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被玄冥率领的妖魔大军逼到绝境,风霁绝不会选择与狼为伍,但如今他却不禁暗自庆幸自己当初选择与他结盟。
“不愧是曾经的冬神,野心之大着实让人惊叹。”风霁觉得自己冰冷的胸腔内,因着玄冥的鸿鹄之志渐渐沸腾起来,“好,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精灵族会落败到今日这般田地,大半皆是因神族的有意欺压。先父还在时总是告戒我切不要得罪神族,明明我们同为这片天地间的生灵,混沌之时本无如此泾渭分明的区别,如今却……本王既已与魔尊结盟,便会如承诺一般听凭差遣。”
见风霁如此清楚地表明立场,玄冥方才轻挑嘴角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只要陛下肯照本尊的计划做,未来定然少不了陛下的好处,精灵族再次扬眉吐气已是指日可待。”
“那便先多谢魔尊成全了。”
其实除了重振精灵族,风霁私心中更想拥有的的是另一种圆满,但他却无法对玄冥说出心底夙愿,因为他很清楚这位堕神也怀着与他同样的心思。
就好像他们原本皆是道貌岸然的正道神灵,只因不知何时开始滋生的一寸心魔作祟,便失足堕入魔道,从此注定再无回头之路。
若是注定无法与她做神仙眷侣,那么拉着她一起堕入魔道,至少能够殊途同归。
……
缚仙牢中不见天日无从计算时间流逝,归元纠结于心中迷思也无暇去理会时光流逝,她始终在角落中打坐冥想,直至守卫又送了个人进来打断了她的静修。
“拢烟?你怎么会伤成这样?”
待看清遍体鳞伤的人竟是拢烟时,归元立时想到他大半刚刚被严刑拷打过,心中不禁燃起重重火气来。
“草民没事,还能活着再见到皇上,草民便已知足。”
拢烟肉身上的伤是真的,但奄奄一息的虚弱样子却是风霁佯装出来哄骗归元的。
“这里哪还有什么皇帝臣民的?我现在只是个落难的灵修,你我也算是同生共死了一场,便别再去论那些虚妄无用的俗礼了。你到底为什么会伤成这样?你虽是我带上山来的,但毕竟只是个凡人而已,元灵山上的修士怎可这般待你?”
此时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归元难掩愧疚地上前一手小心翼翼地扶“拢烟”勉强坐起,一手抵在他背心为他传送灵气来续命疗伤。
感觉到体内源源不断涌入的灵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身上的伤口,再看归元为他真情流露的担忧关切,风霁心情颇为复杂地道:“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始终不肯相信我们是清白的,便学着俗世里的那些恶毒办法来拷打审问我,让我供出皇上……供出神女你杀害释天掌门的‘真相’来。”
尽管早想到会是这样,归元仍有些难以接受,义愤之怀溢于言表。
“尤其是那个精炼宗师止战,似乎狠不得生生剥了我的皮。还有那个刚刚成为元灵山代理掌门的召唤宗师止殁,竟然还把重伤未愈的那位洛兄弟也给架进了刑堂!”风霁咬牙切齿地道,“不过敬请神女放心,我断不会慑于他们的酷刑便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他们想将杀害释天的罪名诬陷给你,根本就是白日做梦!”
听到洛弦也被送进刑堂里受苦,归元心中愈加苦闷不痛快,自责道:“我虽无杀害释天掌门之心,但的确是在特殊情况下失手剑杀了他,所以才甘愿待在这牢笼之中等候最终的结果,他们又何必再这般为难于你们呢?”
无论当时是她着了心魔产生了幻觉,还是被那手眼通天之人算计,释天身上那最致命的伤口终究是她造成的。
因而反复思量至今,归元心中已然对释天之死的背后真相有了个最终猜想,只是现在她苦于没有任何证据,只能认下自己失手剑杀了元灵山掌门的事。
“哎,如今的元灵山,只怕早已不是原来的天下第一仙门了。”拢烟感叹着直摇头,“原以为上山来是要跟着仙尊好好学本事的,即便不会被待若上宾至少也能成为诸位仙长的同门,何曾料到最终却成了阶下囚。”
有归元的精纯灵气滋养,风霁并没有刻意做什么,只是顺其自然地放任“拢烟”身上的伤被她治愈,整个人随之看上去渐渐精神起来。
“我可以算成是罪有应得,但你却是无辜的,我会找机会让他们放你出去。”
如此承诺过后,归元又教了“拢烟”一些调息休养的法门,随即便坐回到角落中轻阖双目静修打坐。
风霁原本如含烟水的双目霎时变得清澈透亮至极,定定望着入定的归元,好半晌都没有移开视线。
山谷深处的缚仙牢与世隔绝寂静如死,哪怕外面已然混乱一片,里面也感知不到分毫。
月神与乐神一同驾临,哪怕是对于天下第一仙门的元灵山而言亦是天大的事情,不想以止殇的身份与寂宸相见的玄冥,顺理成章地将接待之事交给代理掌门。能与神族尤其还是天帝子女接触的大好机会,止殁自然不会推让,不疑有他地便欢欢喜喜接承下来。
“归元呢?”
寂宸其实早在归元带拢烟离开时便已知晓,但在他跟踪她的路上先是遇到凶兽穷奇,而后又被偷偷跑来找他的九妹纠缠,以至于没能暗中护着归元一同赶到元灵山。
没料到月神开口就直接问起归元神女,止殁怔愕半晌才面显难色地迟疑道:“回禀月神殿下,神女她……她……”
止战最是看不惯三师弟这副趋炎附势的模样,抢话道:“归元神女因误杀了我元灵山掌门师尊,现下正被关押在缚仙牢中。”
不待哥哥反应,乐神已然大惊失色地问:“你说什么?归元杀了你们的掌门?这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止殁将太过冲动的二师兄拉到一旁,赶忙陪着笑答道:“其实此事尚未查清,虽然导致掌门仙逝的是神女手中的啸天剑,但真相如何还有待进一步的查验考证。”
啸天剑?
面无表情的寂宸心中一动,眼底的冰霜悄然消融了几分,语调稍柔地道:“释天掌门仙逝着实太过突然,还望诸位节哀。”
以代掌门止殁为首的众元灵山弟子还不及反应,乐神已当先惊讶得瞠目结舌,她向来清风朗月流风回雪的哥哥,什么时候与旁人说过这种话?莫说是卑微的人族了,即便是对神族也向来不会多说一句这种“客套话”。
终究是九世门道轮回让他沾染到了人间烟火,还是为了那个不属六界的女子,才让他改变至斯?
“多谢月神殿下关怀,本座定会带领元灵山上下尽快重新振作起来!”止殁受宠若惊的抱拳深深一揖,“请两位神尊移步到逐云峰殿中落座吧。”
元灵山第一峰的无极峰未建殿宇,原本若有贵客临门依例都会请去仙剑宗的通天峰,但如今召唤宗师即成为代掌门,自然便将他的逐云大殿当成了最佳“待客”之处。
“不必麻烦了,听闻止殇师父已然回山,我想先去看看他。”
寂宸说话间便转身意欲去往通天峰,被被止殁匆匆拦住,“殿下恕罪,大师兄因师父暴毙伤心过度正闭门静心,已然吩咐下来谁也不见。殿下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道便是,小道定当竭力帮殿下办到。”
身为天帝最疼爱的小女儿,乐神见惯了止殁这般趋炎附势的谄媚者,难掩嫌恶地道:“若代掌门这般聪明的人,怎会猜不到月哥哥需要的是什么?且不说归元神女根本没有杀害释天掌门的理由,单就凭她的特殊身份,也不是你们想囚禁便能囚禁的!”
“殿下说得是,因此小道等是征得神女同意后,才将她送入缚仙牢中的。”止殁对乐神的鄙夷视若无睹,依旧陪着亲切的笑脸,“稍早前小道还在与师兄弟们商议着如何将此事上禀天宫,如今两位神尊亲自驾临,倒是解决了我元灵山上下的大难题。”
乐神与哥哥对视了一眼,迟疑须臾才道:“既然如此,你们便把归元神女交给我们吧,待我们回返神界自会向天帝禀明一切,请天帝代为裁夺。”
见九妹如此“懂事”,寂宸微不可见地嘴角轻挑,亏得他是惯常沉得住气的,才没有为九妹的犹如神来之笔的睿智之举拍手称快。
在释天仙逝真相未明以前,他就算有心要偏袒、救出归元,也不好与元灵山发生冲突。
自然不是他月神之尊会怕了这人界的“第一仙山”,实是此事不宜闹得太大,若当真被闹到九霄天宫的天帝面前去,对归元而言绝对是有害无益。寂宸原以为九妹跟来会是个大麻烦,不想这丫头的鬼主意也有能派上正用的时候。
“月哥哥,我这次为了帮你救元姐姐可是拿父皇撒了谎,你要如何谢我啊?”
代掌门止殁还没表达,乐神却已然急着用秘音传耳向寂宸讨起好处来,在她看来这些卑微的人族根本不可能会质疑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