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浣冰冷眼看着风清婉惺惺作态,转向玄帝时却绽开抹幽兰初绽般的清雅笑靥,水亮眼眸中闪烁着几许忐忑。
“圣上,姐姐说得极是,邓大人说臣妾初次怀胎恐初期不稳,竟是连德昭宫都不让出,臣妾当真好生寂寞。只是,劳烦贵妃姐姐时常过来又着实惶恐,毕竟无论在丞相府还是入宫后,姐姐都是那般尊贵的人儿,哪里能纡尊降贵地来照顾臣妾这个庶妹呢?”
初入宫时,风浣冰便是凭借空谷幽兰般不与群芳共的孤高清艳,先吸引去了龙璟溟的青睐。
后来她又听从风浣凌的指引,不时故意在他面前显露因是庶出而面对嫡姐时不得不卑微隐忍的模样,让同样出身卑微的龙璟溟隐隐对她有些惺惺相惜之感,也自然会加倍觉得她惹人怜爱。
这便是风浣冰除去有背后的风家靠山外,会在后宫中快速晋升的另一重原因,也是让龙璟溟对她另眼相看的真正原因。
拜前世痴心错付所赐,风浣凌不仅了解龙璟溟的所有喜恶,更加懂得如何揣摩他的心。
“你们是自家姐妹,有什么可惶恐的?左右莞贵妃近来也没什么事可忙,便让她多来陪陪你。想来身为长姐的照顾起妹妹来,也会比其他人更仔细妥帖些。”
龙璟溟说到这里微微一顿,转眸幽幽看向风清婉道:“不知莞贵妃觉得,朕说的可还有几分道理?”
通透如风清婉,哪里听不出风浣冰这分明是恃宠成骄,故意诱着玄帝说出让自己过来“照顾”她这个庶妹的话。
可是纵然心中如何气恼,风清婉依然维持着柔美适宜的笑靥,应道:“圣上说得是,臣妾与风昭容乃是亲姐妹,多照顾怀也身子的妹妹,自然是再应该不过的事了。”
莫淑妃在旁听到这里,险些绷不住地笑出声来,毕竟看到向来眼高过顶的莞贵妃吃如此闷亏,可当真不容易。
回想起来,就算当年盛极一时的颜皇后,都被莞贵妃虚伪的表面功夫骗得团团转,任由她在后宫中横行无忌几乎一手遮天。原以为皇后殡天以后,莞贵妃会更加肆无忌惮张扬跋扈,没想到却被自家庶出的亲妹妹给算计到这种地步。
若是风浣冰当真能平安诞下皇裔的话,看来日后这凤印之主,还指不定是谁的呢!
“好,那自明日起,莞贵妃便每日都到德昭宫来走动走动,朕将风昭容与腹中龙裔可都交给爱妃照看了,若是有什么闪失,朕必然唯你是问。”
虽然龙璟溟说出这番话时脸上还浮着和煦浅笑,仿佛只是句玩笑而已,但听在风清婉耳中却犹如如雷鸣般振聋发聩,惊得她背脊发凉,颤巍巍应了声是。
“圣上,臣妾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圣上可否略作通融?”风浣冰眼帘微垂,似乎很是紧张羞,“待太后再传澈月王妃入宫时,不知圣上可否允许王妃也顺道来臣妾宫里坐坐?臣妾当真好生想念妹妹。”
听到澈月王妃四个字时,龙璟溟暗夜般深浓的双眸悄然一亮,似有隐秘光彩转瞬而逝,随即又是一副对孕子嫔妃的极致宠溺模样,“好,莫说是太后传召澈月王妃入宫时了,就算是平日里只要爱妃想要见她便可传召,朕稍后便传旨下去,许给爱妃这一特权,如何?”
闻言,风浣冰自是喜不自胜地赶忙拜谢皇恩浩荡,直看得被晾在一旁的风清婉险些暗自咬碎满口银牙,使得脸上陪着的假笑变得有些僵滞甚至可谓狰狞。
自此后,每天风清婉都要到德昭宫走一遭,对风浣冰的肚子紧张得简直比自己身怀龙裔更甚。
风浣凌第一次纯粹为探望风昭容入宫这天,正恰赶上御医邓金石为风浣冰请平安脉,便随口问了句胎像如何。
邓金石见左右没有外人,便郑重了神色道:“回禀王妃,适才臣诊脉发现昭容娘娘胎像略有些不稳,但暂且并无大碍,臣稍后会命人送些安胎药来。只要服用到三个月时,想来便无大碍了。”
“好,那便有劳邓大人了,至于对外人怎么说,想来不必我多言了吧?”
这位四十过半的御医,已然被澈月王收买为他们所用,不过风浣凌自不会告诉他风浣冰肚子里根本没孩子,一切皆是靠苍云所传授的假孕之术瞒天过海。
让一位在御医院十余年的御医都只查出胎像不稳,风浣凌心中对苍云不禁多了几分敬意,觉得自己过去当真太过小看这位医仙了。
可是他这般厉害的人物,怎么当初会没发现她“哑疾”的问题呢?
“臣明白,王妃与娘娘尽管放心。”
甚是恭谦地深施一礼,邓金石又叮嘱几句安胎日常需要注意的事情方才告退,不想在门口却遇到了莞贵妃。
风清婉面露关切地问道:“邓大人,昭容妹妹的胎像可还好?”
邓金石自然知道莞贵妃与风昭容同为风丞相女儿,但却谨记着澈月王妃的嘱咐,只说昭容娘娘胎像安稳,一切安好。
闻言,风清婉脸上的笑靥霎时淡了几分,没再多说什么径直踏进德昭宫。
原本正坐在一起欢声笑语的姐妹俩见风清婉进来立时齐齐一怔,而后才重又漾开笑脸相迎,只是难免显得有些敷衍之意。
“这里又没有外人,两位妹妹便不必多礼了。难得我们出嫁的姐妹仨聚到一起,理应坐下来好好聊聊体己话才是。”
风清婉心中对于两个庶妹过于明显的疏远客套颇为不悦,但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样来,反倒以更和善亲切的目光看向风浣凌。
“我与浣冰同在宫中倒是常能见面,但与浣凌可当真许久没能好好说话了,在宫中时总有旁人在,上次难得同回丞相府却又闹出那么多事来……算了,不说那些不开心的,四妹与澈月王感情可还好?王爷后来没有因为赈灾捐款的事责怪妹妹吧?”
不得不承认,风清婉的城府着实极深,竟然还能以如此亲和关切的语气,如此云淡风轻的姿态地提起雪灾捐款的事,那可是让她在父亲心中一落千丈的契机,想来也曾让她暗自恼恨许多。
可是,她却自己状似不在意地提起,风浣凌忽然觉得前世自己没看清她,并不算太过冤枉。
“多谢长姐关心,我一切还好,王爷本就不是那么在意俗事的人,所以未曾因我捐了他全部积蓄而责怪。”
贵妃娘娘都没有以“本宫”自称,风浣凌便也未再客套,当成此刻只有姐妹没有其他身份的拘束。
“如今看来还是四妹最有福气,哪像我们整日只能困在宫里,还要随时防着其他女子抢去夫君的宠爱。”风清婉被让到主位落座,却面露哀戚地拉起同病相连的风浣冰的手,“幸亏二妹争气怀上龙裔,哪怕最后只能诞下公主,也算是让我们姐妹有了依靠。”
以前风清婉对两个庶妹可谓不近不疏,至少在人前时总维持着宽容大度的温婉姿态,私下里也向来只会借他人之手教训庶妹,绝不会污了自己贤名。
如今突然如此放低姿态,似乎有意拉拢甚至讨好两个庶妹,倒让风浣冰与风浣凌都不由得心生戒备,默默交换了个眼神。
“长姐何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呢?如今后宫中惟长姐贵为四妃之首,就算二姐诈下皇子也不可能动摇到长姐的地位,圣上想来也只会更加宠爱长姐才是,封后也不过是迟早的。”
风浣凌可不觉得风清婉会愚蠢到以为三言两语,就能离间了她与风浣冰的感情,但一时间却也看不透其真正用意。
“是啊,二妹若能诞下皇子自然最好不过,只是我担心在这宫中危机四伏,有那么多双嫉恨的眼睛盯着,二妹难以平安哪。”
说到这里,风清婉还悠悠长叹口气,言下之意显然是指其他妃嫔只怕会谋害风浣冰肚中孩子。
风浣凌顺着话茬问:“那么长姐以为,当如何是好呢?”
同时,风浣冰也将探询地目光投向风清婉,似乎也对此十分紧张关切,等着长姐来为自己支招避祸。
“眼看着就是盛夏时节,我想若是四妹能说服澈月王劝说皇上前往夏宫避暑,或许能让二妹躲开这皇宫纷扰,在行宫平安诞下龙裔。”
见两个妹妹面露不解,风清婉耐着性子解释道:“两位妹妹或许不知道,历来圣驾前往夏宫都不会带太多妃嫔同行,通常只会带上几个最受宠爱的去。而劳师动众地去一趟夏宫,至少要住上几个月才会回返京都,二妹现在正得圣眷,到时候求着圣上等到她生产后再回京也不是不可以。如此一来,不就能避开那些心怀不轨的算计了吗?”
风浣冰不禁问:“长姐说得有理,但这种事何需劳动澈月王殿下?我亲自去与圣上说不就好了么?”
风清婉略带失望地看了眼二妹,“傻丫头,你如今圣眷正隆,宫中本就在传你恃宠成骄,岂能再自己张罗着要去夏宫养胎?就算圣上答应,只怕太后会觉得你太不懂事,怀了龙裔便有恃无恐一味铺张。澈月王则不同了,身为皇叔完全可以跟圣上说要一同到夏宫狩猎,增进与圣上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