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萱参加完宴会,从农场出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她驾车回到自己的住所,洗了个澡出来,接到了母亲顾月兰的电话。
“萱萱啊,有时间么?晚上回来吃个饭吧?”
池萱稍微迟疑了一下,不是在考虑去不去,而是有些惊讶,她跟顾月兰之间的关系,没那么亲近。
她被顾月兰收养的时候,已经有六岁了。
六岁的孩子,已经记事了,加上顾月兰心气高,不善于和孩子沟通,所以对于池萱的排斥,也不是很愿意放下身份去亲近。
她们之间的母子关系,一直都是不不温不火不咸不淡的。
池萱十五岁的时候,才愿意开口叫她一声妈妈,这之间,隔了九年。
两人的心里都很清楚,不管岁月怎么流逝,心与心之间的那层隔阂,都是磨灭不了的。
所以,眼下顾月兰忽然打电话给她,让她回去吃饭,她很意外,但更多的是不解。
“我晚上还有点事……”池萱想了想,还是选了拒绝。
顾月兰忙道:“那明天晚上吧?”
生怕她又要拒绝似的,又赶紧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我听说你后天就要走了,这一走又是好几年,我就想在你走之前,跟你好好的吃顿饭,没有别的意思。行么?”
说到后面,顾月兰的语气已经不似之前那么淡然了,甚至带了点小心翼翼的感觉。
池萱握着手机沉默片刻,终于还是不忍心推辞,答应了下来。
她刚洗完澡出来,用毛巾随意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走到了电脑桌边坐下,不顾湿漉漉的头发,打开邮件开始工作。
她后天就要走了,半个月前,主动申请的去国外分公司。
不为别的,只是想换了环境换个心情,做好充分的准备,迎接新的未来。
这五年,曾经有无数次这样的机会,能让她出国工作,她都推掉了,只是为了池景灏,为了心中那一份执着了多年的感情。
从一开始的势在必得,到后面的渐渐灰心,再到尹汐回来,亲眼见证爱情不可忽略的伟大力量……
老实说,她能这么潇洒的放手,不是一朝一夕做出的决定。
这五年池景灏对尹汐的感情,她见证太多,也从这样的感情中做过反省,从而明白了,很多时候,你觉得你很爱一个人,爱到什么都可以为他做,爱到迷失自我,那不见得是爱。
真正的爱,不管他是不是在身边,或者不管他是不是还在这个世界上,你的脑海中永远都没有办法将他移除。你可以为了他,对身边的所有都忽略不计。
这样的爱是真正的爱情,也是最能经得住岁月消磨的感情。
假如,没有这五年,她或许还是执迷在这段自认为伟大的感情中,不可自拔。但其实回头看看,就会发现其实幼稚可笑之极。
池萱的思绪不自觉的又从成堆的文件中转移到了历历往事中,文件就在眼前,可是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无奈,只好关上电脑,起身去客厅冲杯咖啡提提神。
正弄好咖啡机,一阵敲门声便突兀响起——
笃笃笃——
“谁啊?”池萱一边问,一边向门口走去。
门外的人并未回答,她留了个心眼,从猫眼里看出去。
“是他?”看清楚站在门口的人,池萱更是一头雾水。
旋即伸手开了门。
只是当门口那人看见她时,眼中同样闪过了一丝惊讶,不过,随即便又恢复平淡。
“路斯远?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发问,两人都是一脸的疑惑不解,但随即便又瞬间明白过来。
“谁让你来的?”
“谁让你来的……”
差不多又是异口同声,四周微微蔓延着一股说不出的尴尬。
池萱打算关门,她对路斯远没什么好感,准确来说,她从小到大,除了池景灏以外的男人,都没什么好感。
“等等……”路斯远却忽然伸手啪的一声拍在了门上,阻止了她要关门的动作。
“我是来接阿哲和云朵的!”
他本来在公司看文件,忽然接到阿哲的电话,说是想他了,想跟他一起住两天。路斯远是真心的喜欢这个孩子,不关乎其他,就是纯粹的喜欢。
他让阿哲报了地址,下了班就匆匆赶过来了。
来的时候还特意从一家甜品店绕路,买了两份甜品,打算给阿哲和云朵在路上吃,却不想一开门,见到的却是池萱。
虽然有些奇怪,不过想起池景灏和尹汐的婚礼,大概是忙不过来照顾他两,放在池萱这里了也不一定。
本着只想把孩子接走的想法,他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请帮忙转告一下阿哲,就说我来接他就可以。”
池萱则是一头雾水:“阿哲不在我这里。”
不想多做解释,打算就这么关门,路斯远的手却依旧撑着门,她用足了劲,也关不上门。
“既然你不帮忙转告,那就只好得罪了。”
路斯远说着,也不管她的脸色,直接推开门走了进来。
“喂,你干什么?这是我家,我允许你进来了么?我给你三秒钟,立刻给我出去,不然我可要报警了。”
池萱跟上他,嚷嚷着。
路斯远停下脚步,回头,不屑的冷笑:“报警?好啊,那就让警察来看看,究竟谁是坏人吧?”
他很明确,阿哲打电话给他,报的地址就是这里,小孩子家不会说谎,况且把他骗到这里,也没有必要!
“你……”池萱简直气到不行,“路斯远,你这个目中无人高傲自大的自恋狂,你给我出去。”
见路斯远不仅不理她,还伸手去开她卧室的门,池萱急了,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上前扯住他的衣领,想要把他扯开。
“让开!”路斯远挥手,纯属下意识。
“砰”的一声响,路斯远脚步一顿,回头便看见池萱倒在一片花瓶的碎瓷中,手和脚上都流出了鲜血。
他眉头一皱,蹲下身来:“对不起,我……”
“啪”的一声脆响,池萱甩手就给了他一耳光。
路斯远被打的有些懵,一张脸迅速阴沉了下去。
说实话,路斯远此刻的神情,看着让人有些害怕。
池萱的手悄悄握住了一块碎瓷,警惕的看着他,心里盘算着,只要他敢对自己动手,她就拿着那片碎瓷,用尽全力捅过去。
“……”房间里有那么片刻的安静,路斯远阴沉的面色不见消退。
他倾身过来,池萱蓦地伸手,手中的碎瓷正好搁在了他的颈间,“你别过来。”
路斯远一愣,随即毫不在意的扬唇一笑,无视她的威胁,弯腰伸手,将她从地上抱起。
陌生的男人气息传进鼻间,池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因为刚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小衣,穿了件浴袍,上身完全真空的,被他这么一抱,顿觉浑身的血管都战栗了一把。
她以前从不愿亲近别的男人,长这么大,也从来没有被哪个男人这么抱过,路斯远是第一个。
他抱着她,手臂遒劲有力,隔着薄薄的衬衫,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和心跳,池萱不经意的一抬头,目光扫见他微微敞开的衬衫领口,瞥见一抹麦色的肌肤,心跳莫名加速。
她是个正常女人,且还是个快要三十岁的正常女人。早已过了情窦初开的年纪,对于男女之间的那种事,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自己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倒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今天被路斯远这么一撩拨,就觉得体内压抑了许久的无名火就这么窜了起来,烈烈燃烧……
没等她胡思乱想够,路斯远已经松开她,将她放在沙发上坐稳。
“医药箱在哪里?”路斯远站在她面前,身形伟岸。
“在那边的储物柜里。”池萱怔怔然伸手指向储物柜。
路斯远脱掉了外套,将衬衫袖子卷起,一面走向储物柜。
令池萱感到惊讶的是,他处理伤口也是很细心,每一个动作又都熟练无比。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帅气最有吸引力,这话果真不假。
池萱看着低头认真给她处理伤口的路斯远,一看就收不住,内心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在汹涌翻腾,叫嚣着:“扑上去,扑上去……”
池萱被自己内心的潜意识给吓了一跳,赶紧收回视线,不敢再看他。而与此同时,她的伤口也已经被处理好。
“好了。”路斯远站起身,收拾了医药箱,放回原位。
灯光下,他白色的衬衫上已经沾了殷红的血迹,却无形中给他的英俊增添了一种别样的魅惑。
池萱咽了咽口水,“对不起,把你的衬衫弄脏了。”
“没事。”路斯远毫不在意,“回去洗洗就好了。”
他转头看见还洒在地上的碎瓷,走过去打算收拾一下。
“这是……正宗的黄窑瓷?”
他也有收藏的小癖好,所以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破碎掉的花瓶,是价值不菲的黄窑瓷。
闻言,池萱也是眼前一亮,“你也懂瓷器?”
像是遇到了知音,有种久旱逢甘霖的喜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