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时间仿佛已然停止,万籁俱寂,只余朵朵合欢花随风飘落的声音在敲打着人心。
归元震惊瞠大的双眼中清晰映着千帆近在咫尺的俊颜,任她抵在他胸前的双手如何拼命用力,却也推不开异常强硬的他分毫。纵然觉得当下难堪至极,可是她又不忍当真出手伤他,徒然气恼羞愤得绯红了脸颊。
而初尝亲吻滋味的千帆却越吻越是沉迷,揽在归元腰间和后劲处的手越收越紧,恨不能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体内般,只想就这样直到天荒地老。
不知过了多久,连归元这般修为的都觉得胸中有些气闷难受了,千帆却仍没有结束这漫长一吻的意思。就在她正想着如何才能既不伤他又结束这荒唐场面时,远处忽然飘来两片祥云,不多时便径直落到了她们所在的合欢树王下。
其中一人归元很是熟悉,正是天后希姎,而另一位丰神俊朗满面高德正气,却仿佛披着满身冰霜的,则正是北方天帝颛顼。
“你为何不让我设法救玄冥?上一次不就是因我求情,天帝才肯放过他的吗?毕竟他曾是我身边的辅佐大臣,我为他求情也算无可厚非之事。”
颛顼负手所立之处正位于归元与千帆所高坐的枝桠下方,只要他抬起头便能看到他们隐在合欢花海中的两对足底。
“这次与上次的情况不同,你若再执意为他求情只会徒惹瑞昊疑心。你以为我不想救玄冥么?好在现在他性命无忧,所以还不必急于一时,待我将其他事情摆平后再救他不迟。到时候大局以定,救他自然也就成了轻而易举之事。”
瑞昊仍是天帝本名,自天后希姎口中听来竟有些道不尽的千回百转的味道。
“你终于决定要动手了?舍得了?”颛顼垂眸望着满地的合欢花,忽然感叹道,“曾经我以为与你最终的结局只能是花落人亡两不知,想不到竟然还有机会……”
再后面的话已然低如耳语,亦或是北方天帝根本就没说出口,总之上方的归元是没能听清,但之前的寥寥几句却足以让她意识到,他与天后之间的关系绝对不若表面般单纯,就算没有真正的“私情”,这两人也定是颇有些交情的。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所说的要动手是指什么事?难不成天后最近要趁宴请六界之机,行何惊天动地的大举动不成?难道在这天界里也要发生人界那般争权夺利之事?
分心的归元没有注意,原本紧闭双目的千帆已然缓缓睁开眼睛,恣意肆虐的唇舌才慢慢收敛了起来。
“你也知道,瑞昊一心想把帝位留给寂宸,原本连我都不得不承认他是最佳人选,可是如今他却被归元迷住,只怕也无心帝位了。”
希姎一席话算是印证了归元的猜想,她要做的事果然与权利名位有关!
听她的意思是不想让寂宸成为“储君”,那么难道她是想使什么手段让天帝立二殿下战神为储么?可是战神那样的脾气秉性,未免也太不适合为帝了。
颛顼倒也痛快,半点客套废话没有便径直道:“说吧,我这次能为你做些什么?”
“前期的一切我都已然安排妥当了,至于后面的事……你只需见机行事就好,否则若是提前规划落了刻意反倒容易被人察觉出异样来。”希姎对天帝着实太过了解,因此设计起来更是加倍小心,“今日的接风宴是为你准备的,你不宜离开太久,而我已然提前约了寂宸到这里密谈,你还是早些回去吧。”
听到天后让北方天帝走,归元刚想暗吁口气,却又因听她说约了寂宸而紧张起来。
若是让他看到她正与千帆如此情状,只怕大大的不妙!
“姎儿……”
突然沉默好半晌的颛顼再开口,竟然是声情意绵绵的轻唤,那般冷沉的声音吐出如此动情的一声低唤,竟是异常的动人。
“别,别这样叫我。”希姎垂下眼帘,目光有些闪烁,“过去是我负了你,可是事到如今我们都已然没有回头路可走,毕竟现在已不同于亘古洪荒之时,以你我现在的身份,稍有行差踏错可能便是落得粉身碎骨的结局!”
颛顼又是一声意味深长的轻叹,沉声道:“放心,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下,我定然会先保你周全,即便当真要‘粉身碎骨’,我一人赴死便也足矣!”
无论神界还是人界,谋夺帝位无疑都是九死一生之事。
就好像现在躲在上树上的归元与千帆,纵然他们最初无心偷听,但却是实实在在听到了人家的惊天大秘密,若是被发现只怕也只能落得个“粉身碎骨”的结局了。
直至颛顼离开许久后,始终背脊笔直傲然伫立的希姎,突然无比凄凉地长叹了声。
虽只是轻浅的一叹,却好似暗藏着无尽心事,似柔肠百转情难自抑,更似在慨叹世事无常难如人愿,逆风终究总是不解人意的。就好像这满地残花,原本在枝头绽放得好好的,无端端被疾风摧残只能无助零落,最终化为春泥……
希姎微微仰首,不期然看到头顶合欢花海中露出的一角衣裙,目光霎时一冷。
“不知母后邀儿臣来此所为何事?”
偏偏这时寂宸应邀而至,希姎刚刚要祭出的杀招就此顿住,目光流转间便有了新的计较。
“还能为什么事啊?宸儿你向来聪明,怎会猜不出母后要与你谈什么?”希姎扯开抹慈母的浅笑,“千年前我便看出归元那丫头对你情根深重,只是当时见你似乎对她并未动情,所以才想出给她和风霁赐婚的主意,以为这样既解了她的深情错付之苦,也算帮你解决了一个头疼的麻烦。”
见到寂宸到来,归元便抑不住心如擂鼓,好像怕被人发现的小偷般紧张得手心冒汗,但又暗自期待想要听到他在其他人面前会如何看待他们之间的感情。
“我那时只是还不懂,不过却也从不曾觉得元儿是‘麻烦’,倒是让母后费心了。”
寂宸眉目间依旧清冷如冰,虽然口口声声叫着“母后”,那份疏漠态度却与对待其他神祇时没有什么不同。
“你现在已然确定要与她在一起了么?”希姎见他点头后才继续道,“可是,我看那个千帆似乎对她也颇为有情的样子,而且归元待他也与旁人不同,母后担心……”
“元儿只能是我的。”甚少会抢话的寂宸决然打断了天后,“无论玄冥还是千帆,没人能再从我身边抢走元儿,除非……我死!”
全神贯注于树下的归元神情激荡不已,丝毫没有察觉千帆已然缓缓放松了对她的钳制,正用极致复杂犹豫的目光凝视着她。
千帆回想着天后曾教过的话,右手甚至已然抚上能断归元情根的位置上,却又迟迟不忍下手,生怕自己若是力道没控制好便会伤到她,更怕心中那隐隐的不祥之感会就此成真。
他真的只是想让她断了对寂宸的情,从此后与他一起天长地久,仅此而已……
就在这时,站在合欢树下的天后忽然“咦”了一声。
希姎抬头指着合欢花海间的衣角,疑惑地道:“上面竟还藏着人么?以我们母子的修行竟然都未察觉到,不知是何方神圣如此厉害!”
大惊失色的归元本能地想要立即遁逃,不料却被千帆紧抱着向树下落去,将她原本最担心的一幕展现在寂宸眼前。
尽管现在她只是被千帆抱着,可那还红肿不堪的唇瓣,以及异常潮红的脸颊,无一不预示着他们适才在合欢花海间都做过什么。
“寂……寂宸,我……”
归元费力地想要解释清楚当下的尴尬情况,不料眼前一花的功夫,自己已然被寂宸抢到他怀中去。
“龙千帆,你是活腻了么?!”
总是淡漠冷静的寂宸动起怒来,竟比脾气火爆的战神还要骇人,就连一旁的合欢树王都被吓得抖了几抖,立时又掀起漫天合欢花飘飞如雪。
“不,我还要再活百年、千年、万年,因为我已然许诺要一直陪着阿元,要与她永远在一起,要与她永世‘合欢’!”
千帆嘴角勾起抹诡异阴鸷的笑弧,让旁观的归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好像面前的他与适才在树上霸道却仍不失温柔强吻他的千帆,根本不是一个人。
闻言,寂宸将归元推到天后身旁便闪电般杀向千帆,两人再没有半句废话地在四重木星天的青山绿水花开如海间拼命搏杀起来。
“不要,住手!你们不要这样,寂宸,适才……适才只是……总之,你不要怪帆儿,他只是个孩子啊!”
归元心急如焚地想要上前劝阻他们不要这般以命相搏,却被天后一把拉住,而眨眼间便已远在天边的寂宸也好像半点没听到她的话般,仍旧以精炼如水的月华剑气攻击着龙千帆。
这还是千帆第一次与人动手,起初难免会落了下风毫无还手之力,但他体内天生的暴力狠绝之气很快便被激发出来,渐渐扭转了被动的局势,凶煞戾气招招致命地化作万千玄色光剑杀向寂宸。
两人皆已斗红了眼,此役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