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浑浑噩噩的寂宸到来时,归元已然被众神及六界精英围剿得遍体鳞伤,却仍苦撑着不肯倒下或服软。若不是还有白狐妖王、火狐仙和乐神愿意护着她,只怕她会伤得更重。
寂宸见状刚觉得心疼,脑海中便传来阵阵针刺的剧痛,让他充满烦燥地断喝了声:“都住手!”
见是刚刚承位的新任天帝驾到,大半人都依言住手,惟有死忠于北方天帝的几人还在继续与归元抵死缠斗着。
“我说住手!”寂宸拧眉挥出一记手刀,立时将还在缠斗的人尽数震开,“你们不能杀她,我……”
头疼再度排山倒海而来,寂宸直痛得难以成言,只能不住地甩头,试图远远甩掉那些恼人的刺痛感。
战神怒道:“大哥,你不会在这种时候还要护着那魔女吧?可是她杀了父亲!”
其他人等闻言纷纷出声附和,扰得愈加头疼的寂宸摆手道:“不,我只是要将她先行关押,待依例公审过后再行处置。”
原以为寂宸是因为还念着旧情,才会力排众议阻止众人杀她的归元,听到这里不由得凄然冷笑了一声,霎时再没有抵抗的心思,天兵神将用缚神索将她绑往刑台。
看到归元竟然被缚在自己身边的诛神柱上,玄冥惯常冷沉的阴鸷面容上满是惊诧,“你怎么又上了刑台?”
千年前她被缚上刑台受十年曝晒时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不想这回竟然还多了自己在旁,玄冥当真有些分辨不清此中是何滋味。
“我刚刚杀了瑞昊天帝,现在,寂宸是新天帝了。”
归元靡然一笑犹如怒放的彼岸花般娇艳,却也如曼珠沙华般透出死亡般的绝望。
“你……杀了天帝?”
被缚在诛神柱上的玄冥等同于被隔绝于世外,因此近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他皆不清楚,对于归元短时间内如此大的变化起伏着实无法不震惊。
“是他和天后先想杀了我的,我又为何不能杀他呢?”归元说得满不在乎,“帆儿死了,他为了救我,将所有灵气都给了我,他却灰飞烟灭地彻底死了……本应是我灰飞烟灭,他却代我受过,代我永远消失在这肮脏的天地了……”
此时的归元看起来甚是诡异,明明说着肝肠寸断的话,面上却没有丝毫哀伤或是其他任何表情,可偏偏又有两行清泪堪堪夺眶而出。
“阿元,”玄冥心疼地轻唤了一声,“至少还有我陪着你,不要再念着那个只会伤害你的人了,他不配!”
而归元却根本没听进他的话,依然自顾自颠三倒四地念叨着:“只是因为我们无意中撞见天后与北方天帝私会,她便执意要杀我……为什么呢?她与颛顼亲近与我何干?就算他们当真私通,又与我有何关系?为什么他们都非要置我于死地?难道就因为我是元羲神躯所化,所以让他们心生忌惮,便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么?”
看出她只是需要宣泄一下,玄冥虽然心疼却也不再试图打断她,直等到归元自己渐渐平静下来,他方才缓缓的再次开口。
“其实,我早就知道天后与北方天帝有染,因为我洽洽就是因此才开始处处与寂宸作对,以至于最终选择叛出神界堕入魔道的……”
在玄冥的讲述中归元得知,颛顼在很早以前便喜欢着希姎,只是那时的希姎眼里心里只有瑞昊一人,哪怕明知道他爱的是姐姐,她依然义无反顾地对他倾心倾情。
等到希姎终于如愿成为天后,却并未沉溺在成为瑞昊名正言顺妻子的喜悦中太久,一次意外让她发现他还念着希媓,便让她的喜悦演变成越来越嫉恨瑞昊始终放不下对姐姐的爱,只当她是姐姐的“替身”。
“再后来,天后因一时意气在寻游北方之时与颛顼私通苟合,后来还偷偷生下了一个男婴留给颛顼去抚养。后来这个男婴渐渐长大,却始终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只是视自幼抚养教导的北方天帝如父亲般敬爱着。”
归元崩溃的情绪已然渐渐恢复如常,听到这里便已猜出几分真相来,却紧抿着双唇沉默不语。
“那孩子第一次见到端庄绝美的天后,便是在一次天帝为她举办的隆重寿宴上,那时他只觉得天后极好,对自己这等小神都甚是照顾。”玄冥自嘲地勾起嘴角,“直至他意外撞见天后与北方天帝私下幽会密谈,才得知自己的身世真相。他当时只觉得整个世界都被颠覆了,是非对错好像都不再像最初所学的那般,只觉得这世间看似美好的一切都是污秽不堪,肮脏至极的!”
不必去问,归元便知道这个可怜的私生子就是他自己,至此她也终于理解玄冥为何会走上那样一条注定崎岖的不归路。
若是换成她,定然也无法面对如此不堪的真相,她定然会恨极了害她陷入这种痛苦中的人,可是那两个人偏偏又是她的至亲,任她满腹怨怼委屈都不能真正伤害到他们。
这般私通之事在人界都是了不得的大丑闻,更何况是发生在神界且还是天帝珍爱的妻子身上。
“不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寂宸成了新任天帝,她的所有绸缪算计便尽数化为了泡影。”玄冥讲到这里方才转眸再次望向归元,认真严肃地问道,“若我能带你离开这里,你愿不愿从此与我远走天涯,不再理这些丑恶的是非恩怨?”
她的情根已断是个“无心”之人了,而寂宸成为新任天帝更加不可能再与她在一起,那么她此后与谁远走天涯,与谁共待白首又有什么分别?既然谁都可以,为何不成全已然为她付出太多的那个人呢?
与其若瑞昊与希姎这般“白首如新”,倒不如放下所有顾忌的试一次,“倾盖如故”,虽说她与玄冥也算不上一见如故,但至少当下还算得上同病相连吧?
归元怔愕沉默了好半晌,方才极其缓慢慎重地点了点头,玄冥见她答应,立时难掩喜色,忽然运气一震,竟然便将身上本应坚不可摧的缚神索给震成了数截断裂。
“这……”
“若不是有人始终暗中相助,你以为我当真有逆上九霄独挑六界,却还毫发无损的惊天本事么?”
听他这样一说归元不禁有些哑然,看来希姎是早就做好随时放玄冥走的准备,亏她这般傻,轻易便又让他给骗了去。
玄冥身上的缚神索虽暗藏玄机,但归元身上却是真的,使得他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帮她解开,而后拉起她的手便飞身离开刑台。
彼时的寂宸正高座神殿主位,轻抚额头苦思要如何处置归元。
无论是秩序法令还是他的理智都告诉他,仅仅是弑杀天帝这一条,便足够她受灰飞烟灭的极刑了,可是他却莫名地不忍杀她。但每每他想深究这种奇异的莫名感觉,脑中便会剧痛无比得让他无法深思。
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向来理智果决的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优柔寡断?
过去的种种他分明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可却又总觉得心里少了点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偏偏他又想不起究竟少了什么……
这时忽然有人来报刑台上的两名重犯已然潜逃,这无疑是罪上加罪的举动,寂宸当即便亲自带人去追,希姎闻讯后自然也立即前往,于是六界众宾客再次被惊动,齐力围堵住了妄图畏罪潜逃的归元与玄冥。
“玄冥,你们若不束手就擒,便休怪我将你就地正法!”
寂宸袖手立在云端最高处,睥睨着被团团围住的两名逃犯,却下意识地不敢与归元对视。
“若是怕死,我当初就不会选择叛出神界,去做受尽世人唾弃的魔尊了!”玄冥故意扬了扬与归元将所的手,“现在有美人在畔,我自然便愈加不怕死了。倒是你,好不容易终于爬到了那般高处不胜寒的地方,想必会变得甚是怕死吧?啧啧,可惜喽,原来想与你决一死战呢,看来你定然是不敢了。”
如此拙劣的激将法,原本不可能对冷静到冷酷绝情的寂宸起到任何作用,至少六界众人无一作为他会因此就以天帝之尊去与堕神过招,若说惟一有为此而紧张的人,便当属天后希姎了。
她虽一直想拥立与颛顼的儿子为储君以报复瑞昊,但终究寂宸亦是她的亲生骨肉,她岂会愿意看到他们手足相残?!不过她心中也认为以寂宸的性情不会中计,顶多是派下面的人继续围剿罢了,她更应该担心的是玄冥会不会当真被就地正法。
岂料众人眼前一花,寂宸竟已自云端落到玄冥对面,凛然冷厉的气度立时让周遭冰封百里。
“若你胜得了我,我可以放你们安然离开。”
寂宸虽非战神,却也是六界中屈指可数的强者,如今又继承了先帝瑞昊的毕生修为,只怕放眼天下都再无能与他匹敌之人。
但他并非是当真中了玄冥的激将法,只是本能般的想要亲手杀了他。尤其是看到玄冥与归元紧紧交握的手时,寂宸更是抑不住恼火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