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丞相府回来后,绮香看上去似乎安生了些,至少接连几日都未再过于张扬。
起初风浣凌曾担心她是不是发现自己安排了玉树盯着她,但很快她便否决了自己的想法,毕竟绮香是半点功夫不会的,依玉树的身手不可能那么容易被发现。
至于仙肌露,自从嫁到王府风浣凌便都是跟龙御沧一起,在寝间后的秘密温泉中洗浴,纵然绮香备好浴桶她也没有用。
而经玉树观察,绮香确实每次都偷偷在浴桶内滴过些不明液体,想来便是仙肌露无疑了。
风清婉自觉完美无缺的布置竟然未见功效,三朝回门时风浣凌一切正常没有丝毫疯癫的之次,自然让她又是惊疑又是气愤难平。
当时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绮香办事不力,但大夫人却觉得或许与澈月王请到王府去的医仙有关,认为风浣凌这次是侥幸逃过。但即便没有让她变成疯子,至少也可继续用仙肌露让她难以受孕,这对于为人妻者无疑是更大的打击。
可惜,绮香纵然尽职尽责地继续暗中在浴桶中加的仙肌露,风浣凌实则却再未用过。
十余日后。
苍云说风浣凌已然可以开口说话,龙御沧便兴致勃勃地将她困在怀中,犹如教婴孩说话般念叨:“娘子,来,先叫声相公听听。”
无论在王府内外,龙御沧通常皆是面无表情一脸淡然的,惟独私下里与风浣凌耳鬓厮磨时便完全变了个人,时常霸道又幼稚得像个小孩子。
“相——公。”
风浣凌好气又好笑,最终却还是装成刚刚能开口说话的生硬模样,看似笨拙地成全了他的恶趣味。
只因这一句“相公”,便让龙御沧霎时笑得双目弯如新月,若是被旁人看到只怕会以为眼前生出幻觉,否则向来冷面沉敛的澈月王,怎么会露出如此灿烂绝艳的笑容?
“王妃,你真的能说话了?”
直至王爷被找去书房处理公务,苏悦等丫鬟才有机会围到王妃身边,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
“恩,但暂且说不多。”
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努力装出欢喜模样,眼底却掠过抹慌乱甚至惊惧的绮香,风浣凌唇畔的笑霎时多了丝轻嘲。
“天啊,王妃的声音原来如此好听!多亏了医仙圣手,否则奴婢只怕一辈子都听不到。若是被苏姨娘和二小姐也听到,不知会有多开心!”
苏悦几乎高兴得快要哭出来,一时忘了尊卑有别,拉住风浣凌的手激动得直发抖。
“医仙交待,王妃哑疾初愈不宜说话太多,更要注意养护咽喉。南宫嬷嬷适才吩咐厨房做了滋补佳品,奴婢这便去为王妃取过来享用吧。”
许是脸上的假笑快要撑不住了,绮香匆匆福了福身便退出内室,玉树随即接到风浣凌的眼色,不着痕迹地跟了出去。
绮香回来时手上便多了盅清润补品,“王妃,这可是南宫嬷嬷亲自盯着炖煮出来的,您快尝尝吧。”
看着那盅清香四溢的补品,风浣凌并没有立即接过,而是先看了尾随绮香而回的玉树一眼,见她使了个眼色当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原本想在风浣凌即将接过青花瓷盅时,便将那她眼看着绮香加了东西的补品打落,可玉树还不及出手,绮香竟然自己手上一滑便将那瓷盅摔在地上。
青花瓷盅摔在地上应声碎列,里面的汤汤水水则大半飞溅到旁边一株盆栽上,顷刻间那绿油油的植物便被腐蚀了般,冒出淡淡青烟后霎变黑腐烂。
“哎呀,这,这是怎么回事啊?难不成,难不成南宫嬷嬷竟然在这补品里动了手脚?难怪适才她坚持要自己盯着……”
仿佛被眼前情景给吓坏了的绮香,瞠目结舌地喃喃念叨着,声音却大的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见。
风浣凌冷冷看着绮香,一字一顿地道:“你说,这是南宫嬷嬷下毒,想害我?”
“除了她还会有谁?她不是早就对王妃怀恨在心吗?”绮香很是坦荡地看向风浣凌,“而且奴婢去厨房时只有南宫嬷嬷在,拿回来的这一路上,也没再遇到旁人接近这盅补品。王妃,定然是南宫嬷嬷要害你,我们赶紧去告诉王爷吧!”
玉树原以为绮香在补品里加东西,只是想谋害王妃而已,没想到却是为了用来诬陷南宫嬷嬷。
“纵然事实真如你所言,但我们无凭无据,如何指证?罢了,你切将这东西收了吧,我自有打算。”
似乎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还不待绮香应答,风浣凌便已然起身走向内室。
绮香没有再说什么,看似颇有些忿忿不平地收拾着地上的狼籍,但低垂的至胸前的脸上,却悄然绽开丝阴谋得逞的诡异浅笑。
翌日清早。
风浣凌还被龙御沧圈在怀里睡得香甜时,倏地被一声划破寂静的刺目尖叫猛然惊醒,而被惊动了的显然不只是她,而是整个澈月王府。
厨房附近的水井前,几乎围上了府内的所有下人,直至澈月王与王妃赶到时,他们才自动退向两旁让出一条通路来。
“怎么回事?”
冷凝俊颜上难掩起床气的龙御沧,看向瘫坐在地的厨娘。
“回,回禀王爷,奴婢早些时候想要打水准备做饭,不料却在井中捞起件衣服。”
厨娘颤巍巍地将怀里湿漉漉的东西递了出去,洛弦上前接过当即铺展开来。
“这件衣服好像是南宫嬷嬷的。”
“没错,昨天南宫嬷嬷来厨房时,穿的就是这件外袍!”
“南宫嬷嬷的外袍,怎么会在水井里呢?”
“说起来,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现在还没见南宫嬷嬷出来?”
“我刚才经过嬷嬷的房间,还特意去敲了门,但里面并没有人应我啊。”
“难道……”
众奴才七嘴八舌,但说到最后声音却渐渐低下去,显然猜到了什么。
龙御沧问:“可曾捞到尸身?”
面无血色的厨娘摇了摇头,洛弦解释道:“此井直通地下一条暗河,如果南宫嬷嬷当真失足落入井中的话,尸身很有可能已经沉到暗河里,然后顺流被河水带出府外了。”
此言一出,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澈月王府的主人虽是王爷,但实则在府中最久的人却是南宫嬷嬷,龙御沧远在元灵山修行的那些岁月里,都是南宫嬷嬷在尽心尽力地打点着府内外的一切。虽然她为人肃穆严谨,时常都是板着张脸,但私下里却对所有下人都甚是关爱。
因此府中下人对王爷是仰慕敬畏的,对南宫嬷嬷却是视若母亲或至亲长辈般爱戴,如今听闻昨日还好好的人突然便葬身井中,不由得一个个悲从中来,不多时便已隐隐响起片压抑的低泣声。
有个年幼的丫鬟红着眼眶,撞着胆子问道:“王爷,嬷嬷她真的没了吗?”
“昨日谁是最后一个见到南宫嬷嬷的人?”龙御沧并没有回应,而是径直抛出个问题来,“适才是不是有人说,南宫嬷嬷昨日曾去过厨房?”
立时有厨房管事站出来,将前一天南宫嬷嬷亲自为王妃熬者补品的事说出来,而其他人也纷纷表示最后看到嬷嬷就是在厨房。
人群中不知是谁,又将昨日无双居里补品被打翻的事说出来,但那人似乎只是在门外遥遥看到,对于具体情况并不了解。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了王妃身上,似乎在等待她给出个解释。
“王爷,奴婢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讲。”绮香在这时战战兢兢地走出来,缩着肩膀,模样甚是迟疑不定。
龙御沧只回了一个字,“讲。”
“昨日奴婢的确失手打翻了南宫嬷嬷为王妃煮的补品,不知怎的,那些汤汤水水洒到盆景上,竟然将那鲜活的绿植给毒死了。王妃当时自然气得不轻,奴才也不知是南宫嬷嬷对王妃怨恨已深,哪里出了问题。”
绮香楚楚可怜地把头垂得极低,似乎连声音都在为什么恐怖的事情颤抖着。
“奴婢百思不解,最后便想干脆直接去找南宫嬷嬷问个清楚,就又去了厨房。不想却看见,看见……”
年幼丫鬟急急追问:“你看见什么了?”
听她这样一问,绮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抬起泪水涟涟的脸庞看着澈月王道:“奴婢看见有人将南宫嬷嬷硬生生推进了井里,所以嬷嬷并不是自己失足掉下去的,是有人故意谋害!”
惊讶的抽息与低呼声四起,风浣凌目光幽暗寒冽地看着绮香,清冷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那人是谁?”
龙御沧面沉如水,声音更是像刚刚穿过万丈玄冰般冷厉。
“是……那人是……”
绮香再次支支吾吾起来,惊慌地回头看了王妃几眼,不过最后却是将目光落在了风浣凌旁边一人的身上。
“昨晚那时天色已暗,所以奴婢看得并不是十分真切,只是依稀觉得那人身形轮廓,还有穿衣打扮,似乎像极了王妃身边的苏悦姐姐。”
完全没想到绮香竟然会把杀人罪名扣在自己头上,苏悦先是愣在原地有些反应不过来,直至周围如淬了毒的箭矢般的目光聚集过来,她方才无比激愤委屈地吼道:“绮香,你血口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