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瞩目之中,玉树沉吟许久方才轻叹道:“过去的事再提也没意义了,无论当初我是否出于自愿,现在已经成为魔修是个不争的事实。我虽然自信不忘初心,但如今就算想再回到主子身边伺候,只怕也没人愿意再接受我了。”
看出玉树并没有要与他们拼斗的意思,风浣凌便先让芝兰扶苏墨璇到旁边休息,而后问起关于入魔丹的事。
“这入魔丹若是在强者相助下服食,无论根基如何都可一夕成魔,但若是非自愿被喂进去的,全会被彻底毁灭神智变为嗜血食人的魔兽。”
这般惨绝人寰的话,用玉树那清清冷冷的声音说出来显得分外残酷。
“你们为什么偏偏要害绣儿?无论新还是仇旧恨,她在这里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风浣凌直恨得咬牙切齿,想到好好的人就这样变成了行尸走肉的魔兽,她便抑不住心如刀割,“玄冥他到底想做什么?你还要回去助纣为虐?”
玉树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一旁的风浣冰,缓缓摇了摇头,“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在这世间此生真正认定的主子只有一个人,他便是我永远不会变的初心。”
只有一个人?她的初心?
已然猜到答案的风浣凌溢不住冷笑出声,她曾经对玉树也是真心相待,可惜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人心的复杂多变,以及现实的残酷无情。
“你原本就是龙璟溟身边心腹,如今回到玄冥身边成为魔修才是当真的不忘初心。旁人不说,我从始至终都是信你的,所以不要再说什么想回来怕没人信你这样可笑的谎言了。若你当真想让我们重新信任你,至少也该表现出来些你当真想回到我们身边来的诚意吧?”
龙御沧至今还未赶到,风浣凌猜想他大半是被什么麻烦困住了,冷香远他们这次潜到深宫目的必然不单纯,她需得想办法自玉树口中多套些话出来才行。
“娘娘!”
芝兰听到这里已然急得不行,还以为主子当真又要重蹈覆辙错信玉树,她虽然与之姐妹情深,但最终还是让理智占了上风,知道这般两面三刀的人绝对不能再相信。
“风浣凌,我一直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可你以前却偏偏又做过太多傻事,不过现在似乎比过去精明多了。你猜得不错,我在这里只是拖住你们罢了,冷香远夺走那入魔的女子也不过只是‘顺便’而已。玄冥这次带我们潜进来的真正目的,其实是……”
不待玉树把话说完全,已经有宫人慌慌张张地冲进来禀报说——龙千帆不见了!
苏墨璇闻言险些没当即昏厥过去,风浣凌脑中也是轰的一声被炸成一片空白,浑浑噩噩间想不明白玄冥这翻来覆去地到底是在玩些什么把戏。
他如果是想要夺回他的儿子,以他的本事何须这般麻烦?这般声东击西只为抢走个不到两岁的孩子,贵为魔神的他难道就不觉得有些太过小题大做了么?
就在几人都为龙千帆突然失踪震惊失措时,玉树突然身形如电地制住风浣冰,随即转身间便消失在洞开的窗口。
“姐姐!”
先后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被抢走,风浣凌觉得自己快要气疯了,想也不想便飞身追了上去,只是外面哪里还有玉树的影子?
等到龙御沧摆脱玄冥的纠缠赶到千寿宫时,被冷香远偷袭重伤的苏墨璇急火攻心之下已然昏死过去,顶着颜无畏的躯壳姗姗来迟的鬼火,正忙着用修复术为她医治,风浣凌则失魂落魄地坐在旁边,血色尽失的面庞惨白得吓人。
龙御沧想说些什么安慰她,却又觉得任何语言都太过苍白无力,只能默默上前将她拥在怀里。
此番玄冥声东击西地带走了三个人,让他都觉得有些困惑,一时难以弄清楚他真正的目标是哪个。
不过在三选一的情况下,钟绣是真正目标的可能性最低,风浣冰则次之,龙千帆虽还只是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却成为最有可能是其真正目标的那一个。
“我猜,那颗灵珠当真不知怎么被送进了千帆体内,这次玄冥真正要抢走的必然是他。”龙御沧眯起双眼道,“你不必担心,我已将禅位大典提前,礼成后我就会去找寻他们,你只管安心去各国签署盟约便可。”
风浣凌知道这是最有效的办法,尽管心中为此隐隐不安,却还是点了点头。
她很想问,若灵珠当真入了龙千帆身子会怎样,但张了几次嘴都没能问出来,生怕会听到无法接受的答案。
只要他没有说千帆会为此付出什么惨烈代价,她便还可以怀着最美好的期盼等孩子被他救回来。
另一边,虽然龙御沧安排了元灵山留在皇宫中的修士去追击众魔修,但在玄冥的庇护之下分别掳走了钟绣、风浣冰、龙千帆的冷香远、玉树及紫灵,没费多少力气便逃离了追剿,四人兵分四路后在苍茫山汇合。
“表现得不错嘛小徒弟,还以为你会对那个龙御沧旧情难忘呢,看来还是入魔丹的魅力更大呀!”
来到神龙国鼻祖皇帝的陵墓大殿,冷香远将显现出越来越多兽性特征的钟绣胡乱丢在一旁,只是她这身为师父的一通眉飞色舞的“调戏”,小徒弟却只回给她一张沉默冷脸。
玉树到清静的角落里打座养神,身为俘虏的风浣冰却不满地叫了起来,“你们抓我来做什么?既然都已经被喂下入魔丹成了魔,也知道若不能得你们辅助就会变得跟钟绣一样,自然是要乖乖听你们摆布的。把我抓过来,你们不就少了个在他们身边最有作用的内应了吗?”
刚刚把哭闹不休的龙千帆安置在蛋形摇篮里,紫灵便顶着张让风浣冰无比厌恶的,属于风清婉的脸,皮笑肉不笑地凑过来看热闹。
冷香远也不理她,只是睥睨地看着风浣冰,“你哪里乖了?魔尊大人吩咐的是让你喂药给龙归心,让他高烧不退再引得风浣凌将灵珠拿出来给他降温,然后你再伺机念咒,把那颗集天地间杀戮仇恨怨戾之气的恶灵珠,融进龙归心的身体里。可结果你是怎么做的?你分明是想着龙千帆是魔尊的骨肉,如此一来你便多了个乱码是不是?”
被这么一通抢白下来,风浣冰立时心虚地颔首敛眉,知道自己怎么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索性便在玄冥还未现身前选择沉默以对。
当初若不是玄冥先找到她,告诉她现在的风浣凌其实是颜无双借尸还魂的存在,而她真正的亲妹妹早在当年丞相府中溺水时便被“夺舍”而亡,她又怎么会为了给妹妹报仇,甘愿吞下那可怕的入魔丹?
她原也想乖乖听话,可是等到要给龙归心喂药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若不想永远受制于人,便应该冒险将那要对龙归心做的事换到龙千帆的身上。
就算龙璟溟已然变成玄冥,但龙千帆终究是他与苏墨璇的亲生骨肉,他多少还是要顾及几分的吧?
最主要的是她顾及着龙归心是龙御沧的儿子,她虽恨透夺了妹妹身躯的颜无双,但对妹妹的夫君却已然在不自觉中情根深种。玄冥并没有说明将那恶灵珠送进孩子体内后会如何,她哪里舍得让心爱男子的亲骨肉去冒险?
紫灵冷笑道:“风浣冰,你当魔尊是可以任你算计的人么?胆敢违背魔尊,有你的苦头吃了!”
风浣冰背脊一僵,嘴硬道:“至少我现在还是枚不可或缺的重要棋子!还有,你们以为那个玉树就有多忠心么?我看她根本就还对龙御沧贼心不死,甚至对那个假风浣凌都还念着‘旧情’,故意把我掳出来分明是怕我继续待下去会害了她的心头肉!”
本在打座的玉树缓缓睁开双眸,冷冷扫了眼风浣冰,“你再挑拔也没用,我与你不同。”
冷香远拍手笑道:“我家徒儿说得没错,你这魔心不正的人,哪里能跟我们这些魔修相比?再挑拔,小心我让你变成跟钟绣一样的魔兽,连人都不让你再做!”
“好了都别吵了,当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若被魔尊看到成何体统?”面沉如水的剑渊自地宫下走出,一身的寒邪之气让大殿的气温骤降,“紫灵,魔尊让你依计去虎啸国,定要在神龙新君前去签署盟约前办好一切。”
敛尽笑意的紫灵郑重应了声“是”,转身间便化作团紫风消失在大殿里。
剑渊转眸继续道:“冷香远,魔尊吩咐你将龙千帆护送到玄武国都,期间切不可有半点闪失。玉树,你带着钟绣到花神国去待命。至于风浣冰……”
被最后点到名字的风浣冰,目光复杂地看向剑渊,这个曾经在夏宫一行时险些夺去她性命,后来也被她和风浣凌联手设计,险些为护其主子龙璟溟而葬身皇宫护城河中的男子。
何曾想到兜兜转转一圈,如今的他们竟然变成了同道中人。