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那个穿警服的跟我一对眼,问,系你报的警?我说是的,然后指了指我旁边的屋子,说就是那儿。这时候隔壁的老头也出来了,他一看这阵仗,便嘿了一声,快步走过来。我对穿警服的说,就是他就是他,白天我那个朋友现在电话都关机了,不知道咋回事!
穿警服的伸手一指老头,说了句粤语,老头摆摆手,也跟他嘟囔了几句,这时候,房东也过来了,仨人一味说粤语,我半句也听不懂。那个穿警服的说着说着,扭头问我,类说的系真的吧?我说当然是真的!赶紧进屋看看去,别让他们跑了!
房东对我说,老板,类唔知道怎么回事,类唔知道,都同你讲啦,我大佬脑袋有问题,他……我打断他的话,说什么脑袋有问题!我白天进去看了,就是你们把她关了起来!
隔壁那个老头就只是叹气,从兜里掏出芙蓉王让了一圈,边让边点头,那意思好像是在表达歉意似得,让到我这儿,我他还伸手拍拍我的肩膀,拉着我的手,把我往旁边的角落拉。这老头虽然瘦,手劲却很大,活像老虎钳子似得,他拉着我边走边说,靓仔,累搞错啦,真的没有女仔啦,我都六十多啦,早不行啦,跟你说系我脑袋不好,抽烟抽烟。
我点着烟,不自觉地扭头去看那边仍在交谈的房东和治安队员,那个穿警服的这时候已经和房东谈笑风生了,俩人边说,他还开起了玩笑,然后他们便哄堂大笑。
隔壁老头抽着烟,语重心长地劝我,说让我在旁边安心住就是啦,没问题的,他只是梦游,肯定是我记错啦……我说我没看错,咱现在再进去看看!老头摆摆手,说真的没有啦,类就不要管闲事啦。
这时候,那个穿警服的突然换成了普通话,对这边说,阿叔,我们需要进去看一下,你也跟着来。
老头应一声,和他们往屋里走,我也想跟着进去,房东一把拉住我,跟我瞎掰起来,问我生意好不好啊,结分了没啊什么的,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进去,就抽冷子一把甩开他的手,朝老头的屋子跑过去,这时候他们已经进了屋,把门也关上了。
我跑到屋门前,一把推开门,就见穿警服的已经挪开了那个折叠桌,正在用警棍敲地板。老头站在旁边,脸色很凝重。我说对对对,就是那下边,下面是空的,撬开就能看见!
穿警服的看看我,然后又敲了两下,脸色露出一丝疑惑,挥挥手,指示旁边的治安队员用手里的撬棍把地板撬开。
他们的撬棍足有一米多长,纯钢筋打制的,两头都有弯,一边是尖的,另一边是平的,治安队员用平的那边插进缝隙里,一下便将地板翘了起来。我也走到了跟前,却发现下面没了那层黑土,成了青石头。
穿警服的用警棍敲了敲石头,侧耳听,连续敲了好几下,便示意人把地板盖上,扭头看向我,说雷不要乱报警,这下面没有什么的!
我说把石头弄开!肯定是他们故意用石头盖住了!石头厚,就敲不出来了!
穿警服的说,没有没有,算啦算啦,你回去吧!说着他就和几个治安队员往外走,我上前拦他,说真的有,你撬开就知道,他说走啦走啦,你要好好休息,别熬夜……敢情是觉得我脑袋不清楚。
我又跟他们纠缠了半天,穿警服的见怎么说我也不听,居然急了,威胁要把我按报假警处理,关几天拘留所。我这个人虽然倔,但并不是二百五,自然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就盘算着先明哲保身,然后再从长计议。
穿警服的见我不吭声了,就和几个治安队员骑上摩托走了。我回身想进屋,老头上前一把拉住我,压低声音说,靓仔,我鸡道雷还要再搞哒,来来来,我跟你说实话啦!
我心里暗骂,还能有什么实话?不就是你特么从人贩子那买了个姑娘给你当媳妇,锁在家里玩人家么?
心里这么想,表面上我却不动声色,怕万一他狗急跳墙,到时候别说救人,我自己恐怕也要出事。
老头拉着我,来到大街上一家牛杂铺,要了一大盘子牛肚牛脸什么的,浇上蒜蓉辣酱,又要了两瓶啤酒,开始跟我掰扯。说他那个地方哪里都好,就是风水犯“迷”,身体不好的人住在那儿,容易胡思乱想。然后又跟我说了一堆中医上的事,拉着我的手非要给我号脉。
我的身体的确不太好,主要是生活习惯不行,喜欢熬夜,平时又不运动,吃东西也不讲究,脸色总是灰白灰白的,一走路就出虚汗。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信了他的鬼话。
任他跟我套近乎,我就一味点头,心里自有打算,阳奉阴违谁不会。
他号完脉,又跟我说他以前学过中医什么的,早先中医院的那个院长,跟他拜的同一个师傅,算起来还是他师弟,然后说我是什么肝肾阴虚,还给我开了个方子。
我一听就知道他在扯淡,什么肝肾阴虚?肾虚就肾虚,肝还会虚?显然在扯淡。
两瓶啤酒喝完,牛杂也吃的差不多了,老头对老板摆摆手,准备再要两瓶,我拦住他,突然想起阿雷,就掏出电话又拨了他的号码,还是关机。
我对老头笑笑,说你放心吧我绝对不管了,我就是摆个摊挣点钱,又不是什么大侠客,那什么,我那个朋友呢?他在哪儿?
老头一听,露出疑惑神色,说雷的什么朋友?
我说,就是穿迷彩裤那个!
老头摇摇头,说不知道哦,他是做什么的?
我说他什么也不做,白天跟你买篮子那个!
老头一拍脑门,说哦哦哦,他走了。
我说,我跟你讲,他啥也不知道的,你要知道他在哪儿,就别瞒我了……在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
我拿起一看,竟是阿雷打来的,连忙接通,阿雷在电话那边问我干嘛。
我对阿雷说你特么跑哪儿了,怎么一直关机?算了,一会儿再说,我现在有事。
老头正在捡盘子里剩下的几块牛杂,我跟他打了几句哈哈,就回了屋里,担心被偷听,把电脑打开一首摇滚乐,开大声音,然后带上耳机到另一边的角落,问阿雷白天到底怎么回事,干嘛一直关机。
阿雷先是吱吱呜呜,然后吞吞吐吐地,说他觉得这事还是别管了,白天他正跟老头磨蹭讲价,老头突然一拍大腿,站起来就走,他想拦,老头却跑的飞快,根本撵不上,他就赶紧给我打电话,我在电话里让他拦的时候,老头早跑远了。
我叹口气,埋怨他,说你又是运动鞋又是迷彩裤的,还拎个大军刀,连个老头都拦不住?我差点就把那女的救出来了!
阿雷说,我也没办法啊,他突然跑的,又没喊一二三,我说兄弟,这事你还是别管了,地球上天天都饿死多少人呢,咱哪儿能管得过来,你好好做生意,赚点钱赶紧找个女朋友……
我打断他的话,把刚才报警的事跟他说了一遍,说的时候,从他的话里,我突然明白了,敢情他是故意关机的,怕我出事。我出了事,他不管吧太不仗义,管吧又没那个能力,索性关机,不知道不烦心。
我这人是炮筒子,一想明白,马上怒了,对着电话直接就给他喷了出来,阿雷在那边一听我猜到了咋回事,顿时亏了理,说话也成了结结巴巴的。
我趁机用道德绑架他,让他明天无论如何也得再帮这一次,这回一定十拿九稳,把那女的救出来,说不定还能得点感谢费呢。
当天夜里,我心里七上八下,守在那个电线孔边,隔一会儿就趴墙上听听隔壁的动静,这样不知不觉便到了凌晨两点。由于喝了瓶啤酒,两个眼皮直打架,一包烟很快就抽完了,没东西提神,也不能出去买咖啡,怕万一出去的时候她再恰好过来。这么着,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一晃神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
其实我心里隐约也知道,她这晚应该不会来了,经过昨天的闹腾,老头再傻也会防备。我正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盘算事儿,阿雷就来了,问我准备咋办。
我把计划跟他说了说,他连连摇头,说这样不行吧?咱别一不小心给抓到,到时候准得进拘留所。我说没关系,出了事你就往我身上推,到时候我担着。
他说那也不行,咱哥们好生生的何苦摊这个麻烦?我说我答应人家了,你就放心吧,走走走。
说着话,我跟阿雷到了市场边的公厕,我把准备好的口罩和墨镜给了阿雷一副让他带上,自己也带了一副,然后,我、拨了公厕门里的一个广告。
彩铃响了几下,接通了。我原本以为对方应该是粗声粗气的大汉,然而接电话的却是个娇嫩的小男生,说:喂?
我说,听话水咋卖的?
小男生说,嗯……你要好一点的还是差一点的?
我说,有啥区别么?
小男生说,好点是美国进口的,的没有副作用啊,见效快,让小妞自动就发骚,差一点的,有时候会有点副作用,也没有那么差了,反正一分价钱一分货。
我说,都是咋卖的?
小男生说,好点的300块一副,差点的80块,你要多少?
我一听,顿时磕了磕后槽牙,心说怎么这么贵?赶上我半个月烟钱了,于是我说,知道了,到用的时候再联系你。挂了电话,又拨了另一个。
这次还是个娇滴滴的小男生,卖的比前面那个便宜点,统一100块一副。我问他要半幅卖不卖?小男生说这个没办法哦,都是包装好的,不能拆。阿雷在旁边不耐烦,一把抢走我的电话对着听筒说,行行,我们在平岗市场这边的公厕,来吧要一副!
说完,阿雷把电话还给我,说兄弟,100块算啥,哥虽然谨慎,却也不是那不讲道义的人,100我出了。
过了不大会儿,两个骑电动车的小黄毛便在公厕不远处兜起了圈,我猜着就是那卖听话水的,于是和阿雷朝他们走去,小黄毛一瞅见阿雷的迷彩裤,顿时扭头就跑。
我跟阿雷在后面边追边喊,说别走,我们不是警察!小黄毛还装傻,回头问,什么不是警察,我不认识你们哦。
我说,别逗了,刚才咱还通电话,东西带来了么?
小黄毛停住脚步,上下打量我,又打量阿雷,指着阿雷说,让他在这里等,你跟我走。
我说行,二人便领着我进了一个小巷子,七拐八弯后,电动车后面那个黄毛从车上跳下来,扭头进了一个荒废的破宅子,很快出来了,拿着一包活像泡面调料的东西。我接过来一看,又看了看他们,感觉这俩人瘦得像麻杆,附近又无人经过,便心思一动,说:这么一点就卖一百块?便宜点,五十块了!
小黄毛说,大哥,不赚钱的,这进价都九十块,五十要亏死啦……我说,就五十,卖不卖,不卖我走了。
另一个小黄毛顿时急了,说,我**你的,他吗的说好一百块,你当自己说话放屁啊?
我说,我可没跟你们说一百,你们要不卖,我就再找别人。
小黄毛也是有脾气,说,我去你吗的,老子不缺你这一百,走!说着,就要从我手上把东西抢回去,我一把将他推了几个踉跄,说你他吗不卖也得卖!老子去也!说着我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扔给他俩,扭头就跑。
一拐弯,我爬上墙,翻到了另一边,就听着俩小黄毛在巷子里连声叫骂,人呢?他吗的那**毛哪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