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命不久矣,娘子会怎样?
听到龙御沧问出这句时,风浣凌心头堵得厉害,甚至有些愤怒,很想潇洒地说:你若死了我立即改嫁!
可是,看着他被血污染得几乎辨不出原本颜色的衣袍,风浣凌却又心疼得吐不出半点怨怪,红着眼眶颤声轻问:“你,当真伤得那么重?”
被前一刻似乎还虚弱得摇摇欲坠的龙御沧,突然紧紧抱在怀里时,风浣凌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依稀好像听到他好像极轻浅地叹息了一声,但却根本不及捕捉确定。
龙御沧的唇就落在风浣凌的耳窝处,用只要她能听到的声音道:“放心,我没事,这身血大半都是那些黑衣杀手的。我是因为听他们说已抓住你们,才不再挣扎束手就擒。”
两人的姿势虽太过暧昧了些,但风浣凌当下也顾不上别人如何看待,只觉得依偎在他怀里才会安心些,“我觉得,他们不仅是图财的山贼,要的只怕更多。”
“别怕,有我。”
直至将她切切实实的抱在怀里,龙御沧心头高悬的大石才算彻底放下,只要她安然无恙,其他的也就无足轻重了。
只因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风浣凌原本有些纷乱的心,竟然就这样平静下来。
直至天色将晚时,黑衣人首领方才去而复返,风清婉还晕死在牢里,他却命人把风浣冰带出来,送进风浣凌与龙御沧的囚牢里。
“山下的人不太配合,我们需要个尸体送下去让他们知道厉害,你们仨在里面自己决定吧,谁死谁活。”
黑衣首领这边话音刚落,洛弦与玉树已然异口同声地道:“要死我死!”
“哟,倒是两个难得的好奴才,可惜,你们的命对我们没用!”黑衣首领冷笑一声,依旧将视线落在面前囚牢中三个人身上,“或者,你们两个小娘子想办法把我们几个兄弟伺候舒服了,爷们也可以考虑放你们条生路!”
此言一出,其他守在洞窟里的黑衣人都邪佞大笑起来,纷纷附和着说了好些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语。
“你们这群目无王法的贼子,当真是胆大包天!你们可知道,我们到底是何来路?这里的人,但凡稍有差池,来日你们整座山都会被移为平地!”
风浣冰直气得脸色发白,她虽是庶出但也终究出身丞相府,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然而真正让她恼羞成怒的其实是,她很怕龙御沧会说出,让她去死的话,毕竟她很清楚四妹在他心中地位,若换作自己只怕也会保全自己和心中最重要人的性命,选择牺牲相对不那么重要的人。
身在丞相府时她为了保护妹妹甚至愿意牺牲自己,可是她现在竟然无法面对,龙御沧会为此而牺牲掉她。至于为何如此,她却不敢深想。
“不必演戏了,我知道,你们想要的只是我的性命,莫要再为难两个无辜的女子了。不过,你们当真有这等本事么?本王的命,可不是那么好夺取的。”
事到如今,龙御沧已然彻底看清这批人是何身份,因此也就不再徒劳地隐瞒自己的身份。
“王爷!”
风浣冰原只想吓吓这些山贼,哪曾想到龙御沧竟然如此轻易就表明身份,让她急得双眼泪光闪闪。
“你们休想拿个死字便吓住我们,世间谁人无死?就算再也无法活着下山,我们也不会如你们所愿地自相残杀,而你们妄想羞辱我们姐妹也纯粹痴人说梦!你们要杀,便将我们夫妻二人一并杀了吧,我们早已决意生死相随,就算你们只杀一人,剩下的那个也绝不会独活!”
同样在心中已然确定这帮黑衣人身份的风浣凌,毫无惧色地凛然与龙御沧并肩而立,隐隐形成将风浣冰护在身后,要与夫君生死相随的姿态。
稍早前还满堂哄笑的黑衣人,这一刻却齐齐沉寂下来,为首者更是如同在看怪物般凝视着囚牢内纵然一身污垢狼狈,却仍隐隐散发着异样华彩的这一对男女。
自从有记忆起,他的脑海中便只有杀戮,只有为自保不惜杀掉身边最亲近的人,从未曾见过所谓的生死相随。
迟疑须臾,黑衣人首领向守卫递了个眼色后,便倏地默然调头离开洞窟。
彼日的山洞外已然告别最后一抹晚霞,渐渐四合的夜幕前,一个伟岸的玄色身影正孤立于断崖前。
“主子,他们三人不肯自相残杀,澈月王与王妃誓言生死相随。”
黑衣人首领恭敬跪倒在那抹玄色身影前,声音听起来清冷得没有温度。
“生死相随?哼!”
玄色身影霎时转过身来,赫然正是稍早前被黑衣人扬言要斩其手脚以示威胁的龙璟溟。
“剑渊,你可愿为我生死相随?”
“属下生来便为保全主子,并非愿为主子生死相随,而是必须为主子舍生忘死!”
“说的好,可惜,你不是个女子,否则,我定然将皇后之位赐予你。”
“……”
“罢了,你立即去给我弄套你的行头来,我倒要亲眼去见识见识,他们是如何‘生死相随’的!”
“属下遵命!”
名为剑渊的隐龙卫首领躬身退下,直至退出主子视线方才转身快步去准备,就好像丝毫感觉不到背脊湿透衣衫的冷汗。
见到离去不久的黑衣人首领又回返洞窟,不仅风浣凌所在囚牢里的三人,就连洛弦与玉树都紧张至极。
若换作自由之时,他们皆不会惧怕面对任何人,因为大不了就是拼得一死而已,可是如今他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意的人被伤害甚至被杀却无能为力,这让他们承受着前所未有的折磨。
乔装成黑衣人的龙璟溟径直走到风浣凌所在的囚牢前,紧随其后的则是剑渊,他的视线与主子一道落在了牢中惟一的男子龙御沧身上。
只露出一对子夜般幽深眼瞳的龙璟溟也没有多话,抽出腰间长剑透过围栏间隙便径直刺出,但目标却并非他目光锁定的人,而是与之并肩的风浣凌。
杀招来得虽突然,龙御沧却还是形如闪电地转瞬便横身挡在了风浣凌身前,不想那眼看着便要刺进他肩头的剑尖,竟然又以极其诡异的刁钻弧度,斜斜刺向满面愕然未及反应过来的风浣冰。
“姐姐!”
风浣凌功夫动作虽还难以得心应手,但眼力却已然极其敏锐反应迅速,不过比她反应更快的则是龙御沧,几乎就在她惊呼出声的同时,他长臂一伸便徒手紧紧抓住了那锐利剑刃。
血,自白玉雕成般盈润无暇的指掌间缓缓流下,腥红色泽被雪白肤色一衬,红得异常刺眼。
“王爷!”
怔愕好半晌后,风浣冰才涕泪横流地惊呼出声,想要捧住他的手查看伤情却又不敢,只能支着双手不停落泪。
“心疼了?不是旁边那位才是王妃么?难道,你是这位王爷的侧妃?”
故意压低且沙哑了嗓音的龙璟溟,声音听来异常阴冷,犹如源自地府般让闻者都止不住心头发寒。
“你要杀便杀,休要再想如何羞辱我们!”
风浣冰的泪犹自落个不停,但转眸看向黑衣人时却已然满目愤恨,仿佛想要用目光将这些无法无天的贼子尽数凌迟。
过去她豁出命保护自己的生母与妹妹时并未觉得有什么,可是当下眼睁睁看着澈月王为保护自己不被伤害到,竟然徒手抓住剑刃,这种直击心底的震憾与感动,是她过去近二十年的光阴里从不曾体会过的。
若说过去的她本就对澈月王有好感,自这一刻起她已然决定,以后甘愿为这个舍身护她性命的男子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
“阁下误会了,本王此生都只会有一位王妃,至于这一位,乃是我娘子的亲姐姐。本王不忍娘子受到任何伤害,也不想她为任何事情伤心,自然也要拼尽全力护她姐姐的周全。”
看都未看自己手上的血流如注,稍早前已然任由风浣凌清理干净面容的龙御沧,竟还勾起抹犹如洞外月光般清冷的浅笑。
“看来,你倒是个颇有傲骨的痴情种子,那我便成全你。一对一单挑,若是你能赢过我手中这把剑的话,我便放你们平安下山且分文不要。而你若输了,除了银子和你的命,还有你的宝贝王妃及她的姐姐,都要留在这山上归我和兄弟们所有,如何?”
龙璟溟的声音更显冷厉,黑眸中透出刀锋般的寒芒,说话间蓦然抽回长剑,惹得齐齐关注龙御沧受伤手掌的三个女子,齐齐惊呼出声。
风浣凌也无暇去理会风浣冰与玉树对于龙御沧的关注,利落自身上扯下条布料,便急急给他险些被割断的手简单包扎起来。
“多谢娘子。”
看着她焦急关切的样子,龙御沧的目光霎时柔得几乎滴出水来,尽管掌心的伤已深可见骨,他竟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竟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你当真要与他决斗?”借着包扎时两人近到鼻息可闻,风浣凌低声道,“那我们不如趁他开门时冲出去,左右不过是个死,就算敌众我寡,总好过坐以待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