自己的面颊,嘻嘻笑道:“我得做出苦肉计的样子,养太胖了就不真了。”
她跟皇后走得太近,宋王不一定信她。为了加强仙姑谶语的作用,那就得演戏。现在外面流传的版本是,暖香甚觉跟着齐王出头无望,再见过宋王之后,被他身上蒸腾的紫气惊到,当场入宫给皇后摊牌,激得这姨母恼羞成怒,当场恨上心头!
外面风言风语吹啊飘啊吹。暖香在家里,生活的无比惬意,赏花问茶也算悠然,偶尔关心一下明月的行程,偶尔关心一下余好月的婚事,再有闲工夫,就跟荣泽堂的小丫头赌一赌明天老夫人会送什么药膳过来。福寿堂这位老人极注意养身,饮食上也颇为挑剔,比如秋油一定要用上等苏州油,那是黄豆水煮发酵成的母油。吃醋一定要吃板浦醋,浦口的就不吃。其实暖香很怀疑老夫人那已经有了些年月的舌头,到底是否吃得出这醋那醋。不过福寿堂的厨子各个手艺高超倒是真的。
“瞧瞧,这黄鱼烹调的真好。”暖香举著细观,两面都煎的发黄,还放了金花豆豉,加糖加姜瓜汁收了,十分香厚,鱼肉鸡鸭,虽然极肥却能保证油在肉里,不落汤中,显然需要极高的手段。
无意中一抬头,又看到言玉绣带着婆子提着食盒送去青瑞堂,便笑道:“老夫人果然公正,不偏不倚,长辈带小孩似的,每个人都要发一颗糖。”
“大约为着她养的玉姑娘终于嫁出去了,所以心情好?”言景行在一边拿着花球引诱草莓来扑,几趟玩下来,小东西毛都炸起来。它跳的好高,平地弹起都能跳上衣柜,还犹爱钻花瓶,后来百宝格上的陶瓷,那贵重的茧形壶了,听风瓶了,就全部换成了木质的摆件,或者青铜的尊和豆。
暖香摸摸思索片刻,这老夫人从来不笑,还真不知道她高兴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慧绣要当王妃,玉绣要嫁到乡下,没能托生个好肚子,地位待遇就是天差地别呀。暖香唏嘘不已,摸摸自己的肚子,心道日后托生在荣泽堂的小孩,那必然也是有福的。
欣然饭罢,暖香抹了嘴,回味片刻,笑道:“我上次去镇国公府,老太太给的小酥鱼也很好吃。她还说等华表姐回来了也要做给她吃呢。那厨子趁新鲜买下的,身体扁扁的,颜色白又亮。肉又嫩又松,按照通州煨法,骨头和尾巴逗煨酥了。还有白鱼,肉特别细,跟鲥鱼一起蒸的,用了点酒,美不可言。还有季鱼炒片,用芡粉和秋油搂了——”
暖香说不下去了,因为言景行正看着她笑,伸出细细的指头:“第五遍了。上个月去镇国公府吃了个全鱼宴,一直记到现在,总要念叨几回。念叨的福寿堂老夫人都知道了。”
暖香哑然,低头看看桌上剩下的鱼骨头,这俩老太太难道在暗中较劲吗?
言景行笑道:“当初我到镇国公府,外祖母也总会给我许多好吃的。一开始老夫人并没有说什么,后来某天,我刚回来,连带着给父亲捎回来一条鹿腿。结果老夫人就派人送了盒点心给我。八大件,装在红木雕漆匣子里,碧玉莲花碟子盛着。金丝枣糕,蝴蝶豆沙酥,牛角紫薯酥,芝麻豌豆肉,小金蛋黄猪,翡翠卷子——”
暖香吞了吞唾沫:“只是讲故事的话,不用把细节复述的这么详细。我好难过。”
“没吃饱?”言景行诧异,挥手叫人取点心匣子:“我们府里现在也有。以前没有人对吃的讲究,老夫人开始注重养身,也是因为一则年纪大了,二则被外祖母刺激到了。八大件我们厨房也常备着的。”
“不,是好饱,吃不下了,你又勾引我,所以才难过。”暖香有点懊恼。只因曾经挨过饿,所以永远对食物抱着炽热的爱。
言景行失笑摇头:“我一开始不懂,还挺高兴,以为她奖励我通背了四书,后来发现不是。她告诉我以后到镇国公府不要随便吃东西了。”
难不成?暖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瞬间脑补一场血雨腥风的宅斗戏码,却不料言景行紧跟着说道:“因为她不高兴。自己家又不欠着,偏去吃别人家东西,有点丢人。”
暖香一时无语,老夫人真是太要强了,什么都要争一争。镇国公府那个老太太很有趣。这个生了许夫人又生了小皇后的女人,看得出年轻时是个美人,面相好,不显老,精神矍铄,爱跟小姑娘们一起玩,这么大年纪了还编花球,坐秋千。不过,也不知是年纪大了,所以放飞自我返老还童,还是从年轻时就这么任性,反正说话做事嫌少顾忌。言景行也是为着这个缘故,现在有点怕见她——
现在气质差别很多,决计不会认错,但幼时和少年时的言景行和母亲长得很像,爱哭鼻子的老太太,每次见到外孙,不分场合,不看时间,都是一把搂进怀里,开场白也永远一样:“哎呀,我可怜的小娇娇,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真可怜,都瘦了。他们都嫉妒我家娇娇长得美。”
她不是假意委屈,是真哭,眼泪刷得就下来了,金豆豆似的接连不断,据说当初女儿早逝,她曾连着不间断掉了两个时辰眼泪——宁远侯府有干眼症的老夫人一定很羡慕。暖香现在觉得九公主团团那善哭的技巧就是传自这个外婆。老镇国公就怕死了这一点,哪怕钢铁男儿心都给泡的生锈了。
梨花一支春带雨,暖香捉摸她年轻时候,哭起来一定很好看。要不,她哭不了这么久。言景行告诉她一个秘密,当你一哭,男人就立即妥协了,那有两种情况,一是他疼你疼到骨头缝里,见不得你一点难过,一种是哭脸实在不堪入目,看不下去,只好赶紧答应好脱身。哭的很久,也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对方要跟你拼耐性,一种是那流泪的样子,千娇百媚实在太好看。对比言某人和宫廷皇后的姿色,她推断老太太属于后一种。
暖香自认哭起来绝对不丑,所以自动对号入座:“景哥哥一定是疼我疼到骨头缝里。”她转念一想,啊呀,这人真坏,要是下次自己哭了,他不来哄,就有了上好的借口:你哭得实在太美了,我忍不住要多欣赏一会儿。
幼时还可,懂事的言景行觉得要抚慰老外婆一份怜女之情,所以也不反抗。但后来他一天天长大,老太太的时间却仿佛永远停留在那一刻,每次见到他都做一样的事。这就有点不好接受了。暖香想象了一番言景行被叫“小娇娇”的表情,顿时觉得那画面太美。难怪他现在鲜少涉足镇国公府内院,如今成了亲更有了借口,自己只在外面交游,后头都丢给暖香去应付。
所以,暖香现在也面临这样的局面,每次脚刚踏进正房,数到三,就会有个老太太,鬓发如银,衣衫鲜亮的被扶出来,抱引枕一样,一把将人圈进了怀里:“哎呀,我可怜的小宝贝,你看你都瘦了,是不是他们都欺负你到外祖母这里来,外祖母给你好吃的。想吃什么吃什么,吃不完就带上。”
“你看,你看,我不瘦,我又长胖了。”暖香急欲向她证明,捏肉给她看。但捏脸,不愿意,她不想承认自己脸大,捏腰也不乐意,她不愿承认自己腰粗,上下几次变换位置,最后捧起了胸部。你看,胖了。
“——”老太太收泣愣住。
众人尽皆佩服,拱手只叹厉害。这么多年了,言景行毫无办法,只能任凭老太太抱着他哭够一炷香,脸上微笑眼里生无可恋。现在这个世纪难题却被暖香从容化解于举手之间。实在干得漂亮!
所以暖香跟她在一起,总是很愉快。扛过第一波眼泪攻势,接下来就红红火火热热闹闹开开心心乐乐颠颠。
现在紧挨着坐着,暖香一低头又看到他领口里两段锁骨,忍不住动手敲上去。
“别。”言景行有点无奈,握住那调皮的手:“我等会出门。”
当日放纵,代价比较惨重。暖香尚可,毕竟内宅妇人,虽说留下了满身****痕迹,青青紫紫红红,无比斑斓,但好歹重新装裹一番,就看不出什么。言景行就比较惨了,暖香找准了那一个地方,那锁骨只有一层皮,没有肉,根本经不起蹂躏,所以红红肿肿,还有牙齿痕迹。夏天又热,穿着单薄的丝绸,哪怕裹了三层,依旧隐约可见。
言景行站在美人跪坐捧花的金镶边玻璃镜前,来回的看。最终默念三声“谁都看不见,谁都不看见,谁都看不见”来自我催眠。
暖香懒懒的靠在床上,抱着石榴红芙蓉引枕,见状便道:“要不你请个假?就说舟车劳顿,还没调节过来,病了。”
言景行默不作声,暖香便下床去翻纸笔给他。“休沐还早的很呢,调派文书也没正式下来,你何必那么积极?”
言景行斜眼看着那块红如水烫的皮子,最终还是摇头。他觉得请病假这种事一点都不符合他年轻有为精明干练的能吏形象。
暖香想了一想,又出一计,把她扶到梳妆台前,强迫他坐下,从抽屉里翻出白馥馥,香细细的一盒粉,手指一翘打开那粉彩白胎牡丹花的盖子递过去:“特别好使,不会掉层,还能消水肿,又软又香。院子里粗使的扫地丫头都能涂白了,这点红痕保证全部盖上。我自己都舍不得多用,这次都给你了。”
“这是什么?”
“底粉,我擦脸用的。”
“把纸笔拿来,我再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